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大哥之所以是大哥,自不是白來的。
待仙兒跟李春來敘說了李如柏留下的東西,李春來也止不住一陣深深的沉默……
這老爺子,僅是現銀就給仙兒留下了二十萬兩出頭。
與李家看似龐大的家業相比,這似乎是并不多。
但這里面有個關鍵的核心!
這些銀子,都是干凈的!
換言之,這些銀子,都是李如柏自己的私房錢,不會有任何糾紛的。
另外,留在前屯那邊的四千余家奴,也皆是一般模樣。
不是當初李如松的,也不是李如梅他們的,而盡是李如柏自己的,跟他的兒子都沒有任何牽扯的……
這儼然比后世的‘寶寶是寶寶,寶貝是寶貝’,還要更為通透啊……
縱然李如柏并沒有給仙兒留下什么房產、田地之類的資產,但這種行情,恰恰證明了李如柏的老辣……
不說其他,僅憑這一點,李春來欠這老家伙的情分就大了啊……
來到前屯,事情也比較順利。
孫承宗此時雖是已經回京,但趙率教究竟還留在這兒。
特別是趙率教已經是成功把握住了機會,現在上面的定論雖還沒有下來,但他已經開始全面主持前屯的工作。
而等李春來見到了這幫家奴,心中更是振奮不已!
別看這些家奴中只有六七百正值壯年的男丁,但明顯各個都是好漢子。
而里面老弱雖多,可半大小小子,包括快要成年的小姑娘卻也絕不少,也得八九百人。
他們顯然之前便早已經被李如柏調教妥當,一見到李春來,‘嘩啦啦’便是跪倒一片,口稱‘老爺’。
這讓李春來一時也禁不住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直恍如國王回到了自己的領地。
須知,按照大明當下的事態,這些人,完全就是李春來的家奴,李春來一言便可決他們所有人的生死。
跟后金的‘奴隸制’也沒有任何分別的……
這也讓李春來心里有種暗暗的警醒。
人啊。
還是太復雜了。
就像是烏鴉站在黑豬屁股上,看得見別人黑,卻是看不見自己黑……
但目前,包括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李春來肯定不會對這玩意兒做出什么改變,乃至還要變本加厲!
原因無他。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那!
這一路風霜與白骨中攀爬而來,讓李春來徹底明白,在他的基本盤還沒有徹底穩固之前,無論出什么手段怕都不為過的!
要不然你能怎么辦呢?
古往今來,但凡是走到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小撮人,真論起來,誰起家的時候不帶有‘原罪’?
像是李春來這般的,已經是‘圣賢’一般了。
不過,各項事務雖都是頗為順利,中間卻還是出了一些小差池!
李如柏麾下的這些家奴,雖已經過來大部分,但還有很小的一部分,因為一些原因,可能還要遲這么一兩天才過來。
這些家奴領頭之人,也跟李元差不多年紀,近四十了,叫李河,從七八歲便是跟在了李如柏身邊。
與李元不同的是,李河讀過很多書,頗為通透,是‘文職’,說白話便是李如柏的心腹管家。
“老爺,現在這般,您看……不若咱們先離開,留下幾艘船接應,待他們趕過來后,讓他們獨自登船,再去追咱們吧……”
海邊臨時營地,李河恭敬的對李春來匯報。
或許是還吃不透的性子,李河萬分謹慎,那種謙卑,幾乎到了骨子里。
“呵。”
“河伯,都是自家人,你也不必這般拘謹。放松點,你的為人,我早已經聽仙兒說過多次,跟爺我無需這般客套。”
李春來嘴上說的漂亮,但心里,卻明顯極為享受這種感覺。
不得不說,權利這等東西,真是一味輕易便可切入骨髓的毒藥……
但李春來此時的演技明顯又提高了不少,心中波動,根本就沒有任何展露,表面上一片赤誠。
妥妥的赤子模樣。
這也讓李河大為感動,止不住老淚縱橫,忙是跪倒在地上:“老爺厚愛,老奴必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以報老爺您的恩德啊……”
與李河寒暄一會兒,徹底的穩住了他,李春來笑道:“這事兒,說來急迫,但也未必有那么急迫。有些東西,緩一緩未必就是壞事。這樣,河伯,你先安排人員陸續登船,我在前屯這邊正好還有些事情,待明后日,咱們人都整齊了,再走不遲!”
李河不由更加感動,忙又是深深對李春來行禮。
他這位新主人,明顯比老主人李如柏更溫潤、也更有手腕的多啊。
無怪乎,他如此年紀,白手起家,便已經擁有如此家業了。
老主人的眼光,是真的毒啊。
李春來要在前屯這邊逗留幾天,最開心的人,儼然是趙率教了。
而趙率教這廝的消息也的確是牛批。
晚上酒宴的時候,他透露給了李春來一個、讓李春來都振奮不已的消息!
