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溫姑娘,老夫人在院里候著。”
翠香大口喘氣,見她安然無恙的同時心底松了口氣,才跟殷湛行禮。殷湛沒說什么,牽著溫若棠的手越過她,溫若棠只好匆忙回頭,無聲的道:我沒事。
翠香朝她笑笑,等他們走后,才起身去找羅明珠。
表小姐生長在京城,第一次見未來的表嫂,就把人得罪,若不提點幾句,老夫人這口氣估計要慪好幾天。
溫若棠跟著殷湛來到殷老太太的院子,顯然殷老太太也是在等他們。
天氣好,她坐在院子里曬太陽,旁邊桌上是一些布料,看樣子是在縫制衣裳。
“奶奶。”
溫若棠松開殷湛的手,微笑的上前。
殷老太太眼睛一亮,心疼慈愛的看向她,招手:“好孩子,沒受傷吧,給奶奶看看。”
說罷,拉上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確定沒受傷心里對羅明珠的不滿才消失一點。
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溫若棠眨眼笑道:“沒受傷。”
“明珠這人就是在京城任性慣了,沒大沒小。”殷老太太毫不留情的說道,“待會定要她好好給你賠罪,一家人動手像什么話。”
當她聽到丫鬟說羅明珠朝棠棠動手時,她手里的針差點戳到手。明珠這孩子性子什么樣子的她最清楚不過,想不到長到這么大,完全就是白長,拎不清。
“第一次見面,跟我鬧著玩,也沒傷到人,問題不大。”
溫若棠看向桌子上的衣裳布料,眼神有些亮:“奶奶,這是給歲歲做的?”
表小姐的一舉一動在她看來都是小孩子行為,說話難聽了點,眼高于頂,莫名的沒造成實際性的傷害,她也不會讓殷老太太難做。
殷老太太笑意越發深,點頭:“閑來無事,便讓翠香買來布,給歲歲做兩套衣服,你眼睛尖,這都看得出來。”
桌上布料以及半成品一眼就知道是做給小孩的,而且殷老太太在富貴村時,抱著歲歲不撒手,這衣裳肯定也是給歲歲準備。溫若棠眨眨眼,被她夸的不好意思。
兩人閑聊片刻,殷老太太才知道她要去隔壁鎮子上,她看向殷湛:“臭小子,你沒事陪棠棠一塊去。”
這肯定是要一起去,萬一又遇到莫名的黑衣人。
殷湛點頭:“嗯。”
幾人等了一會兒,殷老太太頻頻看向院門,心道:這倒霉孩子莫不是不肯過來道歉?!
這想法一落地,三道身影就慢慢出現在院門。
翠香領著羅明珠以及她的貼身丫鬟進來。
羅明珠一見到殷老太太,就小跑過來,擒著一雙紅通通的眼:“奶奶,表哥剛剛兇我。”
若不是看過她發狠的嘴臉,這一副撒嬌的模樣倒是嬌憨。
溫若棠收回視線,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側。
“該。”殷老太太毫不留情的點她的額頭,教訓:“誰讓你目中無人,這不是京城,你未來表嫂也不是外人,你做的像話嘛。”
羅明珠低著頭,一聲不吭,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怎么樣,活像受委屈的小媳婦。
“怎么,奶奶說錯你了?”
殷老太太收了手,有些不虞:“知道錯就道歉,你未來表嫂不計較,奶奶就不計較。”
羅明珠咬唇,委屈的眼淚一直掉,淚眼汪汪的看向殷老太太:“奶奶,我們才是一家的,她還沒過門呢。”
來之前翠香就跟她說了此事的嚴重性,她心不甘情不愿的過來就是想敷衍了事,誰知一進來就見這泥腿子坐在奶奶身邊,兩人親切不已的聊天。
奶奶臉上的慈愛笑容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憑什么啊!
“羅明珠。”殷湛冷眼警告一聲。
殷老太太也端坐著,臉上收斂笑容。
不甘心的咬唇,擰著自己衣袖幾乎當溫若棠揉著,羅明珠才慢慢站起來,到溫若棠跟前:“對不起。”
聲音如同蚊子,若不是溫若棠耳力靈敏,根本聽不見。
她本不欲為難一個小姑娘,剛想開口就聽見殷老太太道:“明珠是沒吃早飯嗎?”
