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牌九李春來并不甚精通。
主要是這玩意兒太古老了,也稍有些復雜,到了那個靈魂的時代,早已經被各種更簡單方便的玩法所取代。
但是,憑借李春來的機靈,那種敏銳的感知,別人想贏他李三爺的銀子,那也不容易。
在熟悉場內的這個過程中,李春來輸了七八兩銀子,但不多時便是接連贏了好幾把,又賺回來,然后再開始輸。
反復幾次后,在身邊兩個花枝招展姑娘的或歡呼、或嘆息的嬌聲中,李春來非但沒輸,反而還有著一些盈余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透過與身邊兩個姑娘說話,包括自己眼睛的觀察,李春來對整個場內的結構、包括節奏,也是愈發了解。
這個場子,基本各種玩法都有,但最受歡迎的,還是最古老的牌九和擲骰子。
尤其又以擲骰子為主。
畢竟這玩意兒最簡單,只要不是傻子,輕輕松便是能看明白。
誰都不傻。
在關乎到銀子的問題上,大家還是會選擇用腳來投票的。
在東大牢的時候,黃公公雖是給李春來理出來一個很有價值的脈絡關系,但說到底,黃公公已經被關了太多年了。
他的這些脈絡關系還在不假,可,真正想將其梳理出來,顯然并不容易。
這就考驗李春來的能力了。
李春來卻依然不著急。
此時才剛剛天黑不久而已,對普通老百姓而言,這已經是‘日落而息’,一天的生活要結束了。
可對于那位小劉公子這種公子哥而言,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而已。
不過,在觀測場內的這個過程中,李春來卻是看到,陳六子,馬五,包括山子這三個憨貨,分明輪流去了那些休息室里……
這讓李春來略有生氣的同時,也有些無奈。
人畢竟不是圣賢。
想要讓底下的框架更為穩固,怕,真得想想辦法,讓陳六子他們都成家,真正安穩下來了。
在牌九這邊玩了小半個時辰,對場內基本上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小盈余一點,李春來滿臉社會氣的招呼兩個姑娘,換到不遠處的一張擲骰子的大桌上玩。
因為他這時已經是找到了一個目標人物。
一位青州本土游擊將軍的兒子!
而這位少爺的父親,正是劉振邦的死對頭之一。
這位少爺姓徐。
據說,是國朝開國元勛、元帥徐達的后人,與京里的定國公府、還是南京的魏國公府有著聯系。
雖說他們怕早已經與兩大主脈出了五服,卻究竟不是尋常老百姓可比。
這想來才是劉振邦一直搞不定這位徐將軍的原因。
大家背后,都有人呢。
這位小徐少爺今晚上點子似乎很不錯,接連贏了好幾把了,看到李春來過來也頗為熱絡,熱情的招呼李春來上座。
李春來連丁公公、姜胖子都能捧好,更別提捧這個比他還要小一點的小徐少爺了。
當即幾句話,便是將這位小徐少爺哄得心花怒放。
很快,賭局正式開始。
此時,桌上差不多有十三四個人,真玩牌的可能也就一半出頭,更多的,還是過來給小徐少爺面子的,玩幾輪,輸點銀子便走了,換到真正玩的桌上去。
而不論是李春來還是那個靈魂,都對擲骰子有著強大的精通。
特別是李春來此時的體質與狀態,縱然這些骰子里有著微妙的手腳,可他研究了沒片刻,便是已經了然于胸。
幾輪下來,李春來很給小徐少爺面子,已經輸了七八兩銀子,急的是抓耳撓腮。
“哈哈。”
小徐少爺不由更為開心,招呼李春來道:“楊公子,你今天不大行啊。本少爺點子正旺,你就算把頭皮撓破了,怕也不是本少爺的對手哇。”
其他幾個不是真玩牌、只是為討好這小徐少爺之人也是連連附和。
其他幾個連輸好幾把的賭徒卻是愈發懊惱。
李春來心里古井不波,臉上卻是故作漲紅,滿臉不服輸的道:“徐少爺,我,我還就不信了!今天我這點子,正不回來了!他娘的,我前些時日還去泰山燒過香呢。再來!”
