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三兒,你,你要走?”
看著李春來愁眉緊鎖的模樣,劉秀娘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也顧不得此時的狼狽了,忙爬起身來,來到李春來身邊緊張的道。
陳六子、田景等人聽到劉秀娘對李春來的稱呼,都是一愣。
時過境遷。
到了此時這個時候,還敢、還能這么稱呼李春來‘三兒’的人,儼然已經不多了。
本來他們只以為這是李春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此時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位老板娘跟他們三爺是舊識……
不自禁看向劉秀娘的目光便是尊敬了許多。
李春來這時也回神來,笑道:“秀娘,本來還想過來照顧下你生意呢,你看這事兒鬧的。”
說著,李春來又招呼一直藏在內門門簾子后面,不敢露面的劉秀娘父母。
劉秀娘的父母這時才是認出李春來來,趕忙過來抓著李春來的手,眼睛里都快要含著淚跟李春來說話。
寒暄一會兒,李春來笑著看向劉秀娘道:“秀娘,今晚你們若是不著急關門,便給我張羅幾桌酒菜可好?等我忙完回來,咱們聊幾句?也讓這幫兄弟,幫著你收拾一下。”
劉秀娘眼睛已經有些發紅了,忙是點頭道:“三兒,你今晚幫了我這么大的忙,請你們吃頓酒還不是應該的?你,你去吧。一定要小心些……”
看著劉秀娘謹慎的關切著的模樣,李春來心中一時也有些不可說的復雜。
人生啊,便是這般。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不過李春來很快便收斂起了心神,笑道:“那行,我先過去了,秀娘,勞煩你了啊。”
看著李春來很快便是帶著大半人手離去,劉秀娘的眼睛里不由也是愈發復雜,逐漸被一層濕氣所遮蔽。
這幾年僅有的幾次回鄉之路,她雖是努力營造出了她在青州過的很不錯的模樣,可,真實到底是什么模樣,她又怎可能輕易敘說呢?
反倒是從小便是她跟屁蟲一般、呆萌又幼稚的李春來,這短短時間,竟已經混到了這個程度……
便是她一直在青州這邊生活,最近幾個月,也是一直聽到李春來‘李三爺’的大名。
本以為不是一個人,只是重名重姓,可仔細打聽后才是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李三爺,正是她的青梅竹馬李三兒……
劉秀娘其實也不是沒想過跟李春來聯系。
畢竟,兩人的情意一直擺在這里,或許李春來就能幫她解決眼前一些……她根本就邁步過去的困難呢?
只是,她究竟也是有自尊心的,怎能讓李春來看到她此時這般模樣?
誰曾想,緣分就是這么奇妙,更這么霸道……兩人竟在這等情況下碰面了……
而且,她比她想象的還要更狼狽許多……
看著李春來一行人很快便是消失在茫茫雪夜里,影子都看不到分毫了,劉秀娘這才是回過神來,快步回到了店里。
已經這樣了,最狼狽的模樣都被他看光了,還能怎么辦呢?無怪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啊。
青州南大營位于青州城南部,占地面積很是廣闊,至少數以百畝。
卻究竟年久失修。
諸多建筑,都已經露出了老邁的頹敗,便是周圍的許多樹木,都有種遮掩不住的垂垂老矣。
但‘虎老雄風在’。
青州軍制的配置還是擺在這里的。
不僅東南西北四個主要城門都有守備,城內主大營的配置也是一個不缺,依然充滿了古老又沉悶的威勢。
李春來一路來到青州南大營外,心境也逐漸冷靜下來。
目前的狀態,他與丁公公還是處在‘蜜月期’的。
就算丁公公這次還是要用他李三兒去頂缸、‘堵搶眼’,但好處應該是不會少給的。
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他李三兒能有著一部分選擇的權利,也并非是不可能。
陳六子、馬五在前面一路報備撒銀子,李春來很快也進入到了巍峨的南大營之內。
今晚下著雪,能見度雖是不太好,雪勢也遮住了大營內諸多的實況,但以李春來的目力,還是看出來很多東西。
這南大營,怕比他想的還要更惡劣許多。
就僅看這些基礎生活設施使用的情況,恐怕,真正的人數,別說六七成了,半數都是困難。
這讓李春來心里隱隱蒙上了一層陰影。
青州軍怕也不堪一擊啊。
真要有啥事……
除了甩鍋,李春來真想不到還有什么其他可能……
一路順暢的進入到中軍,這邊的人氣與火光也興盛起來,至少有幾百號精銳在這邊值守。
顯然,盡是家丁。
但他們明顯并非是一幫人。
看模樣,怕是得有個三五幫的。
看到李春來這一幫衙役過來,諸多家丁都投射過來傲慢審視的目光。
李春來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自不會與他們計較什么,示意陳六子和馬五上前通報。
里面消息回的很快,也就傳令來回的工夫,便是有親兵過來讓李春來進去。
推開正廳厚重的棉門簾子,一股帶有些許香薰味的暖風登時撲面而來,里面燈火通明的場景也盡數顯露在眼前。
坐在最上首位置的,并不只丁公公一人,還有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太監。
而兩邊還有十幾個游擊、守備、千總官袍的將官,以及數十號衣冠楚楚的豪紳大戶們,都是朝著李春來這邊看過來。
便是李春來的目力,一時之間也不可能記下這么多人,忙是進門便恭敬磕頭行禮。
“呵呵。”
“三兒,你過來了啊。很好。便先到一旁聽著吧。”
這時,丁公公笑瞇瞇的出聲了。
旋即又笑著對眾人解釋:“老劉,這位便是你們都聽說過的小李三兒了,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另一個大太監,赫然便是此任青州鎮守劉公公。
但此時不僅是劉公公,在座一眾人等,顯然都是沒想到,丁公公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把李春來一個不入流的衙役帶進來,還如此堂而皇之的對眾人介紹。
這讓這幫大將官、大豪紳們都有點止不住的吃味了。
這小李三兒,到底是什么能耐哇,竟能讓這位丁公公如此不遺余力的提攜他?
