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小白菜:、、、、、、、、、
他本來是要在今日進京的,誰知那群死士偽裝成河盜,半路劫持他乘坐的船只,也不搶金銀珠寶,直接對他們展開了慘無人道的殺戮。
他的乳娘、書童、心腹,全部死在他們的刀下。
船上與他同歲的馬童護主心切,與他互換了衣裳,不惜代替他死在刀下,而他趁著局勢亂,被大家掩護著逃跑,這才僥幸撿回性命。
司馬長樂雙眼哭得紅腫:“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便不來建康了!什么皇子,什么皇位,沒有你們陪伴,誰喜歡那種東西?!”
他心里明鏡兒似的。
不搶金銀珠寶,偏偏對他的人痛下殺手,甚至還要確定他是否死亡……
不是他那幾個兄弟干的,又能是誰?
他們希望奪嫡之爭里少一個競爭對手,哪怕他是他們的親兄弟,也在所不惜。
少年哭了很久,才掙扎著爬起來,迎著愈發寒冷的秋風,朝建康走去。
仇是要報的。
無論如何都要報!
他死死盯著那座巍峨的城池,步履愈發堅定。
黃昏時分。
秋日的烏衣巷別有風情。
裴道珠閑來無事,約了李幸兒出來玩。
兩人沿著巷弄散步,裴子衿和裴桃夭一蹦一跳地遠遠跟著,一邊走一邊摘路邊的花兒。
裴道珠手執團扇,柔聲道:“原本還約了謝姐姐,只是謝姐姐如今養著孩子,瑣事不斷不便出門,否則,我倒是想引薦你與她認識。”
“我聽過謝姐姐的大名,據說騎射功夫極好,乃是女中豪杰呢!”李幸兒笑容滿面,“應該比謝麟厲害,他接了郡公給的差事,去城外碼頭迎接瑯琊王,我陪他等了大半天也沒等到人,他現在還在那邊等著。他連這種小事兒都做不好,真沒用!”
“瑯琊王的船遲到了,也不能怪他沒接到人呀!”
裴道珠忍俊不禁。
兩人說著話,眼看快要走到烏衣巷口。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這里是烏衣巷嗎?”
裴道珠望去。
清瘦羸弱的少年,孤零零站在夕陽里,穿一襲破舊的短褐衣裳,袖口和衣邊隱隱殘留著深褐色的痕跡,像是濺到的血液。
看起來落魄至極,狼狽至極。
裴道珠蹙眉:“你是做什么的?”
烏衣巷寸土寸金,幾乎都是王孫公子世家貴族居住的府邸。
這小孩兒瞧著十分貧寒,也不知來這里作甚。
司馬長樂小心翼翼地望了眼裴道珠。
她做少婦打扮,發髻梳得一絲不茍,釵環首飾雖然不多,卻件件都是價值連城之物,一襲白茶色襦裙精致華貴,繡鞋也是一塵不染,可見身份地位應當十分尊貴。
他垂下長睫。
如今他不知道建康城的世家們,都支持哪位皇子登基。
若是貿然報出身份……
只怕惹來殺身之禍。
幸而他出生沒多久就被外祖父帶回瑯琊教養,建康的士族們大都不認識他。
他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輕聲道:“來……來找活計。”
李幸兒“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這里的活計,可不是你能干得了的。這里人家的奴仆小廝,大都是家生子,就算需要短工,你這弱不禁風的模樣,又能干什么呢?快回家去吧,免得你雙親著急。”
司馬長樂緊緊攥住雙手。
他根本沒有退路!
他身無分文又疾病纏身,憑他自己根本回不了瑯琊!
他能做的,只有想辦法先在這里安頓下來。
裴道珠覷著他。
少年雖然病弱,可面相卻十分倔強果敢。
周身的氣度也不似尋常人,眉梢眼角隱隱藏著正氣,絕非偷奸耍滑的那種小人。
她想了想,說道:“你能喂馬嗎?”
司馬長樂立刻點頭:“能的!”
“那好,我阿娘的府里正缺個喂馬的,你若想留下,就去她那里吧。”裴道珠指了指自己的兩個幼妹,“這兩位是我妹妹,也是沈府的姑娘,等會兒你跟著她們進府門就好。”
司馬長樂望向兩個小女孩兒。
裴桃夭對他不感興趣,踮著腳尖想爬旁邊的圍墻,要去摘高處圍墻的芭蕉葉。
裴子衿躲在裴道珠身后,只好奇地探出半張小臉。
對上司馬長樂的視線,她立刻膽怯地躲了起來。
夕陽沉淪,天色漸晚。
裴道珠沒有多加逗留,和李幸兒等人慢慢往回走。
司馬長樂跟在最后面,低頭盯著青石板磚上的影子,因為這副身體過于單薄病弱的緣故,又餓了許久,走路的姿勢竟有些蹣跚。
真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狗……
他暗暗自嘲。
就在他疲憊地喘息時,忽然嗅到甜甜的甘香。
他望向身側。
那個膽怯的裴家小姑娘,手捧數枝野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邊。
她看起來約莫十歲左右,生了一雙漆黑清潤的杏眼,好奇又小心地瞅他兩眼,小聲道:“你若是走不動,我回家請嬤嬤背你回去……”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像是一朵干凈的白棉花。
她的臉蛋也白嫩嫩的,還鼓鼓的,同樣像是白棉花。
而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繡花鞋上一點灰塵也無。
她年紀雖小,走路的姿態卻很是端莊,看得出來她大約很孺慕她那位嫁了人的阿姐,儀態風度學得有模有樣。
是個甜美端方的世家小女郎。
司馬長樂默默收回視線,又走了片刻,才低聲接話:“我走得動路。”
裴道珠回到蕭府,蕭衡正在用晚膳,見她回來,便吩咐侍女多添一副碗筷:“以為你和李幸兒在外面用晚膳,因此不曾等你。”
裴道珠拿起筷箸,隨口問道:“謝麟那邊,還沒接到瑯琊王嗎?”
提起這茬,蕭衡面色不虞:“一件小事兒也辦不利索,將來如何委以重任?”
“瑯琊王的船沒到,怪不得他。”裴道珠彎起眉眼,親自替蕭衡布菜,“過幾日中秋節,府里大約要辦宴會,又有得熱鬧了——”
“主子!”
問柳突然匆匆從外面奔進來。
他飛快行了一禮,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喘息道:“出事了!謝世子左等右等等不到瑯琊王,于是派人沿著淮河去查,沒想到,瑯琊王的船在距離建康兩里地的地方,遭到河盜掠殺,整艘船的侍從丫鬟,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