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覺得,能夠出來讀書,見見世面,哪怕跟在家中學的東西差不多,也好在困于方寸閨閣里。所以也沒有阻攔,任其發展了。”宋飛燕也幫著宋云殊辯解。
宋云殊擺擺手:“卻也是阻攔不住的緣故。總不能就不辦這女學了吧。”說著,宋云殊又看向蓮芙,他已經知道蓮芙的志愿,自然認真指點,毫不吝惜地將經驗傾囊相授:“這個問題,將來你應該也會遇見。長州確實比我流州風氣好些,但大勢仍舊如此,想要移風易俗,絕非一朝一夕。你要做好準備,事到臨頭,也別喪氣才是。”
蓮芙感激地點了點頭,回身看了看書院里捉針拿線的女子們,目光瞥見墻壁上,還掛著名家手書的《君子意》,燦然一笑,更指給雪千影他們看:“娘親說過,耳濡目染言傳身教的作用,大過耳提面命的灌輸。這《君子意》就掛在這些女子的眼前,日日相見,將來她們也一定可以長成君子的!”
雪千影拍了拍小師妹的肩膀,笑著沒有說話。宋飛燕的眼睛看著那副《君子意》,又回頭看了看蓮芙,眼睛亮亮的。
離了書院,宋云殊問妹妹方才在想什么。宋飛燕撓撓頭:“我在想,我之前一直只顧著修習,再就是幫著大哥和嫂嫂處理些瑣事,卻始終沒有想過身為女子,就算不能像雪姐姐那樣走遍天下鋤強扶弱,也應像蓮姐姐那樣,胸懷大志,要有一番作為。”
宋云殊一笑:“總不能天下人都長成同一個樣子。若人人都能像她們那樣,豈不人人都是無常元君了?”說著又鼓勵自家妹妹,“你還不到二十歲呢,現在立志,也來得及。”
宋飛燕點點頭,又撓撓頭:“這么一說,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干點什么。”
走在前面的雪千影和蓮芙回頭看向宋飛燕,笑道:“增進修為怎么就不算志向了?悟道境這條天塹不是人人都能跨得過的。不要埋沒了你的資質。”
宋飛燕連連點頭:“對對對,修為也是大事!”說著,小姑娘跑到雪千影和蓮芙身邊:“我可以現在家中教導幼年子弟,就按照雪姐姐教的,督促他們修習,想來是我現在能做的最大的大事了!”
雪千影頻頻點頭,聽著宋飛燕嘰嘰喳喳,不多時蓮芙也跟她一起說了起來。反倒把之前一直與雪千影并肩而行的夜小樓給擠到了后面,跟宋云殊作伴了。
“小妹吵鬧,給你們添麻煩了。”宋云殊有些抱歉。
夜小樓擺擺手,表示自己不介意:“煢煢和阿芙在家里也有這般年紀的師弟師妹時常糾纏。我家小妹年紀更小,相比之下,飛燕已經算是安靜的了。”
宋云殊知道夜小樓是體諒他,便哈哈一笑,揭過此事不再提。反而想起了什么,便問道:“你若覺得不方便說,就直接告訴我。昨日夜里你家里是不是給你傳信了?”
夜小樓微微一愣,點了點頭。
“你別怪我多事,三條金龍相繼而至,就算我安排在院子里待客的仆役都看得真切。更別說你還找了文清幫你讀信——不過你放心,信的內容他并沒有透漏給我。”
夜小樓嘴角勾起,卻并非笑意,被綢布條遮住的眼角眉梢,盡是毫不遮掩的狠厲。
“確實是家里出了些事。”夜小樓嘆了口氣,用下巴指向雪千影的方向,“并非是我刻意隱瞞,而是害怕她知道了會鬧。”
宋云殊微微蹙眉,旋即擺手表示既然是夜氏的家事,那么自己確實不方便過問。
夜小樓嘆了口氣,將懷中書信取出,塞給宋云殊,讓他自己看,還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出聲。
幾人走得很慢,前面又有三個女孩子開路,宋云殊倒也不怕專心看信會撞到什么人。很快將夜小樓塞給他的書信看完,這眉頭始終沒有解開。
“天下竟有如此父母,真是……”宋云殊幾乎是咬牙切齒脫口而出,卻突然回過神來,連忙住了口。但見雪千影還在跟蓮芙和宋飛燕說笑,并沒有在意身后的動靜,這才松了口氣。
“怎么樣,宋大哥知道了也很生氣是吧?我這位堂妹與煢煢是手帕交,要好得很。你猜,她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殺上我夜陽夜云臺去為她討個公道?”
夜小樓的語氣之中帶著幾分無奈和一絲苦笑。宋云殊聽了,也是搖搖頭,想了半天才尋么到一個合適的字眼來形容此時此刻自己的感受:“平生所見,嘆為觀止!”
夜小樓此刻已經算是平復了。昨日收到信的時候,差點把房間里的書案給拍碎了。
原來夜小婉過繼到夜一平膝下的事情,意外出了變故,這變故的根源,還是她那對吸血的爹娘,還有那個被夜小樓敲打多次但依舊不知悔改的弟弟。
夜小婉的親爹娘給她物色了一門親事,據說聘禮十分豐厚,是夜陽當地一個做綢緞生意的凡人富戶。而且讓夜小樓十分氣憤的是,那男子早有妾室不說,外面還養著幾房外室,而且夜小婉嫁過去,是做續弦。
夜小婉資質不高,家族中也沒什么人望,除了夜小樓這個做堂哥的心疼,倒也沒什么人在意她嫁的如何。她爹娘正是算準無人替她出頭,而夜小樓又行走在外,想著在過繼之前,便叫夜小婉嫁過去,現在已經收了人家的錢財,六禮已經過了四禮。
夜小婉信中說得不詳細,直說叫堂兄不必掛心,姑母會幫她處理。可眼下夜小婉還不是夜一平的女兒,這父母之命,未必擋得住。
夜小樓很氣,又很急,又害怕。這件事若是被雪千影知道,怕是要不管不顧打上夜陽城搶人了。
左右為難之下,夜小樓只能分別給大伯父、姑母還有長兄傳信,拜托他們干預此事。自己這邊則想方設法瞞住雪千影。
“我昨日還想說,要不要偷偷回家一趟,可若是回去,煢煢怎么辦?留在宋大哥這里我是放心的,可難保她不會疑心。若是帶她一起回去,那這件事就真的瞞不住了——你不知道,她原本對我夜氏中的很多事,就早有微詞。”
雪千影也就是現在看在夜小樓的面子上,不再對夜氏明里揶揄暗里嘲諷了。早前因為夜小婉的事情,她可沒少說難聽的話。那些話夜一平聽過,夜小樓在昆侖的時候也聽過。
因為給鯤骨刀取名的事情,雪千影還對著夜一平撂過臉色。這件事,夜小樓還記憶猶新呢。
宋云殊拍了拍夜小樓的胳膊:“你想沒想過,你回去了,事情可能會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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