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涼了:
殷廣波話剛出口,有些懊惱。
畢竟入府前,蕭梓穆還囑咐過不要說出他的身份。
可是剛剛情急之下,辛涯扣著鄭中光,自己又來不及過去替他遮擋。
而家丁呈著虎撲的姿勢,雙手眼見著便要觸碰到蕭梓穆,他一時慌亂,便脫口喊了出來。
伴隨著殷廣波的一聲驚呼,在場的諸位大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著四位黑衣勁裝男子從天而降。
家丁們被凜冽的劍氣,震的四散開來。
待四人落地,恭敬的參拜行禮,齊聲喚了一句:“殿下。”
諸位大人們,此時才回味過來。
剛才殷廣波說的那句,那是當今的七殿下……
“皇上的隱衛……”蒲有仁雙目圓睜,語帶顫音。
眾人再看那四人的著裝,袖口祿口壓著正紅色的緞邊兒,腰間儼然佩著一塊精致的金令,那令上隱約刻著一個“隱”字。
果然是傳說中為了暗中保護皇上而訓的隱衛。
據說隱衛一共不過十人,而每一人皆是萬里挑一。
皇上居然一下子就派了四人暗中保護,對七殿下也算是恩寵有加。
“微臣叩見七殿下。”眾人幡然醒悟,爭先恐后的跪地叩拜。
“回。”蕭梓穆頷首示意,對著隱衛吩咐。
他此時微微蹙眉,倒是沒有責怪殷廣波一語道破他的身份。
從他開口讓辛涯拿下鄭中光的那刻起,便沒打算再繼續藏著身份。
他只是沒有想到,鄭中光的那句“生死不論”的命令,將父皇派遣暗中保護他的隱衛給驚了下來。
那四人見已無威脅,便瞬息隱了回去。
而此時滿院皆是匍匐在地,惶恐不安的諸位大人。
“主稱滿月宴,賓奉萬年酬。”蕭梓穆不咸不淡的開了口。
“七殿下息怒。”大人們聞言紛紛拜言,心中忐忑不安。
“不在自己管轄的地方呆著,齊聚在這府尹的府邸,你們倒是好生清閑。”蕭梓穆淺笑出聲。
只是那抹笑容不復以往那般溫潤,盡顯嘲意。
“七殿下,我們都是安排好了府中事宜,這才過來奔赴鄭大人的喜宴啊。”蒲有仁見眾人抖的跟個篩子似的,無人回話。
只好硬著頭皮,顫著嗓子回稟。
“噢?我剛剛進門之時,那位門口的家丁明言說了,若要參加這滿月宴,不僅要備禮,還得要給禮金。不知諸位大人們,隨了多少?”蕭梓穆說到那名家丁之時,向他掃了一眼。
那名家丁未曾抬頭,便已經嚇的癱坐在地,嘴里喊著:“殿下恕罪,小的眼拙沖撞了殿下,還望殿下饒小的一命吧。”
殷廣波見蕭梓穆露出了心煩之色,立馬從一名女眷的手中拿了條帕子,塞到那名家丁的嘴里。
而跪著的大人們面面相覷,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殷榜眼入府直指貪官污吏,現在顯然都明白了原來是七殿下授意,哪里還敢據實相報自己隨了多少禮金。
可是,即便自己不說。
那禮單就擺在那兒,一覽無遺。
是以,大人們面色青黃不接,膽顫心驚。
這回,連蒲有仁也硬不了頭皮,跪在那里不發一言。
“剛剛進來之時,你們杯酒交歡,如今一言不發,倒是本殿掃了你們的興致。”蕭梓穆冷哼一聲,眸光凜然。
“微臣惶恐……”大人們頭也不敢抬的叩拜起來。
“惶恐?呵,你們確實該惶恐。去看看外面的百姓都在做些什么,看看他們的家中都還有些什么,再回來跟本殿交代。”蕭梓穆沉聲而道。
“是是,下官這就去。”大人們相視一眼,紛紛叩拜而出。
偌大的院中,陸陸續續的魚貫而出了五十來人,瞬間空曠了一半。
夕陽西下,余暉灑在了鄭中光瞠目結舌的面容之上。
他直到此時還恍然身在夢中,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怎么會是七殿下?
再回想他剛才還口出妄言,命人生死不論的要將七殿下拿下……
他此時泄了周身銳氣,如墜冰窖。
盛夏季節,卻渾身沁出了一層密密的冷汗。
七殿下為什么會來古皖?
為什么會隨著殷廣波一起來?
杜丞相為什么會吩咐自己為難殷廣波?他又知不知道七殿下來此的事?
鄭中光滿腹疑問,卻不敢開口,甚至連抬頭看蕭梓穆一眼,都不敢。
他曾經深深嫉妒著蕭梓穆,憑什么他出身高貴,百姓愛戴,成了人人稱頌的京城四大公子之一。
倘若當年是自己的母親入宮,自己未必就會比他差了哪兒去。
他覺得是蕭梓穆欠他的,蕭梓穆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當年他的母親賦予的。
否則如今,哪兒來的蓮妃娘娘。
沒有蓮妃娘娘,又哪里會有蕭梓穆。
蕭梓穆貴為皇子,他卻只是鄭府里不受寵的孩子。
母親雖然貴為鞠家的嫡女,卻被鞠家拒之門外。
而鄭家因為母親當年與父親私奔,本就遭人口舌,飽受鞠家冷眼。
如今,雖然讓父親回了家。
可他本來就是個不得寵的庶子,連帶著家中的下人都一并看不起他。
待他及冠那年,鄭府甚至連個簡單的及冠禮都沒有給他舉辦。
沒有主持,沒有贊冠,沒有賓朋。
只有父母二人,含淚為他先加緇布冠,次授以皮弁,最后授以爵弁便算禮成。
鄭府其他及冠的子嗣皆已大婚,即便沒有及冠的,也早已有了妾侍或者通房丫頭。
而他呢?
及冠之后都娶不到妻子,甚至連媒人都不愿意上門幫他給別的姑娘家提親。
他酒醉后大鬧了一場,斥責父親無能,辱罵母親沒用。
他說的好聽是位少爺,其實一無所有,活的連個下人都不如。
父親沉默不語,母親以淚洗面。
他大醉了一場后醒來,便看見衣不解帶照顧他的母親,在他耳邊輕聲說著:“光兒,母親進宮為你求了蓮妃娘娘,為你尋了蕪州知府一職,你梳洗一番便去赴任吧。”
他欣喜若狂,不敢相信。
甚至扇了自己一巴掌,被火辣辣的疼痛,刺的心潮澎湃,從床上一躍而起,梳洗一番,當天便拜別了眼眶含淚的父母。
鄭府,他待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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