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美鮮嫩的鹿肉在烤架上滋滋作響,一滴被滋出來的鹿油掉到了炭火上,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火苗。
但是斛律跋卻沒有注意,他正跟衛靖對視著,思考著衛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他媳婦把他手上的烤肉接過去,他才發現手上的肉烤老了。
“斛律兄不必多慮,此事你可慢慢思量。”衛靖笑笑說道。
這一帶自然不止斛律一部,總有人愿意歸順大乾的,而此地實在過于苦寒,不可能把中原人遷居此地,他們來了也無法生存,只有扶持本地人讓他們擁有自保能力。
但是斛律跋不能不慮,其實他在衛靖開槍放倒馴鹿時就考慮上了,但是他還有一個問題沒問清楚。
“不知駙馬是如何拿到這些船只的?”斛律跋問道,關于這個問題他心中隱約有個答案,但是仍要確認一下。
他們即是從北胡過來的,那么這些船只自然不會是他們的,這些船只的主人只怕下場堪憂。
“這些船是西邊白夷的,他們一共來了三千余人,把林區許多部落里的男人都殺了,只留下女人,如今他們已被我全殲,這些船只就是繳獲。”衛靖淡淡說道。
其實當時的繳獲還有堆成小山的各類獸皮肉干和糧食,衛靖都分給那些幸存的女人和孩童了,在這種生存環境下,沒有了男人她們的生活會非常艱難,有了這些東西,可以讓她們緩過一陣,這些物資原本也是西夷搶她們的。
斛律跋的目光凝住了,同時身上的血液也凝住了。
“只留下女人?”他問道,沒注意到他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如果他的部族沒有躲開這些白夷,后果可想而知。
“女孩兒也留下了。”衛靖補充道,說了這句話他看了一眼張曉瑛,他的女孩兒就坐在他身旁眼神發亮地小口小口抿著漿果酒呢!真是個小饞貓,他不敢想象如果她也遭遇了那些女孩的事情的話會怎么樣,他大概會翻過山那邊屠光那些白夷罷。
斛律跋端起自己面前的漿果酒喝了一大口,雖然他極力鎮定自己的心神,但捧著酒碗的手仍是止不住的微微發抖。
三千余人!竟然一來就來了三千余人!雖說這些人被全殲了,但是難保不會再來……
被全殲了!
斛律跋放下酒碗,由于動作有些急,碗里的漿果酒都灑了不少出來,張曉瑛看了覺得怪可惜的。
他抬頭看向衛靖,目光灼灼。
“駙馬,我斛律跋愿意帶領族人歸順大乾皇朝!”他說道,語氣堅定。
他怎么糊涂了,靠他自己抵抗這些兇殘的白夷自然是雞蛋碰石頭,可如今有大腿抱啊!而且這還是主動伸過來的大腿。
駙馬帶的人里除去堇蘭公主的護衛也就是三百余人,但是全殲了三千余人的白夷,自然是跟他們那威力巨大的步槍有關。
北胡王庭那么強大都歸順了,他這小小一個部落有甚可想的呢?
“如此甚好,此事我須回京城報與朝廷,如今白夷勢大,動輒幾千人進入此地,你的部族又處于他們的必經之路,若是遇上了只怕性命難保,明日你選出三十人成立持槍隊,就算不能把他們趕走,自保是沒問題的。”衛靖說道。
斛律跋大喜,端起漿果酒對衛靖說道:“多謝駙馬!”
衛靖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漿果酒跟斛律跋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嗯,確實是他的貝貝喜歡的味道。
他放下酒碗接著說道:“朝廷日后會在附近設立衛所,你再選三名聰明好學的孩童隨我回京城進學,不然部落里沒人能看懂文書可不方便。”
他之前只知曉打仗,把一地打下來就行,但是因為跟張曉琿一起在蒲甘呆過,看到張曉琿總是想方設法地讓當地人學習漢文,原本他還不明白是為什么,覺得當地權貴自然會主動學習漢文,普通人學不學問題不大,但是隨著這些日子在房車里了解了現代的世界局勢,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從現代的世界局勢看來,文明傳播比領土占領更為重要。
斛律跋歡喜得都不知曉要說什么,他部族里還留著一些古書被當成珍寶一般收著,慚愧的是他都無法讀懂了,如今娃娃們有機會到京城進學,雖說遠了些,但那里可是他們祖祖輩輩都想回去的好地方呢!