不敢瞪殷老太太的羅明珠只好瞪一眼溫若棠,加大了聲音:“對不起。”
“你朝誰說對不起,你做錯了什么需要對不起。”殷湛冷眼提醒。
“......”羅明珠先是不敢置信的看向殷湛,又見殷老太太不出口阻止,一張臉幾乎漲紅,指甲掐進肉里才讓她保留理智站在這里,她深吸一口氣,憋屈的道:“未來的表嫂,明珠為剛剛所發生的一切給你道歉,對不起。”
溫若棠立馬道:“沒關系。”
算你識相。
羅明珠小聲哼了一聲,立馬坐到殷老太太的邊上,不在開口。
心下暖流涌向四肢,溫若棠清楚,這是殷湛和殷老太太給自己造的勢。這是有多偏愛,才會在她還未進門,就已經把她的地位擺出來。
道過歉,殷老太太見溫若棠沒有計較的意思,心下松一口氣又教訓了幾句羅明珠,此事就此皆過。
羅明珠被殷老太太說的臉色通紅,再也不好意思的呆下去,捂著通紅的臉跑了。
她一走,溫若棠見時間不早,也提出告辭。
“好,路上慢點。”
等溫若棠和殷湛走后,殷老太太才朝翠香道:“讓廚房給明珠做幾個可口的菜。”
千里迢迢來這邊玩的小孩子,教訓了長記性就夠,沒必要盯著這事不放。只要后續好好相處,今天的不愉快自然就消散了。
坐上馬車后,殷湛還怕溫若棠心生芥蒂,握著她的手不放:“棠棠,要是不舒服,你跟我說。”
換位思考,他若是被人這樣對待,估計心里肯定會不爽。
溫若棠好笑的看向他:“殷大人,你看我向那么小氣的人嘛。”
都已經道歉了還揪著不放,那不是心胸太狹隘了。
“你當然不是。”手里的力度加重,殷湛認真的看著她:“這事錯在她,你不必看我們的面子,有委屈跟我說。”
他雖然做不到拿鞭子抽回去,但是其他補償還是行的。
“真的,有委屈跟你說?”溫若棠眨眨眼,有些戲謔。
殷湛非常認真的看著她,點頭。
下一秒,溫若棠附上來,在他繃直的嘴角親了一下,笑道:“好了,不委屈了。”
僵硬的眨了下眼,殷湛眼神變得幽深,手一伸把人撈入懷里,輕輕吻了下去。
馬車外是王力趕車,他蹙著眉豎著耳朵,心道:怎么有些奇怪的‘嘖嘖’聲?
不過他的任務是趕車,里面是什么情況,他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
馬車晃悠悠的出了鎮,春光無限好,王力知道廖家的路,熟練揮動的鞭子,趕著車朝廖家行駛而去。
車內溫若棠緩了好一會兒,呼吸才順。
捂著嘴瞪向殷湛,溫若棠磨牙:“你屬狗的嘛。”
親的好好的,咬她做什么,這下唇肯定紅了,待會還怎么去見人!
罪魁禍首臉不紅心不跳的淡笑:“不明顯,信我。”
信你個鬼。
溫若棠氣呼呼的翻了個白眼,挪著屁股坐的離他遠點,閉目養神。瞅了眼兩人距離,殷湛不爽的嘖了一聲,手一撈把人抱入懷里,在溫若棠發飆的時候,他低聲道:“我抱著你睡,舒服點。”
說完,還親了親她的額頭,“乖。”
這個人,簡直太犯規了。溫若棠嘟囔一句,還真就當小孩一樣窩在他懷里休憩。
馬車晃悠悠的行駛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王力在外驚呼一聲:“怎么會這樣!”
從小憩中驚醒,殷湛松開她,兩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后出了馬車。
“怎么會......”
