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佬叫到,謝婉瑩和宋學霖齊齊站起來。
一路走去廚房,謝婉瑩把手機貼在耳朵邊等對面曹師兄他們回應。
脫掉外面的夾克衫,張華耀卷起兩只羊毛袖口,頗有大廚的架勢,問:“想做什么菜?”
可能曹師兄他們忙,沒接電話,謝婉瑩放下手機裝進褲袋里,給老師介紹今天晚餐的原材料:“有白蘿卜,大白菜,芥藍,豬肉雞肉和牛肉。中午吃了雞肉,剩下五花肉和牛肉,放在冰箱里。”
“晚上想炒個牛肉是不是?”張華耀說,打開幾個塑料袋子查看蔬菜瓜果的新鮮度,把差一點的東西全檢出來,道,“誰買的菜?這個土豆估計過幾天要長芽了,放不久的。”
謝婉瑩默默舉起自己的手,是她,她真不太會買菜。
宋學霖望了她一眼,心頭嘆息:謝醫生有點兒慘。。
“是你買的。”張華耀毫不客氣點了她名,“平常看來不太會做菜了的。”
在家里她媽媽是很好的母親,讓她和弟弟抓時間專心學習,絕對不讓他們干過多的家務活。炒簡單的家常菜她會一點,但是論大廚的水平她別想達到。不像張大佬這樣的臨床大大佬,是做什么全牛逼。
年輕的后輩離全能前輩是差距有點兒遠。兩位小年輕醫生今日注定在廚房里受教非常。
“做個東北燉菜。再炒個牛肉芥藍。”張華耀的火眼金睛檢查完畢食材后,快速搭配好今晚的菜式,指揮兩個小的開始干活。于是,他隨手從塑料袋子里先拿出那條大的白蘿卜,看都沒看,把蘿卜向自己身后拋過去。
大佬沒有事先打招呼,宋學霖兩只手像青蛙亂撲騰下,手忙腳亂抱住了半空里的白蘿卜。
“洗完削皮。”張華耀給他任務。
老師干活要快的,年輕人急忙各就各位站到自己的崗位上。
拿起把刨皮刀,宋學霖在白蘿卜皮上一刮一條皮下來,看似動作還可以。對于他這種養尊處優的貴公子爺來說,家務活應該是沒做過的,有如此表現本該夸獎了。
可惜今天遇到的毒舌大佬絕不會是那位慈祥有愛的老師。
張華耀檢查下他刨的,嘴里頓飆出一頓罵:“你把皮帶肉削掉一大截,還能夠大家吃嗎?”
宋學霖立馬把眼睛瞇緊了,看準皮厚度再下手,遵守大佬的要求削出來的皮要多薄有多薄。
能看出宋醫生對大大佬怕怕的,謝婉瑩想。
像張華耀這種在業內很有名氣而且脾氣很糟糕的大魔王,誰會不怕。只有謝醫生不怕。宋學霖心里也想。
“肉呢?”張華耀拍拍廚臺。
謝婉瑩迅速跑向冰箱,從上層冷藏室取出那條今天剛買的五花肉,在水池水流下沖洗下再放到砧板上,供張老師定奪。
“切。”張華耀道,這口氣,和在手術臺上指揮人下刀子沒兩樣,指關節在臺子上再敲打,“去皮,把比較白的部分切出來。我要用大鍋煉點豬油好炒菜,我看這廚房里沒有豬油。”午后時分,慵懶的夏風混著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畢業答辯臺上,慢聲細語陳述著自己的畢業論文。
軟綿綿的女聲舒緩輕柔,猶如催眠小曲,臺下三個評委老師眼皮沉重,不住地點頭啄米。
封窈當然知道這是一天之中人最懶乏困倦的時段。正因如此,在決定答辯順序的時候,她刻意選了這個時間。
糊弄學資深弄弄子,從不放過任何糊弄過關的機會。
果然,困成狗的評委完全起不了刁難的心思,強打精神提了兩個問題,就放水給她高分通過了。
封窈禮貌地向老師們鞠躬致謝。
本科生涯落幕,不過她和慶大的緣分還未盡。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將來拿到博士學位,她還打算留校任教。
慶北大學作為一流高校,教師待遇極好,研究經費充足,寒暑節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樣,阿姨從不顛勺——
世間還有比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適合賴上一輩子的地方嗎?
封窈腳步輕快走下講臺,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優癱咸魚躺,做一個吃了睡睡了吃的快樂廢人……
“——臥槽!快看對面天臺!”
才剛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頃刻間,走廊上本來在排隊等待答辯的學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護欄。
本樓相隔二三十米遠,正對著美院的昌茂樓。大企業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樓,全國各地不少學校都有。
大太陽刺眼,封窈瞇眸眺去。只見對面樓頂上,赫然有個男生坐在天臺邊沿,雙腿懸在外面。
好危險。
“不會吧這哥們兒不會是要跳樓吧?”
“偶買噶,學校又逼瘋了一個……”
眾生嗡嗡議論,緊張中隱隱透著莫名的亢奮。樓下漸漸聚起了人,仰頭張望。
有人試著喊話:“同學,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你別想不開啊!”
