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三爺,事情應該都差不多了,咱們前面的消息都不假……那些荒地,幾乎都與衡王府有關……而且,里面似,似還有一些變化,與王府里的幾位公子有關……”
臨近青州城的時候,馬五又打探來諸多的消息,小心跟李春來匯報。
只是,這里面的水著實太深了……
馬五即便已經在刻意壓制著了,不敢說的太透徹,聲音卻還是止不住的顫抖著。
李春來緩緩點了點頭,皺眉不語。
這一路走來,李春來雖說已經有了不少心理準備,可就在巍峨的青州城下真正確定這些東西,他心里還是有些很不是滋味。
當代衡王朱常庶已經在位二十年,五十好幾的人了,他現在雖是鮮少露面,可還是有一些消息傳出來。
最核心的一條便是:
他的身體,似乎已經不咋樣了……
然而這位衡王與其他藩王又有著很大的不同,他們衡藩這一脈,到此時,都還沒有正式確定世子。
這般狀態,王府里怎么可能安生了?
李春來從那個靈魂里花費了老鼻子力氣才搜羅來的記憶,下一任衡藩,跟此時爭斗的你死我活的幾個王府公子可沒有絲毫關系。
而是——
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庶子,得到了最后的勝利。
只可惜,那位庶子到底是衡王爺的庶二子還是庶三子,李春來著實是記不起來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數百年下來,老朱家的后代子孫著實是太多了,恐怕早已經得以百萬計,乃至,給這些還在血脈內的王子起名字,都得新造字……
這誰頂得住?
當然,國朝的藩王跟歷朝歷代都有點不一樣,他們雖然地位很高,可實際的政治權利卻是幾乎等于零。
能折騰的,也就是衡藩下面的土地了。
那些被荒廢的良田,便是此時王府斗爭下的產物。
不過即便是只爭這些土地,里面水依然很深。
提高租子,加倍剝削窮苦農民,這甚至都是小事了。
李春來現在得到的消息,有公子要求,想種他的地,就必須得賣身給他為奴,老婆孩子都要任由他掌控才行。
還有的公子更絕,無論老百姓怎么哀求,地他就是不租了,你餓死也跟他沒關系,自己去想辦法。
這還只是明面上能探知的,若是再往深處深究,那恐怕還不知道要有什么新的真恐怖……
不過,這對李春來而言,卻并不是壞事……
當初,在沂源東大牢跟白發老太監黃公公商議的時候,黃公公便著重給李春來圈出了‘王府’這條線。
畢竟,青州錦衣衛設立之初,最本質、最核心的任務,便是監視衡藩!
此時衡藩這般狀態,說是漏洞百出都不為過,青州錦衣衛的最高統領劉振邦,顯然對此事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且,衡藩一脈起于成化年間,到現在,早已經與萬歷皇爺出了五服,說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也絕不為過。
但藩王事務直關國朝根基,賬可遠不能如表面這么算。
一旦衡藩這邊真鬧出什么簍子來,其他藩王豈能坐視不理?肯定會拼了老命來抱團。
所以。
事情的確是要圍繞著衡藩這一脈來展開,但卻必須要使巧勁,決不能讓自己牽扯其中太深。
否則,誅九族那可真不是夢啊……
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
對如何進入青州城,來路上李春來便已經做好了諸多準備。
在臨近恢弘古老的青州城前的時候,李春來一行人便是化整為零,分批次從不同的城門、依次進入到青州城內,隨后,以城南幾家很普通的客棧為聚集點,分散匯聚。
青州城究竟是千年古城,比沂源城的基礎設施可是強太多太多了。
城門與諸多建筑更加恢弘,道路更加寬廣氣派就不消說了,單單是城內密集的人流量,便是沂源拍馬也難及。
只不過,李春來只隨便掃了幾眼,心中便也有了數。
青州城的確是比沂源富庶很多,可,富庶的人,恐怕只是上層的既得利益階層,對于普通老百姓們而言,他們比沂源的老百姓根本強不了多少,甚至,還隱隱有所不如……
來到這家膠州客棧暫時安頓下,李春來便是叫了幾個小菜,來到沿街三樓的露臺上看風景。
到了這里,縱然與靳爺有著同盟,可李春來顯然不敢跟靳爺主動聯系。
這玩意,只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謹慎謹慎再謹慎。
否則,只要對方有一個念頭不對,哪怕不是他故意的,對李春來而言怕也是滅頂之災。
真以為劉振邦混到此時是白玩的嗎?怕早就把靳爺給盯死了。
李春來卻也并不著急。
主要是劉振邦此時也學乖了。
