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番外:除卻巫山非云也(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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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除卻巫山非云也(下)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10日  作者:油爆香菇  分類: 言情 | 玄幻言情 | 東方玄幻 | 油爆香菇 | 退下 | 讓朕來 
少年意氣

少年意氣

秦禮一時分不清眼前這位主君是在說真話,還是借著真話說假話。這種念頭剛萌生就被他親手掐斷,他應該信任對方的。說起來也很不可思議,主上與他君臣二三十載,竟未曾有一次情緒失控的爭吵。史書上血淋淋的例子以及他與吳賢不愉快的過往,仿佛是夢。

秦禮道:“是,臣失言。”

沈棠將腦袋探出船艙:“往蓮湖搖。”

正在眺望五海景色,手上機械動作搖槳的船婦回過神,沖她露出一抹爽朗笑容:“女君啊,蓮湖那邊已經封鎖了,不許游人去的。”

說是蓮湖其實只是五海的一部分。

以前是對游人開放的,不過聽說主上想要吃炸藕盒,親自在那兒劃了一片地方栽種大片荷花,為的就是豐收季節能收獲一堆藕。游人不能劃船進去,不過可以在外面欣賞的。

聽說國子學的學生也在那邊種了一些試驗荷,要搞什么試驗藕的,估計也是為了吃。

沈棠笑道:“沒事,我有通行證。”

船婦一聽這話,爽快脫離大眾游湖路線。

“女君在朝中高就?”

“嗯。”

船婦又問:“可是堂上官?”

“唔,你瞧我不像?”

“女君一表人才,氣度非凡,自然是像的。”船婦說了幾句吉祥話。跑來游船的游人一般不趕時間,她也就按照平日的搖槳節奏。這時候,秦禮也學著沈棠一塊兒坐船舷上,船婦見他姿態板正內斂,道,“這郎君同樣玉樹臨風,二位瞧著可真像是天作之合啊。”

游湖泛舟也是不少適齡男女培養感情或者相親的常見場合,船婦還以為二人也是呢。

秦禮道:“不得妄言,她是我上司。”

船婦急忙賠笑收回剛才的胡話。

秦禮緩和臉色,任由湖面的風吹拂發絲。

五海占地面積極大,越是靠近蓮湖方向游船越少,遠遠就能看到一片碧綠。正如船婦說的那樣,這片地方確實被圍起來種荷花了,那些游船只能在外面遠遠觀賞。沈棠這時候已經改了坐姿方向,木屐掛在手指上,兩只腳浸泡在湖水中。冰涼冷意順腳直沖天靈蓋。

她跟船婦打聽消息。

“船家搖這一趟能收幾個工錢?”

船婦回道:“收個一半。”

她跟負責五海經營的機構簽訂的契卷是五五分,要是每個開放日能全勤,達到一定業績能額外得到一成的激勵。這個活兒雖然不是她的主業,但作為副業,收入也相當可觀。

沈棠道:“可有拖欠?”

船婦搖頭,調侃:“這倒是沒拖欠過,估計也不敢。聽說主君偶爾也會到五海游玩,與民同樂。主君要是跟人一打聽,知道這點錢都欠著,五海這幫大人還要不要腦袋了?”

她說這話之時,秦禮投來一縷含笑視線。

“船家以前做什么的?”

“以前啊,以前當過軍中民夫,幫忙運些軍需輜重做雜活什么的,之后嘛,跟著練兵上過軍陣打仗……”船婦的經歷其實也挺精彩。

因為家中死了丈夫公婆,本地軍閥過來征民夫,便將她征走了。她要是不肯走,膝下一雙不滿十歲的兒女就要被抓過去。她好歹也是個成年人,力氣總比不滿十歲的孩子大。

跟著大軍后面洗衣做飯縫縫補補。

軍閥打輸了,殘部四散奔逃。

她也是運氣好,第一次就碰見了沈棠帳下兵馬。被收編之后,意外發現自己居然有一點點修煉天賦,便跟著學了一點調理氣息的竅門。隨軍來回奔波打了三四年仗,居然神奇靠著一點點軍功混到了什長位置,修煉到了末流公士,最后不缺胳膊不缺腿地安然回鄉。