封窈收回目光,轉身不打算繼續看下去。
她既不認識這位同學,又不懂心理學,愛莫能助。有老師和這么多熱心的同學在,相信不會出事的。
“——哎,封窈!”
還沒走出兩步,同宿舍的馮璐璐瞧見了封窈,沖過來拉住她,“正找你呢!那個,不是劉東旭嘛?”
封窈只得停下腳步。“劉東旭?”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聽過?”
馮璐璐瞪圓了眼睛,“他追過你的呀!你忘啦?新國國立美院來的交換生,在表白墻上狂刷告白,說你是他的繆斯女神,還在咱們宿舍樓下拉過小提琴……被你罵了的那個?”
封窈恍然,“噢!”
那還是開春的時候,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封窈長了張美艷的臉,皮膚雪白,一雙細長微挑的狐貍眼風情撩人,身材如其名,窈窕婀娜,凹凸有致。她在校園里從來不乏追求者,只是生性懶散,談戀愛這種弄不好輕則勞心傷神、重則全家爬山的麻煩事,在她看來不是很必要。
通常對于追求者,她都是禮貌婉拒,能避則避。只是大好的春日清晨,正是裹緊棉被舒舒服服地酣眠時,有人非要擾人清夢,她被起哄的室友叫醒,起床氣難免稍微有點大。
當時她推開窗,對樓下拉琴拉得如癡如醉的男生說了句:“同學,你這把鋸,有點鈍了。”
“沒有罵人哦。”封窈糾正道。
馮璐璐側眼瞟過舍友這張過于嫵媚的臉,壓低聲音,“你說,他該不會是因為你吧?”
“有這么長的反射弧嗎?”
“……也是。”
馮璐璐忽然想起來,“哦對!我好像聽誰說過他后來交了女朋友來著?”
就說嘛。
樓上樓下烏泱泱擠滿了伸長脖子的人,老師領導們很快趕到了對面天臺上,開始展開溝通勸說。
封窈把胳膊從馮璐璐手中抽出來,“你慢慢看,我先……”
“——封窈!我要跟、跟文學院的封窈說話!”
這時劉東旭似乎是在勸說下開口了。
一聲干啞發顫的嘶喊,仿佛一滴水落進了沸騰的油鍋里,現場瞬時炸開了鍋。
馮璐璐下意識地再次拽住封窈,張著嘴巴瞪住她。周圍認識封窈的目光唰唰如聚光燈,爭相照了過來。
慶大雖大,學生不免有重名,但“文學院的封窈”,指向精確。
馬上便見主持答辯的徐教授快步奔來,手機貼著耳朵,“對對她在這兒……好的主任,明白……”
“封窈你快來,趕緊勸他下來!”徐教授招手。
眾生像摩西分紅海一樣讓出了路,封窈從懵圈中回神,很為難:“可是,我基本上不認識這位同學,不知道怎么勸啊。”
萬一勸不好,不會還賴她吧?
“不認識他為什么指名找你?”別說徐教授不信,旁人的表情也明顯都不信,不少人自認懂了——準是感情糾紛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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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先過來!”事態緊急,徐教授沒空跟她掰扯,“人命關天!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應,總之先把人勸下來再說!”
人命關天的大帽子壓下來,封窈沒得選,只能挪到曬得發燙的護欄前,清了清嗓子。
“同學——”
她才剛開口,對面劉東旭猛地坐直,身形搖晃,驚起一片呼聲,嚇得封窈的心也直顫,“……小心。”
“窈窈!你終于肯見我了!”劉東旭的嘶喊如泣如訴,“我以為我失去你了……”
驕陽如火炙烤著大地,熱浪蒸騰,空氣成了一面扭曲的透鏡,將男生深情款款的臉折射得扭曲變形。
封窈一陣惡寒。
這是精神病吧?
“同學,何出此言?我跟你并不熟……”
“不熟,呵!”男生凄涼一笑,“我什么都聽你的,你不想公開,我不敢把我們交往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暴曬下的水泥板燙屁股,強光混著汗水流進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劉東旭抬手抹了抹,立刻放下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天臺邊沿,生怕一不小心真掉下去——
開什么玩笑!他是要成為當代羅丹的男人,生命多么貴重,怎么可能為個有眼無珠拒絕他的女人跳樓?
只是有人出的價碼實在太誘人,要他在今天上演這么一出大戲。
按對方的要求,他最好卡著封窈答辯的時候上來,順便毀了她的畢業答辯。
只是以為這樓看著不高,劉東旭上來后才感覺到怕。抖著腿直打退堂鼓,念著那人許諾他回國后大好的前途,他才咬牙橫下了心來。
些微耽擱而已,她的答辯肯定還沒完成……
劉東旭想象不久的將來,比眼前多百倍千倍關注聚焦于他、膜拜他,興奮如電流竄上脊背,他的聲音顫抖變形,倒真像極了為情絕望的歇斯底里:
“你要口紅,要包包,我都給你買了。你說討厭馬玉玲,我也跟她分手了……你明明說你愛我,可你為什么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