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間沉默好一會,之后溫綸才找回聲音,“就算如此,我也不會去蜀地的,你讓你母親死了這條心吧。”說完將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溫子明沒想到父親心腸這般的硬。
有些失望的走回母親的院子。
還未到近前,就見母親身邊的蔓草急忙奔了過來,“少爺,不好了,太太要自盡,你快去看看太太吧。”
溫子明聞言哪里還顧得上方才的那點失落,忙急奔向母親那邊。
蔓草本想跟著上前,看了看老爺住的院子的方向,思慮一番,最后還是朝著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等大夫過來的時候,四太太此時面色青腫,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印記,有些嚇人。
大夫是松泉村中的游方大夫,醫術一般。
好在四太太這樣的情況,需要用到的醫術也并不多精湛。
給她把了脈之后,又開了兩副藥,留下一瓶金瘡藥,就轉身離開了。
離開前恰好遇上溫綸。
本著醫者父母心,大夫忍不住就拉著溫綸多嘮叨兩句。
“四老爺,這夫妻之間哪有什么隔夜仇啊。且女子本就需要哄著,就算有些爭執,作為男子大度些,多讓讓妻子,家和萬事興啊。”
“你說這萬一因一時意氣,沒了性命,到時后悔的不還是你們自己嗎?”大夫說的苦口婆心,溫綸此時卻沒聽太進去。
他沒想到妻子居然會自殺。
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從來不曾被任何事情所打敗,此時居然會因為他的拒絕而自殺。
溫綸難以想象。
初遇時的景象不由重新浮上眼前,當年他也曾愛過這個女人的,為何如今卻變成了這般模樣呢?
溫綸敷衍的應了兩聲,之后疾步去了四太太的房間。
那大夫搖搖頭轉身出去了。
村子里娛樂節目少,大家閑暇之余最愛的,自然也就是這些家長里短的八卦。
大夫從溫宅出去,就有人將他拉著打聽里面出了什么事兒。
特別是這里還有許多溫小六認識結交的好朋友。
他們都知道這宅子里住著的是溫小六的父親,只是他不常出門,大家都與他不太熟悉。
昨日突然有馬車過來,大家還驚訝了一番。
沒想到今日老大夫就被請上門去了。
“行了,都別瞎打聽,趕緊回去吧,去去去。”老大夫將人轟走。
背著手回去了。
那些村民見他不肯說,干脆幾個人湊到一起,猜測宅子里發生了些什么事。
李二黑更是直接翻到溫宅的墻頭,想去看看咋回事。
只是剛上去,就被他奶奶一把揪住耳朵,給扯了下來。
“你給我老實點,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說完又看向那幾個還在嘰嘰咕咕的婦人,“你們也是,溫家對咱們村子有恩,你們可別胡亂打聽,又亂傳一氣。”
“放心吧,于嬸,我們心里有數咧,不會亂說的。”幾個婦人笑嘻嘻的說完,你推我攘的離開了。
于氏看了一眼溫家的大宅門,眉頭蹙了蹙,轉身也帶著孫子離開了。
屋內的人自是不知外面發生的事情。
府里的太太自殺,這可是大事,無人敢多言一句。
都屏著呼吸,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溫綸一直守在四太太的床前,直到天色漸暗,四太太才轉而蘇醒。
見了溫綸,卻突然劇烈掙扎起來,用力的推著溫綸,嘴里嗓音沙啞的喊著,“走,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溫綸見她這般激動,只好先站起身安撫,“好好好,我這就走,你別說話了,你嗓子受傷了,得多養些日子。”
話還沒說完,一個枕頭就扔了過來。
只是四太太受了傷,身上沒什么力氣,那枕頭被仍的直接在床頭就下墜,落在地上,滾了兩圈停住了。
溫綸走出兩步,之后又站定,回過身來,停頓一會才道,“你放心吧,明日我便出發去蜀地,將那不孝女帶回來。”
聞言的四太太總算安靜下來,聽見腳步聲往外走,緩緩抬頭,看向溫綸的背影。
那寬闊如常的背影,以前能給她安全感,現在卻只讓她覺得厭惡。
若不是他這般對幾個孩子不在不乎,她的玥兒又怎會需要去蜀地遭罪?
若是不去蜀地,又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四太太不由將這些事全都怪在了溫綸身上,心底對溫綸的那點感情,也一一消散,沒了半分舊情。
雙手緊緊的拽住身側的床單,低垂的眉眼里,滿是恨意。
得償所愿之后,這才覺得全身虛脫一般的沒了力氣,軟倒在床上。
端著藥進來的溫子明,見母親已經醒來,呆呆的看著床頂,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不敢打擾她,輕手輕腳的上前,將藥吹涼了些,這才坐到床頭,扶起母親,將藥喂給她喝。
明明是堪比黃連的苦澀,四太太喝的卻面不改色。
連溫子明遞過來的蜜餞果子也搖頭拒絕了。
她要深深的記住這濃稠的苦味,以防自己有一天會被裹著糖霜的黃連哄騙的忘記。
溫子明將碗遞給蔓草,伺候母親躺下。
放了紗簾正要出去,胳膊卻被母親拉住。
回頭看去,就見母親神色異常認真的看著他,“你父親已經答應去蜀地接你妹妹,明日你便安心回金陵讀書。”
“明哥兒,母親如今只有你能依靠了,今年的秋闈,你一定要中舉,聽到了嗎?”四太太死死的抓著溫子明的胳膊,聲音像是從牙縫中蹦出來一般,每個字都咬的很重。
溫子明另一只手握住母親的手,鄭重的點頭,“母親,兒子知道的。”
四太太這才放松下來,松開手,笑了笑,“嗯,你快去歇息吧。”
溫子明出了房門,看著天邊殘留的霞光,大片的紅,就像是母親眼中殘留的血絲一般。
讓人感覺不到美,只有驚心動魄的殘忍。
斂了思緒,也未曾去給父親請安,溫子明抬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安靜的躺下,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陷入沉睡。
以后,他要更加努力,不僅僅是為自己,更是為母親和妹妹。
溫子明下意識的忽略了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妹妹,或者應該說,他與那個妹妹從來就沒什么交集,這個時刻,他甚至想不起來那個妹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