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油炒菜是帶葷香,不是市面上賣的各種菜油花生油可以比的。
聽從老師指揮,謝婉瑩洗了把廚刀擦干,準備切肉。
在小的們干活時,張華耀右手抓起大鐵鍋,毫不費力,放到洗手池里,打開水龍頭一刷。
嘩嘩嘩,沖完水擦干鍋底。
再啪一下,擱回煤氣爐上。
開氣,熱鍋。
大佬這是陣勢全開。。
“好了沒有?”張華耀催促那個切肉的。
謝婉瑩不敢慢動作,眼睛瞄準了,廚刀往下一刀,把皮去掉。再來一斜刀,齊齊將左邊大白肉那部分移除出來。仔細看,白肉和瘦肉兩部分的分界面是紅白分明,說明刀法很精準。不僅眼睛要看得準,下去的刀子更要利索。
站在邊上的宋學霖張望下謝醫生的刀法,看完心頭掠過一抹驚艷:軟刀子才厲害。
“好了,張老師。”謝婉瑩將自己完成的任務目標請老師查閱。
張華耀沒看她切的養子,只負責抓起那條白肉檢查。瀏覽過貌似沒問題,把整條白肉放入熱鍋里蒸油。
大佬沒說話,一般來說是表示滿意了。
“你們怎么樣了?”魯老師走到廚房門口探下腦袋,詢問他們做飯的進程。妙書齋
電飯鍋撲哧撲哧冒泡,白飯順利烹煮中。
煤氣爐上的大鐵鍋罩著大鍋蓋,蓋子縫隙里透出絲絲的香氣,有白蘿卜香,有豬油香,有大白菜香。廚臺上擺放了蝦仁等其它調料,準備屆時全放下去煮。
燉菜要熬,也需要時間。
張老師忙沒法回話,謝婉瑩轉頭通知魯老師:“可能要再等等,再過四十五分鐘左右飯能做好。老師你們肚子餓了嗎?”
“不餓不餓。”魯老師回答道,走回去對李曉冰說,“再等四十五分鐘可以開飯。瑩瑩說的,應該沒問題。”
小師妹算數字是出奇的準。李曉冰張大嘴大笑,和魯老師沒事時再看看電視等飯吃,有點不好意思的是:“讓張醫生給我炒菜做飯——”
人家大大佬,給母親做飯是天經地義,給她李曉冰做飯可不是了。
“怕什么。他那人嘴巴毒罷了。”魯老師是很了解自己兒子的。除了嘴巴欠揍,兒子其它方面沒毛病。
到了快七點鐘,曹勇他們沒有打電話過來,估計是沒法來吃飯了。李曉冰打電話給自己老公問問情況。
朱會蒼是在路上走,告訴老婆:“傍晚幾個車禍的送到我們醫院急診,病情均有些嚴重。神經外的,普外的,和我們心胸外的,全得上手術室了。你說曹勇?他在手術室里出不來了。”
聽說是這樣,李曉冰擔心老公餓著,勸說:“你吃過飯再去手術室。”
“哪有時間吃飯,在傅昕恒那里拿了瓶牛奶喝了。”朱會蒼說完這話不和老婆細說,要去刷手。
李曉冰抓緊時間把家里情況匯報給老公知道:“今晚張華耀醫生在我們屋里幫我做飯。”
朱會蒼掛手機時聽見她這話,手機從他手里掉落后咕嚕在地上滾了兩圈,和自己老婆一樣被嚇懵圈了。午后時分,慵懶的夏風混著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畢業答辯臺上,慢聲細語陳述著自己的畢業論文。
軟綿綿的女聲舒緩輕柔,猶如催眠小曲,臺下三個評委老師眼皮沉重,不住地點頭啄米。
封窈當然知道這是一天之中人最懶乏困倦的時段。正因如此,在決定答辯順序的時候,她刻意選了這個時間。
糊弄學資深弄弄子,從不放過任何糊弄過關的機會。
果然,困成狗的評委完全起不了刁難的心思,強打精神提了兩個問題,就放水給她高分通過了。
封窈禮貌地向老師們鞠躬致謝。
本科生涯落幕,不過她和慶大的緣分還未盡。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將來拿到博士學位,她還打算留校任教。
慶北大學作為一流高校,教師待遇極好,研究經費充足,寒暑節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樣,阿姨從不顛勺——
世間還有比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適合賴上一輩子的地方嗎?
封窈腳步輕快走下講臺,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優癱咸魚躺,做一個吃了睡睡了吃的快樂廢人……
“——臥槽!快看對面天臺!”
才剛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頃刻間,走廊上本來在排隊等待答辯的學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護欄。
本樓相隔二三十米遠,正對著美院的昌茂樓。大企業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樓,全國各地不少學校都有。
大太陽刺眼,封窈瞇眸眺去。只見對面樓頂上,赫然有個男生坐在天臺邊沿,雙腿懸在外面。
好危險。
“不會吧這哥們兒不會是要跳樓吧?”
“偶買噶,學校又逼瘋了一個……”
眾生嗡嗡議論,緊張中隱隱透著莫名的亢奮。樓下漸漸聚起了人,仰頭張望。
有人試著喊話:“同學,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你別想不開啊!”
