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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一個名為盧比奧的男人,在家中做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報復社會。
而人力有限,盧比奧還是個“志存高遠”的人,他的報復社會,不是做壞事、搞破壞、殺人之類的東西,而是毀滅整個世界。
于是他不做人了。
今天。
末世。
名為燭火的幸存者基地中。
名為劉長青的老人想要“拯救人類”,然后做出了一個與瘋子相同的決定。
“既然人不行,就去變成鬼!”
一切的一切,又形成了閉環。
陸銘兩次來到這個副本世界。
兩次遇到了“不當人”的家伙。
雖然目標不同,目的不同,追求不同,但過程和手段,真的是一樣一樣的。
陸銘早就猜到了這些,現在劉長青的表現,只是將陸銘的猜測蓋棺定論:“下面有一座繁育祭壇。”
“是的。”
這就是燭火基地那個未知領域的源頭。
“而現在,你想要獻祭,祈求繁育邪神降下恩賜,然后……變成鬼?”
劉長青再點頭:“是的!”
陸銘點頭后再道:“你確定,你的方法,能夠保護人類?”
“我不確定。但你還能要我怎么做?”
當沒有辦法的時候,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唯一的辦法。
陸銘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片刻,他再問道:“這就是,你們的最終救贖?”
劉長青搖了搖頭:“這只是我的一意孤行。但你要說這個叫最終救贖,也沒差……”
反正,只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
卻是唯一的辦法。
這個唯一的辦法,無論再怎么糟糕,再怎么荒唐,也能掛上最終救贖的名頭——路只有這么一條,你就說你走不走吧。
陸銘道:“其實現在這樣,蠻好的……你們可以就這么等著……”
劉長青呵呵一笑。
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那種人,也做不到劉長青做到的這些事情。
陸銘冥思片刻,當著劉長青的面拿出了商人的賬本。
翻開賬本,看向上面的文字。
三:最終救贖(高價值任務)。
最終救贖:尋找到本世界殘余的人類,找到人類自我救贖的方法,并根據該方法,自主選擇是否破壞該計劃,是否支持該計劃。
最終救贖任務的說明,相當籠統。
而現在,嚴格意義上,陸銘其實已經找到了人類自我救贖的方法。
但后面那句“根據該方法,自主選擇是否破壞該計劃,是否支持該計劃”,陸銘卻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了。
籠統意味著模糊,而模糊,其實比詳細更麻煩。
合上商人的賬本,陸銘想想,不由對劉長青說道。
“咱們也別玩那些彎彎繞繞的了。”
“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咱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我保證我不會對你們不利。”
這話直白的一逼。
按照正常情況講,陸銘說這番話實際上有點兒腦殘。
你跟人家什么關系?
人家有必要跟你開誠布公么?
說白了,這就是個信任的問題。
而陸銘現在胸前掛著的愛國者勛章,解決的就是信任的問題。
系統道具的威力出類拔萃。
尤其是,劉長青只是個普通人。
當陸銘話說完,劉長青沉默片刻,長嘆一聲。
“我相信你。”
“正好,現在我還有點兒時間,就跟你簡單聊一聊吧。”
談話,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而這一次,劉長青并未“為老不尊”,可能是他也感受到陸銘這個年輕人挺講武德,故并未玩兒什么彎彎繞繞。
“我在末世之前,是世界政府的將軍,軍銜很高……算是,世界政府的決策層吧。”
所以,劉長青能得到很多很多……有關于末世真相的消息。
而隨著劉長青的侃侃而談,陸銘很快陷入了思考,以及沉默。
因為這個世界的問題,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嚴重!
世界的毀滅原因是繁育,這個已經確定了。
劉長青也承認了這一點。
但毀滅方式,卻有別的說法。
“祭壇……祭壇是繁育傳導力量的媒介,也是一切的開始。”
無需劉長青描述祭壇的模樣——因為這東西,陸銘以前見過。
隨著劉長青繼續聊,陸銘很輕易地就能腦補出一幕幕畫面。
海峰鎮,渾身上下長滿稻穗的盧比奧,回到家中,站在祭壇前,祈禱繁育女神的恩賜。
亞洲某處。絕望的男人用泥土和涂料搭建起祭壇,躬身請求邪神的降臨。
美洲大陸。
有孩子遵照古書中的描寫,玩鬧一般建設起了祭壇。
非洲大陸。
即將敗亡的軍閥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流傳久遠的邪神身上。
“太多太多了……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知道記載繁育邪神的古書,從何而來。
只知道,這些古書,以及古書上記載的,搭建祭壇的方法,在錯誤的時間,流落到了錯誤的人手中。
多點開花!