特別是徐懷玉徐將軍,直勾勾的盯著李春來看了好一會兒。
雖說才頭一回跟這位傳說中的李三爺見面,可,不知怎的,他怎么就感覺,這李三爺這么眼熟呢?
劉公公這時已經審視完了李春來,冷峻的把話題拉回到了正題:“諸位,事情便是這般。現在已經入冬了,遼地糧餉依然不足啊。那些大人們,天天哭著喊著逼著皇爺他老人家,可,皇爺他老人家又去哪里弄這么多的銀子,堵這等窟窿?”
說著,他長嘆息一聲道:“我等雖是不才,但身為皇爺的奴婢,自當為皇爺分憂。此役,我青州鎮守,萊蕪鎮守,都要拿出誠意來!就算堵不上這等大窟窿,也要為皇爺分憂!”
廳內登時一陣低低議論紛紛。
丁公公也恰到好處的補刀道:“劉公公所言不錯!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各位身為我大明的精英,有錢就應該出錢,有力便也應該出力!事情緊急,此役咱們也無需搞那么多花哨了。就以今天為始,明天這時為限!各位也都好好思量一下,到底是怎么個選法!如何?”
廳內的議論不由更為紛雜,諸多將官、豪紳們都是止不住的交頭接耳。
李春來進來雖只片刻,劉公公、丁公公說的話也都有點沒頭沒尾的,可李春來強大的理解能力,已經是隱隱捕捉到了其中核心。
這他娘的。
這是趕上‘攤派’了啊!
可,最近雜七雜八的各項收益加起來,他李三爺已經給了丁公公近萬兩銀子。
這狗太監難道還不知足,這等攤派,還要把他李三爺拉上?
這讓李春來的心里止不住的翻滾著,是真的想殺人了,一時卻苦于沒地方發泄,只能先忍著。
議題到了這個程度,基本上也接近尾聲了。
待眾人又議論了幾分鐘之后,劉公公便恰到好處的宣布散會,讓眾人回去再私下里再商量。
很快,熱鬧的人群便迅速散去。
丁公公也親自去送劉公公。
只留下李春來呆呆傻傻的、像個木偶一般留在當場。
不過丁公公很快便回來了,笑著看向李春來道:“怎么樣?三兒,心里是不是恨雜家了?怪雜家沒跟你交代一聲,便把你帶到這種場合來?”
說實話,這般狀態,饒是李春來心志驚人,卻也真不摸丁公公的節奏了,吃不準這沒了命.根子的大太監,到底想干什么?
但面上李春來肯定不會失了禮數,忙是畢恭畢敬的表著忠心。
“哈哈。”
聽到李春來赤果果的馬屁,丁公公不由哈哈大笑:“三兒啊三兒,你個小猴兒,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了啊。雜家若真想害你,怎會帶你來這等地方?雜家這次讓你過來,是想給你一個天大的前程!就看你小子,到底想不想要了!”
“天,天大的前程?”
李春來心里已經隱隱摸到了什么,但還差著一絲絲,忙是恭敬看向丁公公道:“公公,此話怎講?”
丁公公深深嘆息一聲,不理會李春來,竟自大步來到窗邊,打開一絲窗戶,看向窗外道:“遼地餉銀吃緊,皇爺在前幾日令各地鎮守籌餉,但是情況不容樂觀那。不過咱們不管別人怎樣,我萊蕪鎮守,定要拿出咱們的最大誠意來!”
說著,他任由窗外的冷風吹拂亂他的頭發,竟自看向李春來的眼睛道:“三兒,這次,雜家不是要你出錢,而是,想讓你出點力,幫雜家,把萊蕪、沂源這邊的物資,送到遼東去!”
看李春來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所以。
丁公公又笑道:“三兒,前面雜家便跟你說過,只要你入軍職,雜家保你上副千戶之位,并不困難!而此次,你并不用出多少銀子,只需幫雜家把這筆糧餉運往遼東,便能換來正千戶之位,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