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駕,駕!”
萬物吐綠的曠野中,一隊六七百人的騎兵,風馳電掣的掠過,帶起一陣煙塵。
李春來處在人群正中,任由春風吹拂亂他額前的發絲,漆黑的眸子里,有些不可捉摸的陰沉。
本來,這等沖突的小事,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李春來就算不忙,卻也有諸多大事,怎有時間親自理會這些?
奈何,其中有個細節,讓李春來的性子都有些炸了毛!
隨后便親自點齊了人馬,要親自過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邊的一匹健壯的黑鬃子上,看著李春來英挺的身姿,趙率教一時也有些飄忽。
越是與李春來接觸的深了,他越是有一種不好演說的‘痛楚’。
這人和人之間,是真的不能比啊。
李春來的那等敏銳,他趙率教已經不是慢半拍的事兒了,一拍都不止啊……
中午時分,李春來一行人六百余人、上千匹馬,便是趕到了事發區域。
這里,正在覺華島西岸,真算起來,大概是后來寧遠城的位置。
此時,這里已經匯聚了二三百號潰兵,衣衫雖是破爛又不堪,但明顯已經從遼沈的潰敗中恢復過來,精神狀態都不錯,甚至有些趾高氣昂。
而在近海的一側,與他們對峙的,則是近千號衣衫更為破爛的難民。
雙方此時的對峙情緒還是比較緊繃的,李春來一行人的到來,陡然便打破了這個氣氛。
尤其是看到了李春來和趙率教身上的參將官袍,這些潰兵都有些驚懼,下意識便往后退。
“你們,你們是什么人?為何會來到這里?”
但這些潰兵的人群中,很快便是有人呼喊出聲,甚至還隱隱帶著幾分質問之意。
李春來并未理會這些潰兵,而是看向了趙率教。
趙率教何等精明?
轉瞬便是反應了過來,有些疲憊的臉上,陡然便是浮現起一抹凜冽的陰翳。
“呵。”
他冷笑一聲,高高在上道:“你們是哪部分的?主將是誰?這光天化日之下,我大明正值用人之際,你們竟在這里侮辱女人,還搞出人命來?!”
趙率教說話間,李春來和他麾下的騎兵,已經是迅速展開了陣勢,將這些潰兵包起來。
這些潰兵登時便止不住的微微騷動,顯然很多人已經開始害怕了,卻明顯不會有人認賬,直接裝起了啞巴。
李春來又看了趙率教一眼。
趙率教自心知肚明,繼續冷笑道:“好啊,老子倒要看看,誰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膽,在這等緊要關頭,還敢頂風作亂!不說是吧?!來人,去把那邊的百姓都叫過來,老子要讓他們一個個指認!”
潰兵人群登時更加騷動,一陣驚悚。
剛才說話的人也沒了動靜。
趙率教臉上的冷笑不由更甚,直接派親兵去老百姓那邊,要找人過來指認。
李春來看似淡漠的看著這一切,心中卻是愈發了然。
趙率教這廝,能力還是可以的。
而這件事,怕遠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極大可能,有人在背后使壞了!
因為李春來并沒有通知在這邊的家奴們,這些老百姓此時也有些吃不準趙率教的身份,一時竟沒人敢出來指認。
趙率教自是知道,李春來今天把他也叫過來,隱隱也有著考察他手段的意思。
當即便是翻身下馬,親自深入到這些老百姓中。
不多時,便是有了成果,搞清楚了具體的來龍去脈,快速過來跟李春來匯報的同時,也已經是找到了愿意指認之人。
事情的起因并不復雜。
有潰兵看上了老百姓中的女人,想要搞一發。
按說,這種事情,在此時這時代的大背景下,再尋常不過了。
只是,多數人,在這等事情上還是有點譜的,終究要講究個‘你情我愿’。
雖然很多時候,代價并不高,可能只是一個粗面饅頭,甚至只是一塊餅而已。
惡劣事.件也并非是沒有,但更多時候,是在小規模的小環境的發生的。
畢竟,像是這般狀態,放羊一般,人呼啦啦一走,不論苦主還是兇手,根本很難找到人的。
像是此時這般,兩邊規模都這么大,卻還是有人敢頂風作案的,真的著實不多!
特別是,這些潰兵在侮辱了女人之后,竟然把她的男人殺了!
而且并非殺了一個,而是連男人的爹和叔叔都一起殺掉了。
而死的這三個男人,正是李春來麾下的家奴!
把事情恭敬對李春來匯報一遍,趙率教便直接開始帶人準備指認了!
這讓潰兵中一陣暴虐的騷動,甚至已經有人都開始有抽刀反抗的意思了。
李春來卻依然不著急,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幕,恍如這一切,根本與他無關。
一直藏在李春來身后、被李春來命令不得著急露面的李元已經止不住的急了,雖還是不敢上前來,卻忙是在李春來身后急急道:
“將爺,這么搞好像不大行啊,怕是要出事啊……這幫潰兵,似乎都是亡命啊……”
李春來忽然止不住冷笑:“出事便出事,又如何?”