然后,一切陷入了終焉。
劉長青用略有顫抖的手,點燃了一根香煙,煙氣寥寥之中,劉長青顫聲道:“祭壇一旦啟動,就會開始輸送某種力量……這種力量我們感知不到,察覺不到,但真實存在。”
這個世界沒有超凡因素,自然也就缺少對抗超凡的能力。
當繁育通過祭壇泄露力量之時,沒人警覺,人類也察覺不到。
災難就這般發生了,理所當然。
“最先是祭壇周圍的動植物產生了變異,然后變異擴散。事實上災難剛剛發生時,我們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但遺憾的是,我們無法摧毀祭壇。”
陸銘點頭,認可了劉長青的話。
祭壇確實無法摧毀。
當時在鬼鎮,陸銘也做不到這一點。
劉長青繼續道:“我們所能做的,只是清空祭壇周圍的動植物——就類似于我們在燭火基地所做的這般。”
但這治標不治本。
接下來的一切,就很明顯了。
三天之內,世界淪陷。
“我奉命,在這里,為人類留存下最后一絲火種。”
具體的操作過程,劉長青沒細說,陸銘也沒細問。
但想來……
大概……
就是一次獻祭活動,一次與繁育的交易了。
而繁育,不知道處于何種考量,保下了人類希望的火種——祂庇護下了燭火幸存者基地。
想到這個,陸銘突然恍惚了一下。
“釣魚。”
繁育在釣魚。
只有保下人類的火種,這個世界才有被全球副本系統納入副本體系的價值,才能有玩家入場的余地。
情況大概就是這般。
毀滅這個世界,不是繁育的目的。
用災變后的世界,勾引全球副本系統乃至玩家,從而打開通往現實的渠道,這才是繁育的目的!
當然,這些猜測陸銘沒必要跟劉長青細說。
他只是默默記下此事,便聽劉長青再道。
“前一陣,我跪拜祭壇的時候,邪神降下了旨意。”
“獻祭……只要我完成獻祭,祂就能給我由人變鬼的機會。”
原本劉長青不知道這個機會意味著什么。
但如果結合陸銘的故事,那個鬼鎮的故事,盧比奧與牙牙的故事,這個機會意味著什么,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意味著力量。
而力量,可用作毀滅,亦可用作守護!
隨著劉長青徹底說完,陸銘耳邊傳出系統提示音。
世界觀破解已完成!完成進度:百分之八十!
恭喜您獲得1000經驗值,1000游戲幣。
簡單總結。
繁育為毀滅之源,祭壇是繁育泄露力量的通道。
這個世界不知道存在了多少繁育的祭壇,某一時刻,所有祭壇集體發威,泄露出了大量的繁育的力量,由此造成了世界毀滅。
世界觀說破了,就是這么點兒事兒。
但里面有很多很多問題。
最關鍵的一點。
該怎么完美通關副本?
陸銘思索良久,卻依舊給不出答案。
庇護下燭火基地的幸存者?
難!難!難!
這里不是永寂冰原,嚴格意義上講,這里欠缺的不是食物和生態圈,欠缺的是安全保障——如何給普通人以安全保障?
沒招。
清理掉災難源頭?
繁育沒下場,這個源頭你抓不住,也打不過。
祭壇?
祭壇難以摧毀,當然,現在玩家們能否摧毀祭壇,這個值得一試。
但摧毀了祭壇呢?
生物異變不可逆。
情況都這樣了,你把祭壇摧毀了,是不是還要滅絕掉這個世界的變異生物?
你能么?
能的話,十五天內,你能做完這一切么?
也許未來可以,當影子成就高等兇神,戰士成就高等天災或近邪神,再入場,可能能做到這一切。
但結合現實世界出現的干涉現象……你沒時間的!
這事兒,拖不起!
這個副本,好像又變得無解了……
怎么辦?
