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溫小六上前祖父施禮。
“咳咳,你怎么來了?這個時辰不是該去學堂了?”老太爺放下手中的書本,咳嗽兩聲才道。
“祖父可是身子不適?”溫小六見祖父面色不大好,上前一步擔憂的問。
老太爺揮了下手,“我沒事。倒是你,來此所為何事?”
溫小六抿了抿唇,這才緩緩道,“祖父,孫女昨日聽了一則消息,此事事關重大,孫女不好擅自做主,所以便貿然過來打擾,還請祖父降罪。”
“行了,有事就說。”老太爺昨日因溫玥的事,心內郁氣凝結,身體不大好受,說話時便沒了往日的耐心。
溫小六抬頭,定定的看著老太爺,“祖父,府內如今有傳言,說是五姐在蜀地德行有失,私自離了姑母家中,不知去向。”
溫小六這番話已是修飾過了,未曾明言與人私奔一詞。
但老太爺何等精明,此番話一出,便知溫小六是何意思。
轉頭看向墨竹,冷著臉道,“墨竹,你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
等墨竹走了之后,溫小六便不再多加逗留,與祖父請安施禮,轉身去了學堂。
只是在學堂內她卻難以安心聽夫子授課。
想起今日不過半日課程,下午要去暮雪家中。
此時恨不得時間過得更快一些才好。
到了松泉村的四太太與溫子明,此時卻不太好過。
昨夜到了溫綸所住的宅子時,時間已經有些晚了,溫綸早已歇下,四太太忍著焦急,在溫子明的勸說下,等到了第二日再與溫綸說起這件事。
只是溫綸的反應,卻讓她大失所望。
“溫綸,你就這般的狠心,半點不顧念父女之情嗎?!”
“我嫁與你近二十年時間,自問一直盡心相夫教子,從未有何過失。可你呢,不僅未曾盡到為父的責任,就連為夫你也次次讓我失望。”
“如今我不過是讓你去將女兒接回來,你卻如此推脫,你到底有沒有將玥兒當做你的女兒?將我當做你的妻子?!!”四太太指著溫綸大罵,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臉上滿是絕望的傷心。
溫綸見她這般模樣,眉頭微皺,“你這是說的什么話?若是未曾將你當做妻子,此時你便不會站在這里與我說話了。”
“且溫玥那丫頭,如今做出這般丑事來,給家族蒙羞,還想要我去接她,簡直做夢!”溫綸怒言道。
他雖在許多事情上,看法并不迂腐,但卻不代表能容忍自己女兒與人私相授受之下私奔。
此舉不止是有辱門楣,更是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面上無光。
就她這番行為,便是從此不再認這個女兒,那也怪不得他。
溫綸本就對兒女親近不多,若說是兒子,還能稍許在意一些。
但溫玥自小在她眼中,便有些刁蠻任性,此番做出這樣的事來,他內心除了憤怒,卻沒有多意外。
妻子所言,讓他去將人尋回,他只覺可笑。
蜀地疆土遼闊,山林甚多,若是在蜀地居住幾十年的姐姐都不能將她找到,妻子又為何覺得他去了便能將人找回?
溫綸鐵了心不想去蜀地。
對著四太太的撒潑也沒了耐心,干脆回了房間,將門鎖上,不再多理。
溫子明就算再想為父親開脫,此時對于父親的所作所為也略有微詞。
更何況,自他出生,父親照看他的時日,屈指可數。
妹妹更是如此。
對于父親,他不是不怨的。
只是圣賢書中教導:子不言父過。
孝子之養老也,樂其心,不違其志;樂其耳目,安其寢處,以其飲食忠養之,孝子之身終。
所以他從來對于父親的所作所為并不多言,且教導玥兒也同樣不得不尊敬父親。
只是今日之事,實在讓他對父親失望。
玥兒雖說于此事上有錯,只是身為她的父親,難道就只能看到她的錯處,以及因她之錯所帶給自己的危害嗎?
難道父親真的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父女親情所在嗎?
都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這樣的話,他能在母親身上看到,可是卻從未在父親身上體會到一絲一毫。
溫子明沉默著將母親扶回房間,之后走到父親房門口,敲響了他的門。
在里面看書的溫綸聞言,眉目不耐,“都說了不要再來煩我,我是不會去的,你便死了這條心吧!”
溫子明唇抿的死緊,半響之后才開口,聲音略微有些嘶啞,“父親,是我。”
溫綸沒想到是自己兒子在外面,皺了皺眉,一會之后,還是上前將門拉開。
眉目有些寡淡,“你來做什么?我與你母親說的很清楚了,你現如今應該做的是念書,而不是操心這些事情。”
溫子明看著他明明在這村落中過著清苦的日子,看起來卻比母親還要年輕些許。
忍不住有些恍然,之后淡淡的不忿逐漸彌漫上心頭。
“父親,您真的曾將我們當做過你的孩子嗎?”溫子明低垂著頭,語氣很輕很淡的問了一句。
溫綸聞言一愣,皺眉看著這個已經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兒子,清俊的臉,與他也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看起來更加書生氣一些,“你這是說的何話?你不是我的孩子還能是誰的孩子?”
“你已快要弱冠,對待事情應該有自己的見解,不要聽從婦人之見。”溫綸下意識以為他是被他母親洗腦了,這才來質問于他。
溫子明卻沒有與他在這些問題上辯解,而是繼續用很輕的語氣道,“那為何父親從不曾問過兒子的功課做得如何?也不曾問過妹妹喜歡什么,討厭什么?”
“難道孩子出生,便可以不聞不問,不管不顧。別人問起時,只是一句:這是我的兒子,這是我的女兒,便足矣了么?”
說完抬頭看向溫綸,臉上的表情有些傷心。
溫綸被他這模樣看的不知怎么有些內疚起來,只是他早已習慣做事先考慮自己,此時就算有些內疚,也很快被其他情緒淹沒。
“父親,三字經中說:養不教,父之過。妹妹此次會做出這般舉動,難道父親真的覺得自己沒有一絲應承擔的責任嗎?”語氣緩緩嚴肅,臉上逐漸染上控訴。
溫綸被他這番話問的啞口無言。
甚至到了這一刻,他也不覺得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有何不對。
只是兒子的控訴,到底讓他有些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