封窈收回目光,轉身不打算繼續看下去。
她既不認識這位同學,又不懂心理學,愛莫能助。有老師和這么多熱心的同學在,相信不會出事的。
“——哎,封窈!”
還沒走出兩步,同宿舍的馮璐璐瞧見了封窈,沖過來拉住她,“正找你呢!那個,不是劉東旭嘛?”
封窈只得停下腳步。“劉東旭?”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聽過?”
馮璐璐瞪圓了眼睛,“他追過你的呀!你忘啦?新國國立美院來的交換生,在表白墻上狂刷告白,說你是他的繆斯女神,還在咱們宿舍樓下拉過小提琴……被你罵了的那個?”
封窈恍然,“噢!”
那還是開春的時候,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封窈長了張美艷的臉,皮膚雪白,一雙細長微挑的狐貍眼風情撩人,身材如其名,窈窕婀娜,凹凸有致。她在校園里從來不乏追求者,只是生性懶散,談戀愛這種弄不好輕則勞心傷神、重則全家爬山的麻煩事,在她看來不是很必要。
通常對于追求者,她都是禮貌婉拒,能避則避。只是大好的春日清晨,正是裹緊棉被舒舒服服地酣眠時,有人非要擾人清夢,她被起哄的室友叫醒,起床氣難免稍微有點大。
當時她推開窗,對樓下拉琴拉得如癡如醉的男生說了句:“同學,你這把鋸,有點鈍了。”
“沒有罵人哦。”封窈糾正道。
馮璐璐側眼瞟過舍友這張過于嫵媚的臉,壓低聲音,“你說,他該不會是因為你吧?”
“有這么長的反射弧嗎?”
“……也是。”
馮璐璐忽然想起來,“哦對!我好像聽誰說過他后來交了女朋友來著?”
就說嘛。
樓上樓下烏泱泱擠滿了伸長脖子的人,老師領導們很快趕到了對面天臺上,開始展開溝通勸說。
封窈把胳膊從馮璐璐手中抽出來,“你慢慢看,我先……”
“——封窈!我要跟、跟文學院的封窈說話!”
這時劉東旭似乎是在勸說下開口了。
一聲干啞發顫的嘶喊,仿佛一滴水落進了沸騰的油鍋里,現場瞬時炸開了鍋。
馮璐璐下意識地再次拽住封窈,張著嘴巴瞪住她。周圍認識封窈的目光唰唰如聚光燈,爭相照了過來。
慶大雖大,學生不免有重名,但“文學院的封窈”,指向精確。
馬上便見主持答辯的徐教授快步奔來,手機貼著耳朵,“對對她在這兒……好的主任,明白……”
“封窈你快來,趕緊勸他下來!”徐教授招手。
眾生像摩西分紅海一樣讓出了路,封窈從懵圈中回神,很為難:“可是,我基本上不認識這位同學,不知道怎么勸啊。”
萬一勸不好,不會還賴她吧?
“不認識他為什么指名找你?”別說徐教授不信,旁人的表情也明顯都不信,不少人自認懂了——準是感情糾紛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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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先過來!”事態緊急,徐教授沒空跟她掰扯,“人命關天!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應,總之先把人勸下來再說!”
人命關天的大帽子壓下來,封窈沒得選,只能挪到曬得發燙的護欄前,清了清嗓子。
“同學——”
她才剛開口,對面劉東旭猛地坐直,身形搖晃,驚起一片呼聲,嚇得封窈的心也直顫,“……小心。”
“窈窈!你終于肯見我了!”劉東旭的嘶喊如泣如訴,“我以為我失去你了……”
驕陽如火炙烤著大地,熱浪蒸騰,空氣成了一面扭曲的透鏡,將男生深情款款的臉折射得扭曲變形。
封窈一陣惡寒。
這是精神病吧?
“同學,何出此言?我跟你并不熟……”
“不熟,呵!”男生凄涼一笑,“我什么都聽你的,你不想公開,我不敢把我們交往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暴曬下的水泥板燙屁股,強光混著汗水流進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劉東旭抬手抹了抹,立刻放下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天臺邊沿,生怕一不小心真掉下去——
開什么玩笑!他是要成為當代羅丹的男人,生命多么貴重,怎么可能為個有眼無珠拒絕他的女人跳樓?
只是有人出的價碼實在太誘人,要他在今天上演這么一出大戲。
按對方的要求,他最好卡著封窈答辯的時候上來,順便毀了她的畢業答辯。
只是以為這樓看著不高,劉東旭上來后才感覺到怕。抖著腿直打退堂鼓,念著那人許諾他回國后大好的前途,他才咬牙橫下了心來。
些微耽擱而已,她的答辯肯定還沒完成……
劉東旭想象不久的將來,比眼前多百倍千倍關注聚焦于他、膜拜他,興奮如電流竄上脊背,他的聲音顫抖變形,倒真像極了為情絕望的歇斯底里:
“你要口紅,要包包,我都給你買了。你說討厭馬玉玲,我也跟她分手了……你明明說你愛我,可你為什么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