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
桑塔固然還有許多辯解,但赫斯塔的反問令她突然語塞——
好端端的怎么會被打?
這話問的,倒好像是那些工人做了什么錯事。
“薩利瑪,您要是這么認為,那我……真的就按您說的去了。”桑塔刻意停頓了一會兒,好讓赫斯塔聽出她話中的警示,“人走了,再請回來可不容易。”
“去吧。”赫斯塔的口氣仍像先前一樣平和。
桑塔用力地嘆了一聲,聲音里并不透著無奈,反而帶著一點惱火——這位別處來的薩利瑪何以連一個這樣簡單的事實都看不清楚呢?
桑塔花了大約半個小時去安撫那些與她相熟的工人,按照約定,她在既定工期前無故解約,故此要支給了這些人這幾日工錢的兩倍以作補償。
桑塔滿心的憤懣,決定親自去工地上理論,結果正巧碰上了赫斯塔與西莫婭——似乎在她離開之后,赫斯塔就親自過來了。
“桑塔!”赫斯塔向她招手,“事情都辦完了嗎?”
“都辦完了,薩利瑪……”桑塔仍舊帶著擔憂且關切的神色,余光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噢,波爾尼,你沒走?”
老木工笑了兩聲:“我走什么?”
桑塔終于松了口氣,她看向赫斯塔,由衷地開口:“……薩利瑪,可不能讓波爾尼再走了,他一走,這里就真的沒有還能做主的人了!”
赫斯塔輕笑一聲:“沃桑德塔!”
老人悠悠地從幾道支撐柱后探出頭:“……嗯?”
“來,到這兒來。”赫斯塔朝她招手,又朝著另一個方向大喊,“尤尼斯!你也來一下!”
幾人女人聚在一塊兒,赫斯塔鄭重地向桑塔介紹了這個額上刺青已經模糊得仿佛一團胎記的老人,尤尼斯例行公事地重復了赫斯塔的話,桑塔則始終繃著臉聽著,沃桑德塔也沒有主動伸手表示友好。
“她現在是整個工地的主理人,以后這里有什么事情,都找她。”赫斯塔一錘定音地結束了介紹,“就是這樣。”
下午,科維希克的宅邸。
這里再沒有往日的喧囂繁華,到處都安安靜靜的。
科維希克身上還穿著他上周去參加晚宴的那件絲綢白襯衣,灑落的紅酒暈染在他的袖口與胸前,他醉醺醺地陷在一把軟椅上,看起來像是在半夢半醒中發著呆。
那一晚從阿雷瓦洛的晚宴上離去后,科維希克決定重拾身為男人的尊嚴——他要把赫斯塔放在一旁,晾一晾,好讓她明白,自己并非是一個可以肆意玩弄的對象。
他若是發起怒來,總有人要付出代價!
然而他在自己的豪宅里坐了許久,愣是沒有等來赫斯塔哪怕一句問候。男仆告訴他,阿雷瓦洛最近搬進了赫斯塔的農場,如果他想去拜訪,倒也有個借口——然而科維希克當眾摔了杯,并大發雷霆。
——憑什么又是他要往赫斯塔的農場里去?為什么赫斯塔就不知道主動到這里來?
他仿佛突然被人丟進了冰窖里,這刺骨的痛楚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他究竟為何對赫斯塔感到迷戀,為何在這一長段時間以來,都對她感到難以抗拒?
……她根本不了解他,而他卻像個小丑一樣,圍在她身邊轉了那么久。
科維希克的男仆站在房間外,仔細聆聽著屋里的動靜,以免他又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傷害自己。
忽地有仆從小跑著往這邊來,在科維希克的男仆旁邊低聲耳語了一句,男仆怔了片刻:“人在哪里?”
“應該已經在大廳了,”仆從道,“您要先去看看嗎?”
男仆萊昂幾乎是跑著下了樓,果然,赫斯塔與另一位他有些面熟的女士一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您——”男仆的目光透著驚喜,“您怎么來了!”
“……不是你上午的電話跟我說親自過來一趟更好嗎?”赫斯塔再次顰眉,“現在我來了,科維希克人呢?”
“他……呃,我們公爵現在——”
“還沒回來?”
“不不,他回來了,只是……”男仆一時不知如何解釋,科維希克現在的狀態絕對不適合見客,但是赫斯塔此刻就在這里,“您能等多久?”
“我一會兒還有事。”赫斯塔道,“這次進城待不久,最多在這兒停半個小時。”
“好,您稍等……”
男仆迅速往回撤回,當他確信自己已經離開了赫斯塔的視線,他立刻開始狂奔。
“大人!”萊昂沖進了房間,“監察官來看您了!”
軟椅上的科維希克像是什么也沒有聽見,半晌,他仰起頭:“……所以呢?”
“她來看您了。”男仆再次重復了一遍,他隱隱覺得此刻的公爵似乎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她不是來電問侯或是別的什么——她現在就在樓下,就在您的大廳里。”
“她就在我的大廳里……”科維希克冷笑了一聲:“……你覺得我要立刻跳起來,換上一副笑臉,再下樓迎接她是嗎?”
男仆愣了片刻:“當然不是。”
“告訴她,我人不舒服,讓她走。”科維希克看向別處,聲音低啞,“我不見。”
“……好。”
男仆離開了,整個房間又陷入沉寂。科維希克從軟椅上站起身,一種驚人的快意迅速滋生,讓他整個人再度變得鮮活。他忽然感到一種暢快,一種徹底的自由——如果赫斯塔不來,也許他還得在這種莫名的泥淖中掙扎許久,但她畢竟來了,且讓他逮住了一個拒絕的機會。
仿佛天平終于顛倒過來,該輪到他掌控一切了。
科維希克將手中的玻璃杯用力摔砸在墻上,自覺從今往后,他再也不會陷入這愛情的迷霧,再不會讓人有機會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也直到此刻,他才隱隱感到房中酒氣難聞,于是他姿態輕盈地前往浴室泡了個澡,換了衣服,并通知廚房,今日的晚餐按照最高規格來準備。
傍晚,科維希克下樓,他仍然是憔悴的,但這一向的頹態卻消失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科維希克問男仆。
男仆看了主人一眼,低聲道:“是監察官大人寫的留言。”
“噢,她還給我留了言?”科維希克笑起來,“拿來我看看。”
男仆將紙板遞了過去,在看見留言的瞬間,科維希克的笑容忽地凝固。
紙面上,只有一行潦草的短句——
「我來了,你竟敢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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