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書六禮中,問名這一環約莫是定親雙方最輕松的。
因問名需媒人上女方家詢問定親女子姓名、出生年月及時辰,且有些慎重者,還需將門第、職位、財產以至容貌、健康等多方面都要打聽清楚。
而上門問名時,同樣需要攜禮。
《儀禮·士昏禮》中有言:“賓執雁,請問名;主人許,賓入授。”
就是說媒人上門時,同樣需要攜帶雙雁上門,主人家同意之后,媒人方才可以進府拿庚帖。
溫小六的庚帖是一早便準備好了的。
作為媒人的舒三老太爺上門時,汪姨娘便很痛快的將庚帖給了他。
舒三老太爺不耐煩去那寺廟找那些假和尚批合八字,便干脆將東西給了謝家,讓謝家自己去。
也虧得謝家并不注重這些。
謝大太太拿到溫小六的八字,很樂意的去了城郊的寺廟。
金陵城郊的寺廟常年接受謝家不少供奉,廟里的幾座金身佛像也大多都是謝家出資鍍上的。
所以帖子不過剛拿過去,廟里的方丈便第一時間批復交還給了謝家。
謝大太太看著方丈給的批復,喜悅不已。
陰陽道合總由天,女嫁男婚喜偎然;但見龍蛇相會合,熊熊入夢喜團圓。
這批言乃上簽,所說為姻緣天定,凡事大吉。
謝大太太做母親的,自是希望兒子所娶之人能與他八字相合,未來的日子,二人也能和睦與共。
此番見方丈如此批復,便將那批言仔細收好,帶回了家中。
合好的八字還需告知女方家中,此為納吉。
納吉時同樣需要行奠雁禮。
隔日,便再一次由舒三老太爺上門,將謝大太太合過的八字告知溫家,順便交換庚帖。
此番便是定親結束。
至于納征(送聘禮)卻是要等到成親前幾個月再施行。
汪姨娘收到男方的庚帖之后,便交予了下人,送到玉笙院。
連帶著,手中的掌家權也一并送還給了四太太,重新恢復了以前輕易不出門的狀態。
而再過幾日,便馬上就是端午了。
金陵城每年的端午時節,都熱鬧非凡。
因緊鄰秦淮河,這個時節,河面上已然出現了各家的畫舫。
只是畫舫在端午節那日,卻必須駛離秦淮河的中心區,為龍舟賽騰出地方來。
所以這端午前的幾日,反而是湖面上最熱鬧的時節。
謝大太太因謝金科定了親事,且那姑娘自己又很滿意,這幾日便一直人逢喜事精神爽。
見誰都是滿臉笑意。
府里的下人已經得了不少賞賜了。
等得了納吉事宜都已經妥當的消息,謝大太太便腳步匆匆的來了謝金科的書房。
興奮的連門都懶得敲了,直接推了門便進去了。
誰知卻看到她往常穩重淡然的兒子臉上閃過一抹慌亂,桌上的東西也被他匆忙中拿書本蓋上了。
謝大太太暗自瞟了一眼,兒子臉皮薄,且惹惱了他,她怕是得一連幾日都沒有好日子過。
所以謝大太太心里雖好奇不已,卻也沒有多問。
“母親。”
“金兒,過兩日便是端午了,母親特地給你準備了家里最漂亮的那艘畫舫,到時你便約了小六出來玩耍一番如何?”謝大太太興致勃勃的看著兒子。
以后溫小六便是她的兒媳婦了,現在也不用再像之前那般,做些什么都需避嫌。
只要有人跟著,又是大庭廣眾之下,二人去畫舫游玩一番,自是也無人會說閑話。
謝金科聞言,想起六姑娘如今已是自己的未婚妻,不知怎的,臉上便覺有些熱。
桌上藏著的畫,此時也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金兒?想什么呢?”謝大太太見他半天不回話,抬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謝金科回過神來,收斂心神,又是一副清潤貴公子模樣,拱了拱手,“一切但憑母親安排便是。”
平靜的語氣,似乎方才的失神不過錯覺。
知子莫若母,謝大太太雖偶爾覺得金兒不像自己生出來的,但事實無法改變。
兒子雖然在學習上的事情她并不了解,但日常生活一些習慣,她卻是再了解不過的。
往常拱手都是左手搭在右手上,這會卻是右手搭在左手上,分明就是心神不穩。
謝大太太暗自好笑,卻還要給兒子留面子。
“那好,母親這就去給你安排,順便給小六那邊去個帖子。”說著謝大太太便往外走。
走到門口,想起什么似的,又轉過身來,“對了,那畫舫有些大,就你們二人未免有些空,不若你也叫上幾個同窗好友,我與小六去帖子時,順便也讓她叫上幾個閨友一同游湖。”
謝金科雖不太想與那些同窗來往,但頓了頓,還是答應了。
說到底,他與溫小六二人單獨在船上,還是有些不妥。
若人多了,到時女子與男子用屏風隔開,說說話也還是使得的。
想到這里,又開始給先前那幾個鼓樂同窗下帖子。
最后給溫子明與溫子謙同樣也寫了一份。
溫府。
溫子謙拿到帖子便來到了溫子明的書房。
“明哥兒,你收到這個沒有?”不顧溫子明正在讀書,也未曾敲門,推了門進去便道。
只是剛跨進門檻,見了里面的人,此時卻恨不得自己從未來過。
“....祖父。”
“溫家的規矩你學到狗肚子去了?進門前不知要敲門嗎?還有,大聲嚷嚷成何體統?難道這些我溫家三歲小兒都知的規矩,你一個將要弱冠的人還不知嗎?”老太爺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道。
溫子謙哪里知道自己會這么倒霉,剛好遇上祖父在明哥兒這里。
老太爺幾句話砸下來,砸的他頭暈眼花,說話也結巴起來,“對,對不起,祖父,我不是故意的,就,就是....”就是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溫子明在旁邊看著也沒有為他辯解的意思。
這個五哥,他向來不怎么喜歡。
學堂里的事情,也許祖父不知,但他卻是知道的。
做出這樣欺瞞尊長之事,本就有違孝道,且明知自己天分不足,卻還不思進取。
整日只知與人逗樂玩鬧。
這樣的人,遲早也會成為家族的蛀蟲。
“就是什么?你現在便是連話都不會說了嗎?”老太爺雖然不是個急性子,但卻看不得自家孫子這番窩囊的模樣。
更遑論他不止是窩囊,學業上更是毫無可取之處。
比之上頭幾個哥哥,連帶下頭這個弟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