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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被馴養的還是野生的,那些顯然已經被控制的巨獸并沒有停下。不知藏在何處的操縱者仿佛不顧一切地想要阻止他們的腳步,卻實在不怎么聰明。
沖到水灘的另一邊后魏特回頭看了一眼,還能動的巨獸已經所剩無幾。
伊斯似乎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殺意,大多數巨獸都只是被凍在了冰里,剩下的一些終于徹底被恐懼所支配,開始四散奔逃。
安菲特在巖石和樹木間跳來跳去,心無旁騖地尋找著那些人的蹤跡,最先找到的卻是娜娜。
拐過一片巖石,她在水灘下游的邊緣找到了一個倒霉的布瑞坦人,一半身子凍在冰里,一半身子陷進一個黑乎乎的裂縫里,應該是在準備鉆進去的時候正好被凍住了。
從他周圍的冰層上的痕跡判斷,他的同伴曾經試圖砸開冰面救他,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所以他們住在地底?”魏特一臉喪氣。又黑又窄的地方對他們可是相當不利。
泰絲蹲在裂縫邊向下看了好一陣兒,又看了看那個凍死的布瑞坦人。
“下面或許有人,”她說,“但他們絕不是住在地底。”
她這輩子最討厭往黑乎乎的地底鉆,但是,像是被詛咒了一般,她又經常不得不往地底鉆。一來二去,對于長期生活在地底的生物,她也多少有些了解。
“矮人除外。”她說,“長期不見陽光,骨骼和關節會變形,這些人可沒有;皮膚會缺乏血色,像死靈法師那樣……而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個小孩兒,有衣服遮蓋的地方和沒有衣服遮蓋的地方完全是兩個顏色,這里的樹林這么密,幾天可曬不出那種效果——他不僅不在地底生活,還經常在陽光下跑。即使下面有路通向某個山谷之類……我也更懷疑這是個陷阱。”
如果這些人能在空間里跳躍,他們根本不需要這樣一條路。
安菲特點頭:“如果他們真的生活在地底,也不需要養那些巨獸。”
“以及,”泰絲指指岸邊,“他們還貼心地給我們留下了一點點腳印呢!”
“我……”
伊斯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你不用下去。”阿爾茜說,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不是現在。”
“能恢復這里的水流嗎?”她又問。
伊斯看她一眼,默默地讓裂縫附近的水恢復了流動,卻保留了他們腳下的冰層。
水流下縫隙,激出空洞又沉悶的回響,阿爾茜朝著魏特一伸手:“槍。”
魏特有些茫然,卻還是乖乖把槍給了她。
阿爾茜槍口朝下,對著流進裂縫的溪水連開了三槍。
裂縫下隱約傳出一連串的聲響。猝不及防的慘叫,狼狽的驚呼,武器砸在巖石上,人摔在水里……
魏特看著阿爾茜依然平靜的面孔,悄悄往旁邊縮了縮。
平常看著還挺溫柔的……原來也這么兇的嗎?!
阿爾茜微微吐了口氣,告訴伊斯:“現在可以下去了。”
她的確是有點生氣了。伊斯殺掉那些巨獸的時候她還有些憂心忡忡,擔心如果他們追蹤的布瑞坦人與茉伊拉被帶走的事其實并沒有關系,這樣的……強勢,可能會招來一些麻煩。
可在明明有不止一次的機會停止攻擊,站出來與他們交談的情況下,那些布瑞坦人依舊選擇了戰斗,毫不顧惜那些被他們控制的巨獸,還想著把他們引進陷阱……要么心虛,要么冷血且不講道理。
無論哪一種,被電擊幾下都完全不值得同情。
甚至,她說不定還救了他們的命呢。
伊斯從地底鉆出來的時候只提出了一具尸體。
“逃了幾個。”他臉色陰沉地將尸體扔在地上,“剩下的都死了。”
阿爾茜一驚:“怎么會?!”
魏特那把電擊槍的強度根本就電不死人!
“自殺的。”伊斯解釋。
“中毒?”泰絲蹲下去看地上的尸體,“不像呀。也沒有傷口……”
“像是……靈魂突然被抽離的樣子。”伊斯皺眉。
不然他也不會完全無法阻止。
“……你說得他們像亡靈。”泰絲伸手在尸體上戳來摸去,“肌肉還沒有僵硬,但呼吸和心跳都沒了……他們不會再活過來吧?或者真的變成亡靈?”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
“如果真的死透了……”魏特喃喃,“到底是什么讓他們寧死也不肯讓自己有半分透露消息的可能?”
這種完全不怕死的人最難對付了!