之前渾河大戰后失蹤的戚元功和秦邦屏等人,終于是有消息了。
他們此時已經退到了三岔河一線,雖然損失慘重,卻已經跟當地明軍前哨接上了頭,活著回來問題還是不大的。
只是,戚元功的父親,戚繼光戚大帥的嫡孫、老將戚金,卻是因為掩護他們撤退,已經是陣亡了……
便是尸骨都無法找回……
這讓李春來也禁不住長長松了一口氣。
蒼天有眼啊。
竟保住了浙兵與白桿兵最后的這點血脈。
若是單純一個點來看,這似乎并算不上什么。
但是。
若著眼全局來看,這絕對是能讓整個大明都歡欣鼓舞的消息!
現在的浙兵,雖遠不是當年戚大帥麾下的百戰精銳可比,但他們儼然繼承了戚大帥和老浙兵的遺志與榮光。
不管怎么算,戚元功還活著,這顆火種算是留下了。
退一萬步說。
正常狀態下,浙兵的駐地必定還是要回到江浙地區。
這是個什么概念?
大明未來大半的稅賦,可都是要依靠那片區域啊。
縱然戚元功與浙兵,再無法恢復到當年戚大帥時的榮光,但只要有他們坐鎮,鎮住一些不壞好意的宵小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即便未來在軍事上,幫不上李春來什么,但在經濟上,極有可能成為大臂助。
有助于李春來打開、開拓江南市場。
白桿兵就更不用說了。
西南,那是個什么地方?
便是往前推百年,甚至更久,大明依然高高在上的時候,那些土司哥們,照樣敢跟朝廷玩命!
況乎是此時?
秦良玉此時雖是老邁,但虎老雄風在,究竟還是有幾分威嚴的。
另一個時空中,為何西南的局勢崩盤那么快,越來越糜爛,越來越凋零?
說的不好聽點,那些能打仗、敢打仗,能做主、敢做主的英雄之輩,都已經死絕了啊。
剩下的那幫歪瓜裂棗,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你還能指望他們干點什么呢?
秦邦屏不死,按照他四十左右的年紀,至少還可以穩個十年八載的,豈能不是重大利好?
若李春來未來能把握好這根線,與秦家進行一部分利益捆綁,那,必將使李春來的影響力,擴散的更深,更遠,也更有韌性!
狡兔尚且三窟,更何況是李春來這等人物呢?
一頓酒,喝的相當暢快。
李春來也與趙率教達成了更多的一致。
最直接的一點,李春來將賀方安排到了趙率教麾下,讓這廝在前屯先穩下來。
這個布置,說實話,李春來都沒有多少把握的,有很大程度‘火中取栗’的意思。
但思慮再三,李春來還是這么做了。
因為李春來手頭也沒有更多的可用之人,卻又必須通過某種方式,保持存在感與影響力。
賀方這廝,雖然身上毛病不少,更是俞瑤的仇人,但他的優點也顯而易見!
靈敏,且狡詐!
他之前關于孫得功的‘偷雞’,雖是給李春來都造成了一些困擾,但,這玩意究竟還是要講證據的。
包括后來他也明白了,主動放棄了此事。
這已然為他和李春來之間,鋪平了一些道路。
最關鍵的。
他與李春來,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的。
現在已經差距巨大,未來只會越來越大,李春來有著充裕的手段,始終死死的壓制著他!
換言之,某天真覺得這廝不得用了,李春來想做掉他,也不過只是彈指而已。
賀方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拼了命的對李春來表忠心。
待回到客棧獨院中的超級私密環境,他更是狗一般赤果果的對李春來說出了、李春來不好說、只能由他來說的一些超級隱秘!
他必定會利用他的關系,幫李春來把影響力,滲透到西北軍中!
送走了狗一般興奮的賀方,李春來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口中輕輕的哼起了一首熟悉的旋律:
“玉山,白雪飄零,燃燒少年的心……”
縱然極度不想,可時代的龐大車輪滾滾轉動之間,他李三爺,儼然已經變成了他都討厭的那種人啊……
不過,李春來卻并不后悔!
因為此時的他,早已經深深明白,只有在這個大染缸中,一步一步,堅定的往上生長,才能夠擁有話語權,擁有實力,去做一些真正想做,利于國家、利于人民、更利于民族的事情!
倘若他李三爺一直是泥菩薩過河——連自身都是難保,又憑什么,去維護世界的自由貿易?
唯一需要做的,便是時刻警醒自己,保留那份初心那!
這一晚,李春來睡的少有的踏實。
在經歷了這一番根本無法用言語敘說的風吹雨打之后,李春來顯然又有了不少的成長。
此時的他,更像是一個男人,更像是一個大哥,也更像是一個‘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的上位者了。
早上吃過了早飯,簡單收拾一番,李春來剛要去海邊營地那邊看看仙兒,安撫下伊人的情緒,順便看看李河他們登船的情況。
卻還沒出客棧的大門,便見李元急急的策馬狂奔而來。
一見到李春來,李元陡然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忙急急翻身下馬道:“將爺,北面出了些事情,咱們的剩余人手,跟一幫殘兵起了沖突,據說已經出了好幾條人命了……河爺不敢做主,讓卑職第一時間便過來稟報將爺您了……”
“嗯?”
李春來的好心情陡然一滯,眉頭不由緊緊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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