更幸運的是還找回了一雙兒女。

雖說為奴為婢很清苦,倆孩子一個個瘦得皮包骨頭,但好在人還活著,甚至趕上女兒被主家發賣。她看著倆木訥干瘦的孩子,安慰道:不管以前,以后娘仨好好過日子。

以前的苦,都忘了吧。

船婦是個很健談的人。

沈棠問她家人工作,她都沒遮掩。

“女兒嘛,租了間小門店,開了間包子鋪,聽說租附近的當官人都喜歡吃,吃了幾年都不膩的,前兩年說了親,贅了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兒子去學了匠人手藝,開了鋪子給人修補,賺錢不多,但養家糊口夠的。聽說他最近報了將作監開的什么補習夜班,要是能努力學出來,這手藝走到哪里都餓不死。我嘛,努力湊湊,一年賺來的錢也能補貼他們。”

日子紅火得全家齊心努力。

凰廷房租貴,孩子以后上學也要花錢的。

“唉,要是有個孫能修煉……”

一大家子以后都有盼頭。

沈棠:“房租還是太貴了?”

船婦:“對我家還能接受,對其他人……唉,聽說當官的都租不起太好的房子呢。”

也不是說租不起。

只是很難租到符合身份地位的房子。

秦禮用傳音入密說了崔孝此前的租房經歷——那簡直是一段說出來能當黑歷史的過往。千辛萬苦快要收工驗收的爛尾房子,一把火又被燒了,秦禮得知此事都想同情他。

人,倒霉到這個份上,估計就當年的主上能與之一戰——自從天下安定,康時這廝沒了禍害主上的機會,主上已經多年不曾倒霉了。

沈棠:“……是我疏忽。”

船婦不解:“啊,女君是管這塊的?”

沈棠生出點心虛愧疚:“嗯。”

其實是實在忙不過來了。

除了西北大陸這個大本營好點,其他地方一堆的毛病,沈棠怎么抓都抓不完,問題多如牛毛,特別是宗教風氣盛行以及世家盤踞經營多年的地方。各種亂七八糟的邪教潛伏民間跟王庭玩打地鼠游戲,世家盤踞地區,例如中部大陸就更不用說,有的是辦法惡心人。

慫恿本地胥吏集體罷工都是基操。

這還是王庭年年巡察的結果。

要是不緊盯著,興許早就發生前腳官員帶著任書上任,后腳就被人莫名其妙暗殺了。

沈棠不想慣著他們,可問題是她手中也沒這么多基層胥吏能用啊,總不能讓派出去的官員什么都干吧?三心二意都吃不消的。

好在,各地開設的公立三院每年都有一茬茬韭菜出爐,可算是讓沈棠長長舒了口氣。

凰廷房租什么的……

相較之下,實在不值一提。

不過,它畢竟關乎民生不可不重視。

沈棠暗暗將它記下,準備回去找人商量一下,敲定新的租賃法,規范一下租房市場。

余光又看到秦禮掏出隨身的筆記錄什么。她莞爾:“船家有什么想說的,可以趁著現在說,興許回頭推出個租賃法也有女君功勞。”

船婦道:“咦?那可多了去了。”

游船順利進入蓮湖。

這些荷花都是經過特殊篩選培育的,林風沈稚多次合作卻一直達不到預期效果,最后跟御史臺借了崔孝,利用他文士之道忽視了某些特征,這才勉強成功,有了眼前的蓮湖。

荷葉寬大,一湖碧綠幾乎能將游船淹沒。

沈棠:“公肅要不要猜猜蓮藕產量?”

秦禮搖了搖頭。

他對這些并不擅長。

沈棠又道:“等蓮藕豐收,我準備讓能來的都來幫忙收,公肅要不要提前練水性?”

“我水性尚可。”

甚至算得上優秀。

倒是主上口中的“能來的都來幫忙”,讓他想起某個不諳水性的人。秦禮也不掩飾自己的刻薄:“元良怕是只能站岸上幸災樂禍。”

沈棠抬手掐了朵荷花花苞,用手指將花瓣一片片強行撥開折迭,看得船婦一臉心疼——這會不會影響主君心心念念的藕的產量?沈棠沒在意船婦的心理活動,只是笑著跟秦禮閑聊家常:“元良不識水性……你何時知道的?”

秦禮道:“結識不多久。”

只是當時沒相信祈善的鬼話。

后來溪邊自由搏擊,他發現他真的怕水。

“那么早?那真是很多很多年前了……”沈棠將折迭好的荷花丟到秦禮懷中,其實想丟著插他發間,人花相映紅,只是考慮到此舉略有輕浮,這位一板一眼的秦相可能會惱羞成怒,她才收斂了,“說起來,公肅極少提以前。”

“沈上司想聽什么?”

