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領獨立團趕到臺兒莊附近之后,周衛國安排隊伍駐扎在臺兒莊陣地的外線,伺機而動。
為了減小目標的暴露,獨立團又被周衛國化整為零,分成了七八路人馬,在外線不同區域隱藏,遙相呼應。
這一路走下來,在掩護民眾撤離,消滅小股日軍的戰斗之中,獨立一團繳獲了相當可觀的物資,外加上民眾來不及帶走的一些物資,短期之內,隱藏在外線各地部隊的生存所需是不必擔心的。
分兵之前,周衛國對營連長們做了特別的交待,隊伍分兵之后,訓練不能停下,繼續加強戰士們的各項軍事技能訓練,以提升全團的戰斗力。
時間就在這樣的等待之中悄然流逝。
一月中旬,其實中日雙方圍繞著以兵家必爭之地徐州為中心的戰役便時有發生。
到了二月,雙方的摩擦至戰斗愈演愈烈。
二月下旬,日軍東路第五師團從山東濰縣南下,連陷沂水、莒縣、日照,直撲臨沂。
臨沂大戰一觸即發。
第五戰區司令官當即派遣龐炳勛部防守臨沂,以誘敵深入,且下了死命令,聲稱:
援軍一定會到,但是在援軍抵達之前你們要是守不住陣地,老子親自斃了你這個軍團長!
慘烈的攻防戰爆發不過一日,察覺到戰事將近,周衛國下令獨立團各部歸建,不久之后周衛國派向臨沂前線的偵察連返回匯報情況,偵察連連長親自匯報時一臉的震撼:
“團長,這防守臨沂的國軍弟兄們是好樣的,鬼子的飛機轟炸大炮轟擊,幾乎將臨沂防線給淹沒了,但整個臨沂陣地,我們愣是沒有見到一個國軍士兵后撤的,日軍一連數次發動了猛烈進攻,都被臨沂守軍擊退,真不敢想象,他們這樣一支雜牌軍,居然硬生生地擋住了日軍精銳師團的步伐。您是不知道,當時在前線冒死觀戰的國外記者們,一個個都快驚呆了,直呼奇跡!”
孫鑫璞感慨道:“第五戰區的隊伍多是一些雜牌軍,兵額不足,裝備落后,士兵們的訓練相比于咱們中央軍來說也差遠了,相比于咱們在上海作戰時的幾支德械師的戰斗力來說,這些雜牌軍根本上不得臺面。可誰能想到,他們居然能夠正面阻擋住日軍精銳板垣師團的進攻,這的確令人震撼。”
前世得知臺兒莊大捷的消息,周衛國也曾為之愕然良久。
他企圖找尋其中的答案,直到后來才終于明悟。
周衛國并沒有直接向孫鑫璞解釋原因,而是看向一旁的方勝利說道,“勝利,把你知道的情況和大家說說吧!”
“是。”
方勝利應了一聲,道:“戰區后方,第五戰區司令官下令與中共合作,共方迅速組織發動了民眾,參與到這場防御戰之中,民眾們自發地團結起來,協助戰區的防守,幫著挖設戰壕,抬擔架,救治傷兵,甚至是拿起武器參與防守,這是全民族抗戰的莫大情懷,國家存亡匹夫有責,又何止是軍人,就連手無寸鐵的百姓一樣在努力著。”
周衛國道:“所以說,雜牌軍又如何?當他們心底愛國的情懷與良知被激發,他們同樣可以為了國家與民族舍生忘死,這才是一支部隊的戰斗力之根本,這才是一支部隊信仰地萌發,民心所向,即便是雜牌軍,一樣可以抗起守衛民族的大旗!”
周衛國的話語振聾發聵,將領們陷入了思索。
良久,孫鑫璞道:“衛國,我聽說上面的意思是讓龐炳勛部死守臨沂陣地,另調張自忠的五十九軍支援,夾擊日軍,”
“可就我所知,張自忠與龐炳勛當年似乎有很大的仇怨,張、龐均是西北軍馮的舊部,中原大戰時,龐炳勛暗中央軍,臨陣倒戈,使張部大損,張自忠因此還受了重傷,長官部命令這樣兩個曾經有過間隙的將領共同抵御日軍,會不會太草率了些?”