就算他貴為錦衣衛青州千戶,卻究竟不能把手伸的太長,直接干預沂源這種地方上的事務。
他這回走的是官方層面的大道,要用知府衙門,從正面把李春來給摁死了,至少是驅除出地方政務體系。
但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劉振邦想的挺美,可,地方衙門的效率,說起來可就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了。
李春來看了沒多會風景,馬五那邊便是傳回來消息。
此事,在青州并無多大動靜,青州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他李三爺是何方神圣。
而他們在青州的消息傳輸渠道,也并沒有任何新的消息傳過來。
李春來心里也有了數。
這事情,說十天八天的可能過分了,但至少五六天之內,問題應該不大。
而這五六天的工夫,已經足夠李春來找到破局的辦法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李春來只帶著陳六子、馬五、山子三人,經過了精心的裝扮,來到了位于南陽.水畔的一座恢弘建筑群之外。
這里,正是青州最有名的銷金窟之一,南陽.水閣。
與沂源那種小地方,青樓就是青樓,賭坊就是賭坊不同。
這南陽.水閣,因為一些歷史遺留原因,是一個很多元化的場所,匯聚窯子、賭坊、客棧等諸多元素與一身。
背后的底子,有點深不可測。
因為這種復雜,傳統文人自對此不屑一顧,可對于更多的人而言,這卻是個最好的消磨時間的好場所。
李春來今日來此,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方面,是想見識下大青州的繁華,另一方面,則是沖著劉振邦那個最疼愛的嫡出小兒子而來。
此時,北風呼嘯,沒有什么山勢遮擋的青州城內,明顯比沂源要更冷許多,可這點小天氣,顯然擋不住一眾尋歡客們的熱情。
李春來幾人在門外站了沒幾分鐘,便是有三四波車馬過來,被老鴇子和龜奴熱情的迎進去。
李春來這時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對陳六子幾人低低道:“走,咱們也進去!”
“哎喲,這位客官,您是生面孔啊?不知,是何人介紹而來?”
李春來一行人四人剛到門口,便有個身材肥胖、花枝招展的老鴇子迎了上來。
或者說,擋在了李春來幾人的必經之路之前。
她看似滿臉堆笑,滿身肥肉亂抖,很是謙卑,實則卻是在很謹慎的打量著李春來幾人。
“呵。”
“姐姐,貴地的規矩我懂。這是我們的保證金。”
說話間,李春來已經變戲法般掏出來一個小布兜,直接塞到了這胖老鴇子手里。
胖老鴇子一掂量,面色便是一變,忙是又小心打開來探查了一下,見里面盡是最熟悉的白花花之色,臉上笑意越甚,也帶有了幾分真誠的意思。
忙道:“幾位客官,不知道您幾位是從何而來啊?又想在咱們南陽.水閣玩什么呢?”
說著,她又忙花枝亂顫的解釋道:“客官,您千萬別生氣。您都已經知道咱們南陽.水閣的規矩了,也該體諒下奴家的苦衷嘛……”
李春來笑道:“這是自然。姐姐,實不相瞞,咱們幾個,都是從萊蕪那邊過來,正好來這邊有點小事情。早就聽說南陽.水閣里,高手很多,玩的也大,這不才過來見識見識嘛。”
“哎喲,原來是萊蕪來的貴客啊。幾位爺,您幾位可真是慧眼如炬啊。您想來玩這些東西,來咱們南陽.水閣就對了哇。幾位爺,里面請,快請……”
聽到李春來是來賭錢的,胖老鴇子臉上直要笑開花,忙是招呼幾個龜奴陪同,親自引領著李春來一行人進入里面。
等進入到燈火輝煌的內里,李春來也愈發感知到了這南陽.水閣的底子。
這里面的廳堂太大了,幾乎堪比殿宇。
若真算起來,這肯定是僭越了,放在洪武年間,老百姓私自蓋這么大的屋子,抄家滅族也不為過。
但是現在,誰又把這當回事呢?
快活就完了。
不過,這大廳只是‘素場’,喝酒吹牛逼的地方,不過看其中一些陳設布局,應該也是舉辦一些活動的地方。
李春來等人顯然不會玩這,直接跟著老鴇子繞進了一道長廊,來到了一個更大、也更為輝煌恢弘的丁內。
這里就是純‘葷場’了。
賭錢還可以有姑娘陪著的。
已經有點后世賭場的氛圍了。
乃至,在有一些方面,可能比后世還要更為奔放,周圍有很多各種的休息室……
當然,價格也是不菲。
像是李春來這種‘新客’,想要進去玩,那便得二十兩銀子起步,簡直讓人咋舌。
已經到了這般,李春來自不會小氣,當即便是給陳六子他們三人,一人叫了一個姑娘,他自己則是叫了兩個,直接左擁右抱的來到了一張玩牌九的桌子上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