“少風流。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秦禮暗罵顧池兩句。

不是什么少年少時都風流。

他道:“沒什么趣事,都是些枯燥瑣碎。下官這一支是要當宗正的,族中各種祭祀禮儀繁多都要記下。不過好在文心文士能用文宮記錄,這些死記硬背的東西倒不費功夫。”

麻煩的是其他需要上手的禮節動作。

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祭祀器皿。

沈棠:“……”

說起來,康國的宗正寺真的是蟑螂都很少光顧的衙門啊,有些活兒都讓禮部兼管了。實在是因為康國王室滿打滿算就倆人,一個沈棠,一個沈德,這倆都沒有祖宗要祭祀……

祖宗是什么?

沈棠心里一天三頓臭罵就是給天道臉了。

秦禮嘆氣:“其實一點也不想學。”

“為什么?”

她以為回答是“沒意思”,結果秦禮卻說:“亂世中的國家平均國祚也就三十多年,遇見災年,更迭更為頻繁。什么‘宗正一脈’聽著挺體面,可說得難聽一些,不過是窮人乍富后的窮講究。越是缺什么越要攀附什么……”

各種考據古禮,恨不得將“我家有底蘊”五個字寫腦門上,秦禮學得是一點不開心。

事實證明,他學這么多沒有一點用。

根本沒派上用場。

最后受益的也是康國禮部。

沈棠也想到了這點,她莞爾,又手欠掐了一朵花苞:“我記得公肅曾出家修行過?”

康國境內的宗教實在有些多了。

百官之中對這方面有建樹的沒幾個。

或許哪天清理這塊,能讓他出面。

秦禮點頭:“嗯,修行過幾年。”

“為何要出家修行?”

“原因復雜。”

主要原因是為了躲避王室叔伯的斗爭。

他不想被卷進去沒了性命。

“那次要原因呢?”

“世外高人說下官命格帶厄。”

沈棠來了精神:“這是活脫脫污蔑。”

秦禮可是諸多坑她心腹中的“奇葩”,出淤泥而不染那種,不坑主公還哐哐能干活。

“這是真的。”

“具體說說?”

秦禮倒是不怕這段往事影響主君對他的信任:“在入廟修行前,下官那時已到了說親的年歲,家人都想相看一門清貴人家。只是,每次相看都免不了大病一場,久臥不起。”

康時跟人相親是女方問題頻繁。

輪到秦禮就是他生病。

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次數一多也反應過來了,還真是他的問題。最嚴重的一次甚至快要斷氣,家人這才嚇得不敢再提,忙尋了國內供奉的世外高人給他看看怎么一回事。

那位世外高人看了他兩眼,要了八字。

最后得出結論,他八字命格帶厄。

用另一種說法就是天生仙童命。

仙家之子,自然要侍奉仙家。

世外高人還指點說,他這種情況可以先出家幾年,興許能抵消了仙童命。家人縱使不舍也不得不讓他去寺廟躲一躲,于是他就去了。

“大病一場?”

“嗯,主上可否掐指算算?”

秦禮其實不相信什么天生仙童命。

但,有一點或許那個被打假的“世外高人”說對了——仙家之子,自然要侍奉仙家。

是仙家,也是天家。

沈棠裝模作樣屈指掐算一會兒。

隨即皺著眉頭:“公肅真想知道結果?”

“難免有些好奇。”

沈棠:“解鈴還須系鈴人。”

秦禮怔了一下,這個答案顯然不在他猜測之中:“解鈴還須系鈴人?誰是系鈴人?”

沈棠:“是公肅自己哦。”

秦禮一時不得頓悟:“怎會是我自己?”

“公肅有無想過,這是前世因果?”

“前世?因果?可是下官負了誰?亦或者是下官曾許諾了哪個人?這才不得違諾?”

“這個嘛——要真有這么一個人呢?”

秦禮認真搖頭:“那只能辜負了。”

是他,也非他。

他是秦禮,數十年人生經歷塑造出的秦禮,不是對方等待的前世良人,何必執著呢?

沈棠支頤著又掐了一朵花苞。

游船在荷花蓮葉穿梭,她也禍害了一路。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遠遠的,不知何處飄來一陣悠揚樂聲。

秦禮極其地小聲跟著哼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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