“這……”
李元登時啞口無言,終于是有些明白了李春來的意思。
他家將爺這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你們是什么人?憑什么搜查指認我們?!”
“弟兄們,這些人明顯沒安什么好心,他們是想弄死咱們啊,都抄家伙,跟他們拼了啊……”
“拼了,要不然誰也活不成……”
果然。
正如李元擔憂的一般,混亂很快便是發生了。
還未等趙率教帶人真的上前去,那些潰兵們中間,便有人遭不住了,大肆鼓動。
這些潰兵明顯都是桀驁慣了的主兒,似乎也吃準了趙率教他們不敢真動手,當即便紛紛拿起各自兵刃,鼓噪的往前沖過來。
這真的把趙率教搞蒙了,一時滿頭大汗,卻根本就沒了什么辦法,只能是先招呼人后撤。
沒辦法。
現在這行情,自是穩定壓倒一切。
若他趙率教在這邊搞出事端來,本就沒有準確定論的他,還混個毛線的啊,怕是要被人給扒皮啊……
饒是此時李春來就在后面看著,趙率教卻也顧不得其他了,急急就想先脫離這個泥坑子。
但這時,李春來卻是冷漠的一擺手!
“所有人都有,準備射擊!”
旁邊,同樣面無表情的崔二,馬上便是下達了命令!
“裝彈!”
“填藥……”
緊接著,周圍青州左營的兒郎們,馬上便是開始操作了起來,一桿桿黑黝黝的精良鳥銃,竟自對準了這些潰兵們。
登時。
不只是這些潰兵們傻眼了,便是趙率教也傻眼了。
這什么情況?
李春來難道真敢殺人不成?
“弟兄們,這些狗官就知道嚇唬人,他們絕對不敢開銃的!”
“沖出去,沖出去咱們才能活命哇……”
“沖啊……”
潰兵們此時雖是害怕,但后面鼓噪之人顯然更害怕,只想讓局面更亂,不由愈發的大肆鼓噪。
這些潰兵們本就像是已經引燃了半數的炸藥包,此時各種原因疊加,登時便是不過腦子各種呼喊著,暴虐的往前沖過來。
“射擊!”
“砰!”
“砰砰砰砰……”
然而,不管是趙率教還是這些潰兵們,做夢都想不到的是——
伴隨著崔二一聲沒有絲毫感情的呼喊,青州左營這些經歷過突襲老寨之戰,愈發精銳的鳥銃兵們,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留情!
一個個都是無比果斷的扣動了扳機!
熟悉的硝煙彌漫之間,各種慘叫聲登時不絕于耳。
只一個瞬間,至少有四五十號潰兵,已然是血濺當場。
多半直接斃命,那些還沒死的,卻是更慘,只能是拼命在地上打著滾掙命,卻已然無法阻止他們生命的流逝了……
原本暴虐的天地間,陡然安靜了下來。
除了李春來和他麾下青州左營的兒郎們,其他人全都是傻眼了。
便是李春來身邊的李元,都是止不住的哆嗦起來。
這事情,真鬧大了啊……
“怎么?”
“不是想沖過來嗎?怎的不沖了?沖啊!給老子沖啊!沒看到老子就在這里嗎?!”
這時,李春來終于是說話了,聲音卻是猶如九幽寒冰,無比冷冽的掃視這幫潰兵!
而一輪發射完畢的兒郎,早已經退下去,第二排子彈已經上膛、火藥也全部填充完畢的兒郎,已然是頂了上來。
看著這些黑黝黝、沒有絲毫感情、恍如閻王爺鍘刀一般的銃口,除了那些還在拼命掙命的受傷潰兵,剩下潰兵都是傻了。
便是剛才鼓噪之人,也像是啞了火,一時完全沒了動靜。
怎能想!
怎敢想啊!
現在這般事態,人人都怕惹麻煩,可,不遠處那個年輕的有點不像話的參將,竟然敢公開殺人的……
這還怎么玩?
但這些潰兵中的鼓噪之人,儼然也是老油條,馬上便是有人扯著嗓子哭嚎起來:
“沒天理了,殺人了,殺人了啊!還有沒有王法啊,我可憐的兄弟啊!老子要去京師告御狀……”
“哇,殺人了殺人了啊,弟兄們,咱們沒法活了啊……”
“弟兄們,咱們好不容易才從沈陽逃出來,沒死在韃子手里,竟要死在這些官老爺手里哇……”
隨著鼓噪之音響起,這些萎靡的潰兵又振奮起來,雖不敢貿然上前了,一個個的卻止不住哀呼慘嚎起來,恍如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三爺,這事情,這事情千萬莫沖動啊……若萬一鬧大了,怕,怕就真不好收場了啊……”
這時,趙率教終于反應了過來,趕忙急急沖到李春來身邊,低低勸慰。
“呵。”
李春來嘴角邊卻是露出了一絲冷笑:“趙爺,我倒怕這事情鬧不大呢!你難道沒發覺,這事情明顯有不對勁嘛!有人,想跟你截胡啊!”
“額……”
趙率教愣了片刻,陡然也回過神來,臉色不由一片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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