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是元昭的親信,她的話絕對可信,但不能全信。
當她的語氣從竭力鎮定,到真的鎮定時,云瀾上神瞥了她一眼。憑經驗判斷,她的竭力鎮定是出于對他的敬畏,真的鎮定是為了取信于人刻意表露的真誠。
為何要取得他的信任?
因為撒謊了,剛才那番話至少有一分假,室內之人肯定跟她說過什么。身為近隨,替主君保守秘密無從指責,但既然成了一種困擾就得趁早解決。
自知與她多說無益,云瀾上神直接進入結界消失在宮門前。
紅藥仍在垂眸而立靜等真君的詢問,久等不到聲音,不由得悄悄抬眸一瞧,咦?!面前空空如也。霎時頭皮一緊,迅速直起腰開始四周張望,目露疑惑。
人呢?人到哪兒去了?
就在這時,一道亮光從半山腰躍到山巔,是長寂不放心特意上山來瞧瞧。紅藥有正職在身隨時要返回醫署的,不可久待,長寂擔心只有她一人在不便離開。
得知紅藥可以留下自然歡喜,同時聽她提及剛才發生的事,甚是驚訝。
“真君來過?可我剛從半山過來,途中沒看到任何人。”長寂茫然道。
但,浴桑島的結界是攔不住真君的,除非他想讓人知曉,否則來去自如。于是兩人一個留守宮門外,一個用仙識在島上搜了一遍,最終無果。
“會不會進去了?”長寂瞅著緊閉的宮門猜著。
紅藥緊皺眉頭:“……”
唉,她就怕這個可能性。三界之中除了老主公和圣君,她誰也不敢全信。無奈這位真君的修為比她們幾個加起來還高,能悄無聲息地進入日令宮的結界。
她們不行,硬闖的話動靜太大會驚擾神君的休息。萬一神君想通了在里邊閉關卻被突然打擾,她們萬死莫贖啊!
“你別緊張,”長寂見紅藥忐忑不安地原地轉圈,安慰道,“真君與神君是同門,是師兄妹,不會有事的。”
前世的因緣就不提了,過去的情分和眼前的現實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我知道,我明白。”紅藥愁眉不展,仍舊不放心。
早知如此,她方才應該實話實說的,估計說了他就不會進去了。但現在懊惱有什么用?人都進去了,總不能把人吼出來,唉。
紅藥繼續不安地走來走去,長寂見狀忍不住跟著操起心來。
如若進去的是真君還好,真君的人品杠杠的,三界可證。怕就怕進去的不是真君本人,紅藥有醫術,可她修為不及自己,看不出外來妖或神的變化無常。
恰好神君最近得罪的是大修羅王……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長寂倒吸一口冷氣,連忙用傳音石聯絡正在圣德殿修行的林舒打聽真君的下落……
且不說外邊的人如何腦補和自亂陣腳,云瀾上神瞬息來到雅室內,凝望那懸浮平躺半空的某人。
正如他在外邊觀察的那樣,她的神元自帶一股頹廢氣息,放任傳承之力肆意游走自動融合,哪里還有半點在寶云川時的旺盛精氣神?
他之所以過來,就是想看看她狀態如何了。
就算是為了獲取傳承之力,那股義無反顧一心赴死的意志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若不找出因由,她遲早會重蹈覆轍,屆時未必有今天的運氣讓她撿回一命。
偏偏罔川去了西天,自己又不能時時刻刻在身邊,她若有閃失還會驚動師尊閉關……
事關重大,不容忽視。
施法讓她以站姿落下,注視著近在眼前的平靜睡顏,心無雜念的他一縷神念竄入她的眉心。
她去寶云川之前,曾在三仞山當著少師伯都的面誅殺仇人鳳寂,想必心有觸動。如果她是因為前塵舊事感到迷茫,他今天便助她解開這道心結重獲自在。
此時,元昭意識朦朧,仿佛躺在湛藍的海洋里晃蕩。
時而波濤洶涌,把她整個人掀飛甩啊甩的,搖晃程度劇烈;時而風平浪靜,徜徉在溫暖的日照下輕輕蕩啊蕩,如同置身搖籃。
眼前不時掠過一道道衣著原始的身影呼風喚雨的場景,強烈的戰意讓她忍不住跟著吶喊……但被一盆冷水潑熄了。
不時出現一圈人圍著她,手持法杖用力戳著地面,一張張爬滿紋路的臉龐俯視著她,像在鼓勵她奮起加入大眾的行列……但這場景眨眼被一盆冷水潑沒了。
下一刻,她又置身于廣袤無垠的太虛,不時有璀璨星華從眼前一掠而過,還有靡樂那張充滿期盼的臉龐和楚晏溫和的目光……
“阿晏……”
他在西天還好嗎?她其實很想向阿荼伽打聽一下近況,又怕給他添麻煩。她已經連累一個了,不能讓他成為第二個……
“龍元。”
唔?聽到這熟悉的音色,元昭微歪著頭,雙眉疑惑擰起。阿晏為何要喚她龍元?好生疏的稱呼啊,他還是喚她阿姁較為親切。
“龍元。”
唔?元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聲音似乎好像不是阿晏的……
“龍元,”凝神傾聽時,那聲音再次悠悠傳來,“你再不醒,腳下的太古要被你踩斷了。”
啊?!聽到這話的她仿佛耳畔聽到清脆的“格格”裂響,瞬時一激靈猛然睜眼……一張神色清冷的熟悉臉孔映入眼簾,咦?愕然的她脫口而出:
“師兄?”
這是哪兒?他怎么在這兒?她怎么在這兒?!啊糟,太古?!迅速低頭一瞧,發現自己正懸在太古的上空時不禁意念一松,身形一沉,整個人果斷掉落。
先是腳板踩在太古的劍柄上,生怕自己把它踩裂了趕緊往旁邊一歪,啪噠,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疼是不疼的,顧不得一身狼狽趕緊三兩下爬到太古旁。十分寶貝地上下左右、正面背面細心打量。它可不能裂啊!她還指望帶著它大殺四方收拾女蓬呢。
滿心惶恐地來來回回觀察了三遍,愣是看不到裂痕在哪兒。
她呆了呆,莫非剛才在做夢幻聽了?
“龍元。”
當熟悉的稱呼再次在身后響起,元昭悟了,這回徹底清醒了。嘴角先是撇得老長……一下,便即刻收起亂糟糟的心情起身,轉身的同時露出禮貌的微笑。
“師兄怎么在這兒?”還有,她又為何在這兒?
腦子糊成一團了,暫時未能理清頭緒。記憶停留在寶云川獲得傳承的那一刻,就斷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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