“哈哈哈……”
小徐少爺不由更歡:“楊兄啊楊兄,別說你去泰山燒香,今兒點子在本少爺我這,你就算去五臺山燒香都沒用!來來來,諸位爺們趕緊了啊,待本少爺今晚多贏點銀子,看等會怎么收拾那個姓劉的王八羔子!”
接連又輸了幾輪,李春來面前已經只剩五六兩的銀子,便是身邊的兩個姑娘都坐不住了。
李春來這時‘啪’的一拍桌子,直接將全部的銀子都推出去,猙獰道:“徐少爺,諸位爺們,我姓楊的現在就這么點銀子了,咱們來把大的可好?我姓楊的來開莊,有不怕死的,便跟著我來試試!放心,別怕我姓楊的沒錢,若我再輸了,這個也壓上!”
“啪!”
李春來又是摔出來一塊金鑲玉的玉佩,明顯價值不錯,得值個二三十兩銀子的那種。
徐少爺眼睛登時亮了,忙是嘿嘿笑道:“楊爺,敞亮啊。玩就玩,誰怕誰呢?”
說著,又囂張的招呼道:“爺們們,今兒點子可是在本少爺我這,還有沒有爺們敢跟上了?”
“草他娘的,老子輸一晚上了,婆娘回家得搞死我,跟徐少爺一把!”
“我也跟徐少爺一把!”
“我也來……”
群體效應便是這樣,眾人都是興奮起來,想跟著徐少爺吃李春來。
李春來面上故作猙獰,心里卻早已經穩如老狗。
這徐少爺今晚之所以點子這么好,是因為,他用的骰子,與賭場里提供的骰子稍稍有些差別。
徐少爺本身也有點小技術,混淆了諸多賭徒們的視聽。
可這點小手段,對李春來而言儼然是小兒科。
他接過骰子的竹筒,‘啪’的排在桌子上,滿臉漲紅的猙獰道:“徐少爺這幾把都是吃大,老子我還就不信了,這點子能一直大起來沒玩了!老子這把不信邪,非要壓一把小的!老少爺們們,有信的過我楊某人的,那便來跟我楊某人賺大錢啊!”
“嘁,徐少爺點子正強,傻子才跟你喲……”
“楊爺,別墨跡了,趕緊開一把試試手氣……”
“開啦開啦……”
李春來這外來戶顯然沒有徐少爺更有影響力,跟他莊的,只有小貓小狗兩三只,加起來也就一兩來銀子。
顯然。
徐少爺一幫人,早就將李春來這塊金鑲玉的玉佩視為囊中物了。
李春來面上猙獰,心底里卻是止不住的好笑,當即便是虎著臉搖起了骰子。
故作花里胡哨的搖了好一會兒,這才‘啪’一聲,狠狠把骰子摁在了桌子上。
一邊招呼道:“還有沒有爺們再上了,買定離手哇!”
徐少爺還是有點小心思的,最后這一會兒,他的耳朵可一直豎的緊,儼然聽出來,李春來這篩子的節奏,跟他剛才是一致的,大肯定是沒跑了。
當即便是也扯著嗓子吆喝人跟,同時自己也加了注。
一眾人紛紛跟著徐少爺加注。
李春來這邊雖也有加注的,但還是太少了,整個場面看起來,他這塊玉佩已經是不保。
若再加下去,他怕是還得拿出別的東西來。
李春來也忙做心虛的叫停,招呼人準備開盤。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匯聚到眼前的竹筒上。
不過這邊的規矩是,擲骰子是莊家擲,開卻是要別人來開。
李春來當即便是讓這邊的小二哥來開,也省的再生什么事端,被人看出馬腳來。
“開,開,開……”
就在小二哥略有顫抖的猛的一下子抽開竹筒的時候,諸多興奮的呼喊聲,卻是一下子戛然而止。
只見,三個骰子,赫然是二,二,一,明顯的小。
“這……”
“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一瞬間,徐少爺登時傻愣在當場,滿臉不可思議。
其他一眾賭徒們也都是如喪考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特別是幾個已經捕捉到一些細節的老賭徒,根本接受不了眼前的現實。
剛才的聲音,分明是大的局啊。
可惜,現實就擺在眼前,李春來也明顯不是善茬,他們誰又敢輕易挑釁?