雖然沒有更多食物,一頓飯仍然吃得賓主盡歡,張曉瑛給魯阿放了假,讓他好好地陪陪他阿嬤,這位老太太自從女兒出嫁以后再也沒見過女兒,難怪她見到魯阿激動成那樣,如今好不容易見到外孫,也可以稍微慰藉她的思念之情了。
接下來幾天,衛靖在斛律跋的陪同下把鄂畢灣西岸的半島地形大致查看了一遍,果然就如地圖上顯示那般到處都是低洼沼地,且終日刮著冷風,斛律部能在如此境地生活,殊為不易。
而張曉瑛則是跟著斛律部落的人一起慢慢遷徙,真正體驗了一把原始馴鹿部落的生活,她每天都裹得嚴嚴實實騎著高大的馴鹿順著河岸前行,給自己和部落里的人拍攝下了許多難得的錄像,可以做成一部記錄片了。
部落里的小朋友也特別喜歡她,總是跟在她旁邊,可惜張曉瑛跟他們語言不通。
這晚張曉瑛仍舊是回到房車后簡單做了碗面條,加了兩個雞蛋,就著榨菜吃了,洗漱后整理了今天拍攝的視頻后就上了床。
雖然她也可以吃得更好一些,可是她每天看到斛律部落的小朋友們吃的東西那么簡單,自己偷偷享用美食便總會有些負罪感。
但其實,斛律部落的人守著成千上萬的馴鹿并不太容易挨餓,而且鹿茸鹿皮也是很珍貴的商品,他們的問題就是跟人群相距太遠,因此便是守著寶藏也運不出去,以至于一把手抓的鹽巴就可以換一頭馴鹿皮,而一張馴鹿皮在十六世紀時的歐洲可以換取一名哥薩克騎兵一年的軍餉,可見當年沙俄國庫獲利之豐厚。
衛靖已經跟張曉瑛分開了五天,按說他也該回來了,再不回來天氣越來越冷,過十幾天還會有寒流,氣溫就會快速下降,如果河面結冰,那他們回去就得走陸路了。
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夢見她騎的馴鹿要跟另一頭馴鹿打架,正緊張得想要跳下鹿背,就聽見衛靖喊她:“貝貝,快起來。”
張曉瑛一骨碌爬起來,掀開窗簾往外看,整個人卻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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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瑛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極光!
天啊!她怎么忘了這里是可以看到極光的!
都是這些日子艱苦的遷徙生活和惡劣的生存環境,讓她完全忘記了這里其實是現代人為了一睹極光不遠萬里前來的環北極極光地帶啊!
而且這事她也干過啊!為了看極光她跟她老媽還去了一趟芬蘭,住在當地專門給游客修建的極光玻璃屋里,這種玻璃屋位于芬蘭的最北部,修建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林子里,整個房子就像一個巨大的玻璃罩扣在地面上,住在里面可以躺在被窩里觀賞極光,倒也極具童話色彩。
可惜的是雖然她們已經是在極光出現頻率最高的時間段訂的房,可是住了三晚極光都沒有出現,而且由于某巨星的宣傳,這玻璃極光屋太火爆了,她們也不能再續訂,只好遺憾地回家了。
“貝貝快出來。”衛靖又拍了一下車廂。
張曉瑛反應過來,看極光肯定是在車外看更好看啊!她趕緊穿上衣服,拿上手機披頭散發地就出去了。
車廂外的黑旗軍跟護衛們顯然也都被這瑰麗絕倫的景象深深震撼,但是震撼的同時他們臉上還帶著些許緊張慌亂。
“公子,可要做何防護?”衛五一問道,他臉色嚴峻,仿佛隨時準備要撲到衛靖身上。
而衛靖一看到張曉瑛出來就把她環進自己的懷里,用披風把她包的嚴嚴實實的。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斛律部宿營地,斛律部宿營地靜悄悄地,不能確定他們是沒發現這詭異天象還是司空見慣了。