這樣的疑惑周衛國是很有話語權的,他當然知道接下來兩人會精誠合作,共御日寇,且一舉促成了臺兒莊大捷。
大笑聲中,周衛國朗聲道:“兄弟鬩于墻而外御其侮,鑫璞,全民族統一抗日戰線尚可達成,更別說是兩位將領之間的私人恩怨,我相信這兩位將軍,在民族大義面前定會相逢一笑泯恩仇,共擊日寇的。”
“可五十九軍遠在嶧縣,嶧縣到臨沂可不近,從嶧縣趕到臨沂,在除了雙腳沒有其他交通工具的情況下,三天時間怕是都未必足夠,而日軍眼前的攻勢兇猛,龐部能否堅守三日,實在令人擔憂,一旦日軍在五十九軍抵達之前攻破臨沂陣地,再以逸待勞掉過頭來對付五十九軍,五十九軍千里迢迢趕過來,豈不是送死?長官部這一部署當真是一場豪賭!”孫鑫璞感慨莫名。
周衛國寬慰道:“為今之計,我們當相信國人愛國之心!”
“臨沂陣地岌岌可危,縱然第三集團軍的弟兄們殊死奮戰,奈何鬼子的飛機大炮兇猛,這場防御戰一定打得十分艱難,事不宜遲,咱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方勝利興奮道:“衛國,你想怎么打?”
周衛國想了想,反問道:“勝利,你覺得這天底下有絕對不可攻破的防御嗎?”
方勝利怔了下,隨即搖了搖頭道:“不管是什么樣的防御,總會有破綻!”
“不,有一種防御或許毫無破綻!”
“什么?”
“進攻!”
“進攻?”
“不錯,兵法有云,最好的防御莫過于進攻,被動的防守,無論多么出色,終究是落了下乘,這就是堵不如疏的道理,主動的疏散,永遠比被動的防堵要高明的多,這也是當年大禹治水,大禹之所以能夠成功的緣由。
咱們的部隊為什么接連在鬼子手上吃敗仗?一路丟失陣地,淪陷國土?拋開其他的因素,其中一點緣由,正是因為防御的消極性,我們總是在被動防守,卻很少想過主動出擊,以攻擊作為防守,這才是永恒的防御。”周衛國緩緩開口。
方勝利恍然道:“我明白了,衛國,你的意思是想要助守臨沂陣地,我們最好的選擇不是參與陣地的防守,而是主動向進攻的日軍發起突襲!”
“正是如此!”周衛國道。
這自信的話語讓獨立團將領們一個個又跟著苦笑起來,這若是換作其他人,將領們定然會大罵這丫的瘋了。
以一個團的人馬偷襲鬼子精銳師團?
就算你是一個加強團,也大有以卵擊石的意思。
周衛國卻是斷然道:“日軍炮轟臨沂陣地,氣勢正足,絕不可能猜到我方會主動突襲。
另外你們也別想岔了,我說的主動突襲,可不是率領咱們獨立團主力當真從正面沖擊日軍精銳師團,這點自知之明我周衛國還是有的,那和找死沒什么區別。”
將領們聽到這里,哭笑不得之中倒是長舒了一口氣,他們還真怕團長腦袋一熱,就這么干了。
真到了那個時候,大家能怎么著呢?或許就像方勝利所說,“衛國,你要是真準備率領大家從正面沖擊鬼子板垣師團,弟兄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衛國,不以主力突襲,難不成你是想……”孫鑫璞似乎猜到了什么。
周衛國笑了,“知我者,鑫璞也!”
臨沂陣地的攻防戰繼續上演,戰斗越發地慘烈。
正如周衛國推測的那樣,日軍雖然注意到了五十九軍的動向,但是從嶧縣到臨沂,路途遙遠,日軍指揮部判斷,五十九軍抵達臨沂,至少需要三天時間。
三天時間,足夠帝國部隊強行攻陷臨沂陣地了。
也正是因為抱著這個打算,日軍的進攻越來越猛烈,企圖一鼓作氣拿下臨沂陣地,再以逸待勞,對付即將抵達的五十九軍。
雙方激戰進入白熱化,此時雙方的注意力都被彼此吸引。
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臨沂攻防戰戰場邊緣的一角,一支小隊的日軍出現了。
他們趁機混雜在被臨沂守軍擊退的日軍部隊之中,如同潮水一般向后方撤回。
這些“日本士兵”的身上也滿是硝煙的痕跡,像極了剛剛經歷過一場慘烈的作戰。
那帶頭的是個日軍大尉,將自身的昭和軍服穿戴得十分板正,長相上與日本人無甚區別,只是多了半分書生氣和幾分彪悍的氣息。
撤退下來之后,他并沒有跟隨其他撤退下來的日軍部隊重新組織發起進攻,而是一路向后方撤離。
“長官!”
