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研究所，沈魏風辦公室里，陸益康板著一張臉靠在辦公桌前，汪輝低垂著腦袋坐在沙發上，老蔣也在，剛把他今晚看到的來龍去脈說完。
“說，這瓶子是不是你帶出來的？”
沈魏風和宋軼走了，陸益康不用再刻意隱藏自己的態度，他突然扯著嗓子一喊，用手猛地拍了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尖底瓶晃了兩晃，嚇得老蔣兩步沖過去扶住。
汪輝沒想到陸益康發這么大的火，抬起頭看了看他，嘴里動了動卻沒開口。
陸益康火氣雖大，但也知道汪輝這會兒礙于有人不方便開口，便轉頭對老蔣道：“把瓶子收回去，鎖柜子里，然后登記存底，記下具體時間，這兒沒你事了，去吧。”
老蔣本不諳所里的關系，也怕攪到什么事里受了牽連，陸益康既然發話讓他走，他便趕緊離開，抱著瓶子，拿上碎片快步去了走廊另一頭的保管室。
看著老蔣出門，陸益康這時才去關了門，剛轉過身來，汪輝已經撲過來，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控訴起來：
“陸主任，我說是他沒撒謊，尖底瓶是我帶出來的，可他沈魏風也沒阻止我，明明是他默認的，他也是領導，來頭又大，所長都得讓他三分，我怎么敢栽贓他？”
陸益康撥開汪輝，拉過來椅子坐下，扶了扶他的金絲邊眼鏡，沒好氣道：“你說這些沒用，因為沒有人能給你作證。”
汪輝想了想又膝行到陸益康面前，低聲問道：“那要是撇不干凈，所里會怎么處理？”
陸益康盯著汪輝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道：“開除，然后移交給警察，故意破壞國家文物罪，等著坐牢吧。”
“陸主任，陸主任，所里不能這樣對我，這么多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我一點兒沒少給所里出力，今天這事真是該著我倒霉，您和所長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汪輝這時是真的著了急，乞求的目光里含著滿滿的對未來的驚恐，盡管他并沒有刻意要威脅誰，但話里話外意思一層又一層。
陸益康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突然變了副面孔，和善地伸手拉了一把汪輝：“起來，跪著像什么樣子！”
汪輝在惶恐中勉強站了起來，可人還是站在陸益康跟前，抬眼一看窗臺上有暖水瓶，趕忙幾步過去，拿了旁邊的茶葉罐和茶杯，快速泡了一杯熱茶，殷勤地遞了過來。
陸益康接過茶杯，暖了暖手，然后嘆了口氣，問道：“宋軼什么時候來的？他怎么跟你打起來了？”
“我正跟沈魏風談，宋軼突然就闖了進來，他看見我手里攥著尖底瓶，進來就跟我搶，結果我跟他就……，然后瓶子就落了地……”
“他怎么來得這么及時？難道他知道你跟沈魏風的事？”
“……”汪輝一時語噎。
“不能說？那算了，這兩天等處理結果吧。”陸益康轉身放下茶杯，作勢要起身離開。
“不不不，陸主任，我說，我說。”汪輝喉結上下動了動，然后艱難開口道：“在馮村的時候，我在外面，認識了個人，但誰知道后來這人涉案了，被抓了起來，他在里面一胡說，我就被牽扯了進去，其實跟我沒什么關系。我知道了這事以后前兩天在外面小館子找了一回沈魏風，宋軼當時也在，只不過那天這事沒談成，可能宋軼就一直記著，再加上今天下班的時候我上樓時正好撞上了宋軼，估計他想起來了，就想回來看看，結果……”
“什么？涉案？涉了什么案？”陸益康本不知道這事，一下緊張起來。
“那個……”剛才陸益康那決絕的態度著實嚇著了汪輝，他知道到了這份兒上不倒點兒干貨是不行的。
這前前后后被汪輝講得磕磕絆絆，大不似他往日那溜光水滑的好口才，但再前言不搭后語，說得再墨跡，到底還是被陸益康聽了個明白。
“那剛才沈魏風什么意思？你和他談得怎么樣？”陸益康完全動搖了，看向汪輝的眼神變得冷峻異常。
“他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讓他吐口很難的，我本來覺得他那么顧及文物和項目，不至于被我這么點兒的事情給絆住，結果他死扛著就是不答應，要不我跟他僵持了這半天。當然，原本這事也沒那么要緊，他家就是公安部的，但凡他肯開口，讓我也去錄份口供，不也就戴罪立功了嗎？我提供的證據怎么也能抵消那點兒小問題，您說是吧？”
“這種事少問我！”陸益康不耐煩道，接著在屋里來回溜達了幾圈，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剛說到的那個案子是不是就是蘇筱晚被牽扯進去的那個國際文物走私案？里面還涉及到了老吳？”
“對對對，就那案子，我還是后來聽回來的人告訴我的。”
陸益康聽得點了點頭，皺眉琢磨了一會兒，然后抬手招呼汪輝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陣。
汪輝聽得眼珠直轉，到最后仿佛開了竅，不住地點頭，應聲不絕……
時隔三天，眼看春節在即，所里的表彰大會定在了這天的下午一點舉行，地方就選在另一棟樓里一間較大的會議室，上午蔣宇帶人去簡單布置了一下，打掃了一遍衛生，又把條幅和獎狀以及一摞證書準備好，最后調試了會場的擴音設備，才算忙完。
中午時間緊，蔣宇就和沈魏風在辦公室簡單吃了兩口，兩人邊吃邊聊，說了一會兒。
“你今兒也不換件像樣的，你是主持啊！”蔣宇連扒了兩口飯，看著沈魏風那件他常穿的夾克直搖頭。
“這是開會，又不是結婚。”沈魏風面無表情，根本無所謂自己的形象。
“帥哥就是有底氣，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不落下，是吧？”蔣宇半開玩笑得逗起樂來。
“哎，你婚期不是定了？怎么我還沒收到你的請帖？”
“咱倆這關系給請帖就生分了，再說了一個單位的，我告你一聲，你別忘了就行了。”蔣宇把飯盒里最后一點飯和菜扒完，扯了張紙抹了抹嘴。
“說得也是，不過，回所里這事可能有變。”沈魏風也不吃了，把飯盒推開。
“哎，這什么意思？你不定了明年回來嗎？”蔣宇聽得有點愣住了。
沈魏風把飯盒蓋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搖搖頭道：“下午開完表彰大會你就知道了。”
“嘖，好好的你買什么關子！快說，怎么回事？”蔣宇這段時間為了婚禮的事簡直要跑斷腿，耐心大不如前。
“沒什么事，就是回所里條件不允許，今年怕是還辦不成，再等等吧。”
“什么？條件不允許？開什么玩笑，你條件不允許誰條件允許？下午那表彰大會表彰誰呢？還不是你、蘇副隊長、宋軼還有老吳，你們四個是馮村項目的功臣，這還有什么疑問嗎？”蔣宇瞪大了眼睛，一臉不解。
“一半盡人力，一半聽天命，看下午情況吧。”
說完，沈魏風站起身來，拿著飯盒出去洗涮去了，徒留下蔣宇自己一臉懵，不知道這短短幾天到底發生了什么，讓一切變得這般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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