“哈哈!”
“哈哈哈哈哈……”
李春來幾乎炸裂般哈哈大笑,一下子跳到了桌子上,居高臨下的肆意道:“徐少爺,看來我姓楊的點子也正了一回,終于正了這一回啊。”
李春來這舉動雖是突兀,但在這種場合,再怎么樣的突兀,都不叫突兀了,并沒有人太當回事。
看場子的壯漢甚至看都懶得多看這邊一眼。
倒是吸引了幾個在別的桌上玩的人,跑到這邊來湊場了。
“嘿嘿,徐少爺,承讓,承讓啊。”
看著李春來已經把桌上所有的銀子全都劃拉到他那邊,堆砌來老高,一把至少賺了二十幾兩。
徐少爺也只能強忍著不爽道:“再來,再來,誰跑誰是婊.子養的!”
李春來當然不會跑,徐少爺可是他的大魚。
接下來幾把,徐少爺又接連贏了幾把,可惜,李春來卻是泥鰍般滑不溜手,看著是在輸,可銀子非但沒少還又多了,直讓徐少爺要吐血。
眼見時候差不多了,那位劉公子應該快過來了,李春來當即再次加大火力,沒幾把,便是把徐少爺這邊的銀子贏了個干凈。
“徐少爺,你看,今天這,真不好意思啊。徐少爺您若沒了銀子,那咱們便改天再戰吧。我至少還要在青州城呆個幾天呢。”
李春來繼續騷動著徐少爺的心。
“改天!”
“改天個球子的!”
徐少爺恨不得把骰子吃了,卻是懊惱的抱住了腦袋:“這他娘的可是完蛋了。本來,今晚還想跟那姓劉的狗雜碎大戰三百回合,誰曾想,竟然馬失前蹄哇……”
“徐少爺,啥意思?”
李春來明知故問,“難不成,您后面還有場?這也無妨,這些銀子,我便都借你便是了。怎能讓徐少爺您丟了面子?”
“你,你借我?”
徐少爺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止不住看向李春來。
李春來笑道:“區區身外之物,又不是太多,六七十兩銀子而已,別說借了,便是送給徐少爺又何妨?當交個朋友嘛。以后,徐少爺若是去萊蕪那邊,盡管找我楊某人。”
“這,這怎好意思……”
徐少爺明顯已經意動,卻是滿臉尷尬。
這時,他身邊的一個奴仆,忙是低低貼到他耳邊耳語幾句。
“這……”
徐少爺登時一個機靈,雖然有些不甘心,但眼睛卻是骨碌碌亂轉。
片刻,忙是看向李春來道:“楊爺,今天點子在你這,若不然,等下,你替本少爺出戰可好?楊爺放心,今晚不管輸贏,我姓徐的都欠你一半,也就是三十五兩銀子!真贏了咱們再另算!如何?”
“這個……”
李春來沒想到這徐少爺倒也不傻。
本以為,他到與劉公子對戰、輸的沒褲衩的時候才能想起自己,沒想到,現在便是走上了軌道。
“哈哈,姓徐的,聽說,你今天連褲衩都輸掉了?怎回事?你今天臉太丑,不大行啊。”
而就在李春來故作猶豫、徐少爺眼巴巴看著的時候,外面,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囂張的年輕聲音。
轉瞬便是一下子進來七八人。
為首一個一身錦袍的公子哥,不是那位劉公子,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