接近后方的時候,一名日軍準尉向這位日軍大尉敬禮。
日軍大尉以帶有京都口音的日語突然喝道:“口令!”
這鬼子準尉怔了下,下意識地回道:“帝國長存!”
日軍大尉點了點頭,“吆西”,隨即靠近這鬼子準尉,藏在袖口中的匕首悄然之間滑落,緊接著刀光閃過,四下無人注意的時刻,這鬼子中尉緩緩軟倒在周衛國……鬼子大尉的懷抱之中。
“團長……”
“都別開口,繼續往里走,虎子,把這鬼子尸體處理掉。”
“是!”
卻說這一行鬼子,不是周衛國與突擊隊偽裝而成,又能是何人?
正如孫鑫璞所說,正面突襲日軍精銳師團,以獨立團的裝備、人馬,的確是以卵擊石。
所以從一開始,周衛國就沒有想過以獨立團主力突襲日軍。
而是決定采用瞞天過海的戰術,混進日軍部隊,伺機破壞日軍后方陣營,最好是能夠摧毀鬼子的重炮陣地,畢竟,這玩意兒是除了鬼子的飛機之外,對臨沂陣地的中國守軍威脅最大的武器。
鬼子的重炮陣地在什么區域,其實很好確定,在先前鬼子發射重炮的過程中,周衛國就已經通過炮彈的彈道計算過日軍重炮陣地的大概方位,此刻直奔鬼子的重炮陣地。
日軍保護重炮陣地自有措施。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隨時可能調整的口令。
像周衛國這樣一支隊伍,從前線作戰中撤離下來,又突然直奔重炮陣地而來,更會受到多方盤查。
“口令?”
“帝國長存!”周衛國面不改色地回復著鬼子哨兵的警戒。
那鬼子哨兵聽出了周衛國口音之中帶有的京都腔,原本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些,“長官是京都人?”
“正是,聽你的口音似乎也是?”
“嗨!”鬼子哨兵回應道,又出于一貫的警惕詢問道:“長官,請問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周衛國帶有急促道:“前方得到消息,中國守軍手中握有重炮,且掌握了我方重炮方陣地的具體坐標,我是奉命前來轉移重炮陣地,以避免重炮陣地受損!”
鬼子哨兵明顯還有遲疑,因為他們并沒有得到相同的命令,但戰時緊急,命令的不同步也是常有的事情。
周衛國趁機喝道:“再耽擱,萬一出事,士兵,你吃罪得起嗎?”
“嗨,長官請進!”幾個鬼子哨兵再不敢猶豫,將周衛國一行放了進去。
周衛國面不改色地帶著突擊隊成員們順利過關之后,又一路前行,繞過幾處工事,這才抵達鬼子重炮陣地區域,原來小鬼子把重炮陣地隱藏在了一片林區空地之中。
透過樹林的縫隙,周衛國等人可以看到,鬼子們正在重炮陣地上忙碌著,有的操作著重炮,還有的在不斷搬運炮彈,炮鳴聲時不時響起,依舊在對臨沂陣地進行炮轟。
這每一顆炮彈下去,都代表著中國守軍的傷亡!
將士們一個個恨不得立馬殺上去把重炮陣地的鬼子消滅。
但眼前的當務之急,是消滅守護重炮陣地的那十來個鬼子。
周衛國在從容之中率先走了出去,以日語高喊,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立刻停止炮擊,準備轉移重炮陣地!”
他正在指揮重炮陣地的同樣是個鬼子大尉,他疑惑地看了周衛國一眼,問道:“為何突然要轉移?”
周衛國敬了一禮,道:“前方得到情報,中國守軍手中同樣握有重炮,我方重炮陣地可能已經暴露,所以前沿指揮部下令立刻進行轉移!情況危機,耽擱不得,請大尉立刻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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