溫若棠不敢置信的看著原先的農舍,現下被火燒的光禿禿一片,一片狼藉。
殷湛沉下眸,扶著她下了馬車,冷聲道:“王力,去看看。”
王力二話不說就去探查。
溫若棠穩了穩心神,跟殷湛等王力回來。
很快,王力臉色不好的從里面跑了出來。
“一片廢墟,還有一些動物燒焦的尸骸,應該不是近期發生的。”這不屬于富貴鎮管,可這片農舍這么大,起火了富貴村一點消息都沒,那簡直是太奇怪了,王力百思不得其解:“沒看到什么其他可疑的。”
就算是近期發生,這不歸富貴鎮管,真有人傷亡他們也不知道。
難怪,廖家那么久沒有把她定的豬崽子跟狗崽子送來,原來真的是出事了。
“誒,你們是來買家禽的嘛。”
后面的林子小道上,突然出現一個砍柴的老翁,他背著柴火駝背上前,搖頭:“別想了,回去吧回去吧,廖家四口全部葬身火海,縣令老爺都已經讓人埋了。”
葬身火海!
溫若棠有些不敢信,道:“老翁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翁把一捆柴丟在地上,叉腰喘氣:“女娃娃,這火燒了一晚上,縣令老爺的人來時,扛出來的四具身體,就是廖家四口人啊。”
這里就是廖家的農舍,扛出來的不是廖家人,難不成還有其他人。再說,官府也沒必要胡亂說這種事情。
“敢問老翁,這事情是什么時候發生的。”殷湛道。
見他氣度不凡又配著劍,老翁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道:“就過年前夕吧,具體我也不記得了,這火勢實在怪,這么冷的天還能燒起來。”
老翁說完,又把柴火背起來,揮手道:“你們趕緊找下一家吧,這家人可惜了,哎。”
這么大一片農舍,無人生還,可不就是可惜。
老翁走后,溫若棠才緩過神,“會不會是因為我......才連累他們?”
畢竟,當初是她來這里買家禽,路上被黑衣人追殺,會不會因為這事,黑衣人把他們恨上了。
“不。”殷湛搖頭安慰,“這事跟你無關,別多想。”
溫若棠抿唇,想想也覺得不可能。黑衣人的目的是她,若是真對廖家動手,就不會等廖家把雞鴨送來后在動手。
深吸一口氣,溫若棠道:“去里面看看。”
殷湛握上她的手,跟她一塊進去。王力把馬栓好,也跟了進去。
到處都是廢墟一片,時間又過了這么久,根本看不出什么。溫若棠想起廖大伯跟廖大娘,心下有些堵。萍水相逢的人,轉眼就陰陽相隔,不論親疏,都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轉了一圈,三人都沒看到其他異常,準備打道回府。
“等等。”溫若棠隨意一瞥,突然叫住了殷湛,彎腰指著一塊燒焦的木頭,“你發現什么沒有。”
火勢在大點,這木頭就成灰,王力瞅了一眼,沒發現名堂。
殷湛認真看了半響,才皺眉道:“有光澤。”
燒了這么久以及被雨水沖過的木頭,為什么會有光澤?殷湛立馬蹲下身,伸手揩了點上面得到油光,放入鼻息下聞了聞。
“有點像......油,又有點像酒。”
時隔太久,根本不好辨認,能聞出大概的味道,還是他身為捕快首領多年的經驗猜測的。
這么一說,很有可能廖家的火是人為造成,不是無故起火。但這事不屬于富貴鎮管轄,也過了這么久,無從查證。溫若棠吐了口氣,拉著殷湛,這才離開這間廢墟農舍。
回去的路上氣氛有些壓抑,殷湛洗干凈手,把溫若棠的手握在手里把玩,想安慰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世事無常。”半響,溫若棠整頓好自己的情緒,輕笑,“人生得意須盡歡啊,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見她放松下來,殷湛繃緊的唇才松懈,道:“嗯,這事過了,別想太多。”
“若真要想,想想什么時候嫁給我。”
知道殷湛是故意逗自己笑,溫若棠很給面子的笑出了聲,嗔他:“想的美,等著吧。”
“好,多久我都等。”
殷湛握著她的手親了一下,帶著點點笑意:“等到棠棠愿意了,我在來娶。”
沉悶的心情這殷湛這幾句話吹散,溫若棠忍不住在心里唾棄自己。活了這么久,還不如一個他通透,悲傷春秋的。
罷了,事情都發生那么久了,她什么都做不了,也沒法做。
想通這點,溫若棠靠在殷湛身上,開始說她接下來家里的種植計劃。殷湛雖然不懂農事,還是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出聲問一句不懂的,溫若棠也很耐心的解釋。
王力在外趕車,聽著里頭的對話嘴角慢慢咧了起來,心情逐漸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