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別說,這歌聲旋律充滿了濃郁的少數民族特色風情,帶著原生態的高亢響亮同時又婉轉細膩,而且這位歌者音質也屬上乘,應該是經常開口唱歌的人。
如果現在是在現代她一定跟人家好好探討一二,畢竟她跟同學還專門花錢去體驗類似的少數民族對歌活動。
但是現在可不行,看看周圍的護衛們一下子沉下來的臉就知道,他們肯定是覺得自己被冒犯了,蕭十二的腳步都慢了下來。
“繼續走,不用管他,嘴長人家身上,愛怎么唱是人家的事,黔中的習俗就是這般,咱們得入鄉隨俗。”張曉瑛說道。
蕭十二聽了張曉瑛的話猜她不想多事,便又恢復了原本的步速。
羅思維滿臉尷尬,那唱歌的人是她不成器的表哥羅懷璋,但是這個表哥從小對她倒是真心好,小時候因為她被人欺負跟旁人打了不少架,人家登府告狀后被他父親抽鞭子也屢教不改,總是跟她說“誰再欺負你告訴表哥去揍死他”。
本來黔中府的夷人少年男女常會這般對歌,歌詞也都是差不多,甚至比這直白熱烈的還多的是,但他們對歌時唱的都是夷語,大多數漢人都聽不懂唱的是什么,但是聽得懂的漢人多數認為傷風敗俗,常常嚴禁自家兒女參與對歌活動。
羅家就是漢人,但她這位表哥顯然不在嚴禁之列,聽他張口就來的架勢,看來沒少參加歌圩對唱。
羅思維抬頭瞪了一眼羅懷璋,羅懷璋對她一樂說道:“思維,你這是上哪去啊?這個小妹妹是誰啊?我一見就很是喜歡。”
他身后的小廝拼命想捂住他的嘴,奈何那個窗子只夠一個人趴著,他的手伸不過去,拉又拉不動羅懷璋。
“表哥你再胡鬧,我就告訴舅父罰你。”羅思維說道。
“切!他才管不著我。”羅懷璋不屑應道。
這倒也是,這表哥從小天資聰穎,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偏偏就是不愿進學去考科舉,反而到處游山玩水,一年之中在黔中府也不過一兩個月。
張曉瑛聽說這是羅思維的表哥,好奇地回頭看去,見是一個從頭發到服飾都是夷人打扮的小伙子,英俊的面孔上滿是桀驁不馴,若不是他開口,半點看不出他是漢人。
羅懷璋看張曉瑛回頭看他,也對她一樂:“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思維的表哥羅懷璋。”
張曉瑛看羅思維尷尬不已的樣子,猜想他們的關系應該比較好,不然她就不是尷尬而是惱怒了,再說她也沒有感覺被冒犯到,這本來就是少數民族地區的民風。
她微笑著答了一句:“羅表哥好。”
但是沒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她老媽叮囑過她在大乾不能隨意跟別人說自己的名字,什么女孩子的閨名吧啦吧啦,還是少數民族地區好,大家都喊羅思維的名字也沒啥事。
喲呵!這小娘子不光樣子長得獨特,行事也獨特,往常被他這么搭訕的漢人小妞不是俏臉通紅就是杏臉含怒,這小娘子倒是不羞不惱落落大方,方才制止了她的護衛要找他麻煩不說,這會竟然還跟他打了招呼。
有意思。
“去,看看我表妹她們上哪,我一會好過去。”羅懷璋看張曉瑛一行人走遠,吩咐小廝道。
“公子,萬萬不能去啊!您雖然也能打,可架不住他們人多啊!”羅懷璋的小廝松林苦著臉說道。
“誰說我能打的,咱們又不是去打架,我回黔中還沒去看過我姑姑,正好今日看看她去。”羅懷璋說道。
“公子,您回黔中第二日就去看了大姑奶奶了,還送了她一匹蜀錦。”松林無語地說道。
“我今日出城了回城還未看過她。”羅懷璋堅持。
松林無可奈何地轉身下樓,他應該早日認命,他從來也沒成功地攔下過公子作死的腳步。
松林下樓后,一個店小二模樣的人上來見羅懷璋,躬身行禮道:“少主。”
羅懷璋轉身看向他,仿佛一下子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不管是吊兒啷當還是桀驁不馴在他身上完全消失不見。
他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問道:“如何?”
“屬下打聽清楚了,這突然出現的火炮,噴著煙氣的船只,都與這兄妹倆有關。”小二答道。
“可知曉他們因何到了此地?”羅懷璋問道。
“軍營里起了瘧癘,妹妹制了新藥,送藥來的。”小二答道。
“那藥品效果如何?”羅懷璋問道。
“好得出奇,服用五日后便即好轉。”小二答道。
羅懷璋沉吟不語。
“少主,可否確認他們便是……”
“不!”羅懷璋打斷他的話,“繼續觀察。”
“是。”店小二躬身應道,轉身下了樓梯。
羅懷璋目送店小二下樓,臉上的神色沒有放松,眉頭反而皺得更緊。
他所在的是一個神秘的門派,存在的意義便是守護后世來的人,至于誰是后世來的人,師父說他的師父告訴他,后世來的人來了你自然就知曉是誰了,師父的師父的師父就是這么交代的。
一代一代下來都沒發現有所謂后世來的人,他的師父無意中路過黔中喝了他姑姑釀的酒,覺得此酒與別處的都不相同,于是暗暗觀察他的姑姑,懷疑他的姑姑就是那后世來的人,便把他收為徒弟,然而多年過去,他姑姑應該不是那需要他門中保護之人。
因為他們可能需要與朝廷對抗,為了避免牽連到家人,因此他們必須嚴格保密身份,甚至被保護的對象也不能覺察他們的存在。
為了發現那后世來的人,他們在各處的眼線眾多,專門收集奇聞異事,但是真正知曉秘密的不超過十人,這些人都是師父嚴格考核過后才能得知秘密。
張家兄妹進入他們的視線,是因為牛痘疫苗,但牛痘疫苗亦可能是湊巧,后來又出現了那煙氣船和火炮,羅懷璋覺得他幾乎可以確認了,因此便把門中核心成員調往張家兄妹身邊。
但是哥哥過于警覺,他們難以靠近,妹妹身邊護衛重重,基本也無接近的可能,他便在這樓上守株待兔。
總算是讓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