剛剛抓到的一點線索就這樣沒了,一群人頓時陷入沉默之中。
伊斯抬頭望向高處的山峰。那是辛加山的最高峰,披著白雪與陽光,靜立在藍天之下。
那讓他心中的焦躁稍稍平復。
“按我們的原本的計劃走。”他說。
向著混亂區的中心——他們原本就沒有偏離太多。
帶路的又一次換成了娜娜。他們沿著水灘走向上游,穿過一片迷宮般的石林,又橫越過一道峽谷,從一處瀑布下鉆過去,穿過黑暗潮濕的洞穴……
在半天里接連遭遇了三次攻擊,而且一次比一次激烈之后,他們意識到,至少在方向上,他們很可能并沒有走錯。
而且,正如恩培所說,這些人身負異能,戰斗力卻極弱……比之前的那些怪獸差得遠,卻相當熱衷于自殺。
他們索性放棄了抓個人質或俘虜的打算,任由他們逃走。
最后一段路異常平靜。峰回路轉,隔著一條淺淺的河流,一座隱藏在森林里的村落終于出現在他們眼前。
村外連看守的人都沒有,村里也沒有任何動靜,像是早已荒廢。他們淌過河水,進入村中,很快就發現了還很新鮮的生活痕跡。
堆在木屋外的某種根莖植物,上面的泥都還是濕的。
“……全都逃了嗎?”因為周圍太過安靜,魏特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壓得特別地,“還是都藏起來了?”
沒人回答他。
這個隱藏在茂密枝葉下的村莊大得出人意料,蜿蜒的小路兩邊,密密麻麻的木屋擁擠在林木之間,幾乎占滿了林間的空隙,卻像是不肯砍掉一棵樹。即使屋子被不斷生長的大樹擠得變了形,也只是修修補補。如果這是某種信仰上的堅持,或許值得敬佩……但顯然住得一點也不舒服。
村里的路也像是完全沒有規劃,與樹林里的獸道沒什么兩樣,徹徹底底的“順其自然”,卻也寸草不生,被路邊繁茂的植物一襯,更顯得光禿禿的,像再也長不出頭發的頭皮。
沿著那些彎彎曲曲的路走了好一陣兒,眼前才勉強開闊了一些。
他們走到了一個小小的湖泊邊,湖中心骨碌碌地冒著泡,下面應該是有個泉眼,湖邊一棵大樹下,是他們一路走來所看到的最大也最順眼的一棟木屋——它至少是方方正正干干凈凈的。
湖邊還站著個熟人。
“……導游先生。”魏特不無諷刺地開口叫道。
然后他又覺得這更像是在諷刺自己。
在他四處打探消息的時候,他也跟這位導游聊過幾句……他可真是半點沒看出來他有什么問題,即使他的探測器分明閃得挺快,他都以為那是需要四處跑的導游先生不知在哪里沾上的輻射。
恩培苦笑著,在他們走近時向他們深深地彎下腰去。
不過幾天沒見,他臉上的皺紋似乎都深了許多。
“抱歉。”他說,“真的很抱歉……我不想這樣,可我沒有選擇……我們都沒有選擇。”
伊斯沒耐心聽什么苦衷。
“她在哪兒?”他問。
恩培抬手指向湖心。
阿爾茜呼吸一窒,臉色驟變。
“她還活著!”恩培趕緊補充,“她還活著……我們沒想傷害她,只是,只是,她披肩上的那個符文……”
“……什么?”驚愕之中,伊斯低吼出聲。
瞬間爆發的威勢如有實質,壓得恩培兩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個符文,”他哆哆嗦嗦地把話說完,“跟水底祭壇上的符文是一樣的……”
伊斯腦子里轟轟直響——所以,茉伊拉被抓,不是因為那塊金屬片,而是因為他?!
這一瞬,他甚至都沒去想那個符文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星球,只有滿心的愧疚和憤怒撞來撞去,幾乎將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冷靜與理智撞成無數碎片。
一只手扯住了他衣角,他下意識地低頭,在威利抬起的藍眼睛里清楚地看到自己近乎扭曲的面孔。
“伊斯叔叔,”男孩兒輕聲說,“要先找到茉伊拉奶奶呀。”
伊斯懊惱地點頭——他怎么連個小孩兒都不如!
“先等等,先等等。”泰絲朝他擺著手,走到恩培身邊,笑瞇瞇地開口:“導游先生……夫人真的在水底嗎?”
都已經被騙過一次了,怎么還能別人說什么他們就信什么呢!
“是真的,是真的,”恩培連連點頭,“我發誓!湖水很清,你們從湖心往下看都能看到……”
泰絲一把抓住立刻就要往湖心飛的娜娜,繼續笑瞇瞇:“那就麻煩您帶個路吧?”
恩培滿臉的皺紋都扭成了個“不”字,卻也訥訥地說不出拒絕的話。
伊斯提起他,直接扔進了湖里。
導游撲騰出湖面,抹了把連臉,認命地向湖心游去。
伊斯回頭看著他的同伴。這種時候最好還是留人在岸邊——這明明白白是個陷阱,可這一刻,他不放心讓任何一個人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泰絲把娜娜塞進了他懷里。
“去呀!”她說。
茉伊拉披肩上的那個符號,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卻也能分辨出來……那是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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