他帶著人跟斛律跋一起在這半島的西南邊立了一塊石碑以示此地乃大乾疆域后便趕了回來,即使到處都是沼澤,但由于張曉瑛讓他帶著手電照明,他們天黑也能趕路,回到營地時很晚了,他便沒再吵醒張曉瑛。
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睡下,便出現了如此的天象,美即美矣,卻讓人心中發虛。
“不用防護,這是極光,沒有任何危險,我們太幸運了!”衛靖還沒來得及做出指示,就聽見張曉瑛欣喜激動的聲音。
張曉瑛也是聽到了衛五一的問話才想起我國古代應該是沒有極光的記載的,古代中原人誰也不會吃飽了撐得沒事干跑到這真正的苦寒之地,就算有那么一兩個來過也很難遇見極光,而經常看到極光的比如斛律部落的人他們一方面沒有文字記錄傳到中原,一方面大概這極光對他們來說再稀松平常不過不值得記錄。
大概因為沒有現代時的光污染,這時的極光色彩對比特別強烈,張曉瑛從衛靖的披風里掙脫出來用手機捕捉著空中的絕美景象,仰著脖子轉著圈恨不得躺在地上,生怕錯失了哪一個瞬間。
護衛們早就見慣了張曉瑛拿在手上的怪鏡子,反正郡主身上神奇的東西不少,像那個亮的驚人的照明燈就絕非凡品。
“衛五哥,把我拍進極光里,”她把衛靖的手提起來把手機放進他的手里,又叮囑他道:“主要拍極光。”
衛靖雖然很快就學會了包括照相的各種手機功能,但是也像全天下的男朋友一樣,給張曉瑛拍照時人像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加上張曉瑛為了盡可能真實地記錄古代的一切,一直沒開美顏功能,拍出來的照片很多時候都差強人意,但是衛靖覺得挺好。
“雖然不及你真人好看,但也已經很美了。”他每次都是這么跟張曉瑛評價。
衛靖聽了張曉瑛的話完全放下心來,他雖然已經在房車里如饑似渴地學習吸收各種各樣的知識,但是畢竟時間太短,各種見識仍是遠遠及不上張曉瑛的,既然貝貝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
“不必防護了,好好欣賞這奇境罷,應該也不會常有。”衛靖一邊把手機鏡頭對著擺出各種夸張動作的張曉瑛,一邊淡定地對衛五一說道。
衛五一好奇地伸過頭來看衛靖手中的神奇鏡子,只見安平郡主的人像出現在鏡子里面,果然清清楚楚。
“公子,這便是郡主的魔鏡嗎?”他問道,陳大小姐攔住他家公子時說的話他也聽到了。
“這不是魔鏡,這只是錄像鏡子,你來拿著,手盡量別愰,把我跟郡主錄進去,主要錄郡主。”衛靖說道,把手機遞給衛五一,自己往張曉瑛站著的位置走過去。
“貝貝,我把你舉高一點罷。”他說道,張曉瑛一直在盡力地往天上伸著手,好像想要摸到極光。
“哦。”張曉瑛應了一聲,就被衛靖輕輕舉起放到了他的右邊肩膀上。
這下好了,黑旗軍兵士跟護衛們都不看極光改看他倆了,張曉瑛不好意思起來,她也沒想到衛靖把她舉這么高,還是小時候過年逛廟會時她騎在她爹肩膀上看耍雜技,多少年了也沒再有過這種待遇了。
“衛五哥,放我下去罷,你今日趕路,該累著了。”她趕緊說道。
“無妨,此奇境難得一見,我舉著你,你便可離這奇境更近一些。”衛靖答道。
“可我想跟你一起照相。”張曉瑛一邊說著一邊把兩手臂舉過頭頂比心,也不能白白坐衛靖肩膀上不是。
衛靖把張曉瑛放下,極光映在張曉瑛的小臉上,煥發著奇異的光彩。
“貝貝,你是我的神奇仙子,連這般的奇境都讓我見著了。”他說道,把張曉瑛擁進懷里。
舉著手機的衛五一看著屏幕里相擁的兩人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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