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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樣的新規?”海澤爾問道。
“能耗方面的,”赫斯塔籠統地答道,“主要目的,是為了控制農場的運營成本。”
“明白了。”海澤爾道,“那我下午就可以開始。”
“不要單獨行動,”赫斯塔道,“在我沒有安排你任務的時候,不要一個人在農場里走動。”
海澤爾微微顰眉:“……這是為什么?”
赫斯塔微笑:“最近農場那邊出兇殺案了,雖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不過小心一點兒總沒錯。”
這天夜里,新的死者又出現了。
發現尸體的又是昨天遛狗的家伙,整個流程大差不差:出門遛狗、狗狗狂吠、順路勘探、發現尸體……警察有些懷疑地留此人多問了幾句,他臉色煞白,顯然也被自己連續兩日的“好運氣”給嚇得不輕。
尸體實在水渠旁的舊倉庫被發現的,倉庫里存著許多面粉和大豆,現場十分凌亂,血跡滲入了好幾袋還沒開封的面粉袋,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腥氣。
死者仰臥著,尸體沒有殘缺,但面部被錘得稀爛——鼻梁塌陷,斷成數段,嘴唇裂開,牙齒幾乎全部碎裂,散落在一旁渾濁的血水中。他的下頜骨以一種夸張的角度與上頜錯開,仿佛在最后一刻被什么東西狠狠敲開了。
死者的頸部也有極其嚴重的捶打痕跡,雙臂更是被人生生掰斷,斷裂的橈骨和尺骨貫穿了皮膚,裸露在外,十指全部骨折……比起昨天死得有零有整的老馬奧,這具無名男尸的死狀更加慘烈。
施暴者完全不追求技巧,只有宣泄般的殺戮。
依據胃部內容物消化情況,警方推定死亡時間大約在九點到十一點之間——和昨天的情況差不多,
在一番辨認后,聚居地里的勞工通過服裝和詢問確定了死者身份:卡洛,又一個普通勞工,偶爾也幫工頭做些雜活兒。
這個卡洛似乎名聲很好,得知他出了事,聚居地里許多人都非常震驚,有些甚至流下了眼淚。他在這里工作了將近二十年,是個老好人式人物,幾乎不與人結怨——但從死狀來看,殺他的人對他的恨意顯然深入骨髓。
兩次殺戮,雖然都發生在聚居地附近,不過作案風格截然不同,說不好是同一兇手故布迷陣還是立竿見影地引起了模仿作案。在農場勞工的強烈要求下,警方決定部署一部分警力在園內,以防止今夜繼續發生案件。
農場那邊的案件到底還是傳來了行宮這邊,大家在午餐時都十分驚詫地討論著這樁奇事——尤其是今晚會不會繼續死第三個人。
尤加利在這天午后感覺到輕微的抑郁發作,因此沒有跟眾人一起去吃飯,而是回房獨自待了一會兒。等她再來到餐廳,已經將近一點,琪琪莫名出現在這里,兩人坐在一起慢吞吞地吃飯。
尤加利有點好奇為什么琪琪不跟別的小孩一起活動,但這會兒她實在疲憊,擔心真問出什么來自己也接不住,索性也就不說話了——這一點讓琪琪尤其感動,她實在不想再解釋“怎么一個人”或是“十一呢?她怎么沒跟你在一塊兒”這種問題。
不過,即便什么也不問,尤加利也能看出些端倪。
起初司雷和她聊到琪琪最近可能遇到了一些問題的時候,尤加利心里就有猜測,在實際跟了一天半的課堂以后,尤加利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了這一點——琪琪正在被所有孩子孤立。
這種孤立并非是刻意的,也沒有誰主動發起,而是一種天然的邊界。琪琪和十一都來自另一個大區,說著另一種語言,是天然的“異類”。倘若這里是那些南區孩子的主場,琪琪和十一這樣的異類尚有可能被友好接納,然而不論身處農場還是行宮,那種巨大的陌生感實實在在地籠罩著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在努力適應,抱團是一種必然。
在這種氛圍里,一個像琪琪這樣看起來格外聽話的孩子就容易落在最底層,然而她在課業上又常常引起老師們的好感和關注,得到來自大人的額外褒獎,這種反差很容易激起孩子們的認知失調,于是不與琪琪說話,或是用貶低的方式來解釋她的行為便是最直接的反應。
“尤加利姐姐要放碗嗎?”琪琪忽然抬起頭。
“嗯……?”
“你的碗,”琪琪指了指尤加利的湯碗,“我吃完了,要我幫你把碗帶過去嗎?”
“不用不用,謝謝啊。”尤加利微笑。
“那我走了,”琪琪跳下椅子,整理了一下褲子,端起了餐盤,“尤加利姐姐再見。”
“再見。”尤加利跟琪琪揮手。
望著小朋友的背影,尤加利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有什么辦法,但她一邊咀嚼著,一邊想著今晚也許可以去跟帕卡特聊聊自己的想法,老人家對處理這些事情應該有經驗吧。
琪琪一個人回到了寢室。
這會兒大家本來應該在午睡,但宿管老師不在,所有人都興致勃勃地聊著兇殺案的細節——用十二區語,琪琪聽不懂。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實在睡不著,又一個人去了晨讀走廊,決定去那邊翻翻故事書。
經過十一的寢室門口時,琪琪刻意目視著前方,以防止自己不小心往里面看去。
琪琪能看出,十一這幾天也過得非常低落——很多次她幾乎是強顏歡笑,故意讓自己表現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然而那笑聲刻意得幾乎別扭,甚至讓琪琪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做法是否對十一太過嚴酷。
然而細想之后,琪琪又覺得不對:這一切確實是十一的錯,她必須要得到十一的解釋以及道歉,這又有什么過分的呢?
她已經想好要如何給十一臺階下,如何在十一哭著說對不起的時候原諒她,并告訴她這件事讓自己有多么傷心,請十一以后再也不要這么做了。
可是十一什么都沒有做。
琪琪一向覺得十一是個勇敢的人,然而她等到現在,也沒有等到她的道歉。
生平第一次,琪琪感到某種對好友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