陸銘不知道……
他就這么思考了好久好久。
直到敲門聲再響。
秘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劉司令,該開始了,下面的人等了太久太久了。”
劉長青慢慢站起身來。
這個背負了一切的老人,身影挺拔,似乎已經做出了決定。
“你會阻攔我么?”
陸銘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卻又被陸銘給咽了回去。
他改口道。
“我不會阻攔你。”
因為沒意義。
如果說,繁育留著這些人類,真的只是在釣魚的話,那么就意味著一件事情。
這十五天之內,這個燭火基地大概率是要遭災的——因為他們的存在意義已經完成了,世界被納入了全球副本體系內,人類變成了npc,死活已經沒意義了。
而從這里,還能引申出另一個問題。
這場燭火基地與繁育邪神的獻祭儀式,是燭火基地的新生,還是燭火基地的毀滅?
繁育,真的會好心的降下恩賜,幫助人類么?
不見得……
可能對祂來講,燭火基地的一切,就是一場樂子,一個游戲。
以邪神的位格,繁育理所當然的有看樂子,甚至制造樂子的本錢。
至于燭火基地的未來。
繁育不在乎。
“但我在乎。”
劉長青走出門去,最后留下了這四個字。
想了想,陸銘站起身來,跟在了劉長青身后。
中心大樓地下三層。
“祭品們”匯聚于此。
當劉長青走上高臺,面對群眾時,群眾們登時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劉長青,就是燭火的大腦與心臟。
他是幸存者們的保護神。
其威望地位可見一斑。
平常時候,劉長青總是一副老好人的形象,對誰都笑瞇瞇的,然而今天,此刻,劉長青卻收斂了笑容。
他看向下方的人們,片刻,彎下雙膝,跪倒在地,磕了個頭。
眾人寂寥無聲。
直到劉長青起身,口中傳出低沉的聲音。
“對不起。”
“我確實,要跟你們說聲對不起。”
“你們不知道今天我召集你們來此的目的。”
“現在,我來為你們解惑。”
下方的人群沉默著,聆聽著,整個空間中,唯有劉長青的聲音不停響起。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疑惑于這樣一件事情。”
“燭火基地,為何沒遭遇過變異生物的攻擊?”
“我指的不是大規模攻擊,燭火基地成立到現在,甚至沒遭遇過小規模的襲擊,一次都沒有。”
這算是燭火基地中的一個心照不宣的怪異現象。
誰都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誰,都不會光明正大的討論這個問題。
這是一種,面對恐懼時的,鴕鳥心態。
而現在,當劉長青將此事擺到了明面上,人們登時沉默了下來。
陸銘能察覺到,恐懼的情緒,開始發酵。
而劉長青,話音不停。
“因為我們,受到庇護。”
“受到了某位偉大存在的庇護。”
劉長青沒說實話。
他也無須說實話。
實話太尖銳,太刺耳,太絕望,眼下這種場合,就不如用一些善意的謊言。
劉長青環伺四周,再開口:“而現在,這種庇護到期了……那位偉大存在需要祭品。”
“只有祭品,人類才能存續,燭火基地的現狀才能維持下去。”
說完,劉長青的語氣低沉了下來。
“我想,各位已經能猜到,大家今天來此的意義了。”
意義就在于,成為祭品。
沒有憤怒,沒有咆哮,沒有暴亂。
只有低沉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能持續多久?”
“我的意思是,把我們都獻祭了,燭火基地的安全能維持多久?”
劉長青沉默片刻,重重點頭:“很久!”
又有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能維持到我孩子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么?”
劉長青再點頭:“能!”
“那就去做吧。”
“對啊,劉司令,就這么辦吧。”
“反正,我們能活著,能多活這么長時間,已經很賺了,現在無非就是去死而已,沒什么的。”
無非就是去死而已……
能多撿幾年的活頭,真的很賺很賺了。
不知不覺間,劉長青眼眶濕潤了。
陸銘能看到,從劉長青體內散發出的藍紫色的情緒波動,更濃郁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想說的話,卻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下方,群情激蕩。
人們愿意。
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延續族群的火焰,點燃族群的希望。
哭著哭著,劉長青就又笑了。
“謝謝你們。”
他鄭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