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小李三兒人呢?還不給爺們們滾下來?!”
“怎么著?一個個這是看啥呢,是不是想跟爺們們去咱青州府吃幾天白米飯?”
“嘿,還敢看你爺,看你爺不把你的狗眼珠子挖出來!”
酒樓一樓大廳。
原本慵懶祥和的氣氛陡然被打破了。
便是剛下來準備收拾走人的洪斌、陳六子、劉黑子等人都是傻眼了,看著氣勢洶洶的七八個來人,他們竟都是一動也不敢動。
因為——
這幫人身上,都是穿著花花彩彩的飛魚服,赫然是已經威懾整個大明數以百載,讓人望而生變、直止小兒夜哭的錦衣衛番子。
饒是他們就七八個人,也并不甚強壯,好幾個腰間甚至都沒掛佩刀。
但就是這身飛魚服,再加上他們手里拿著的明顯不太正常的小鞭子、彎鉤子,已然是讓人聯想到了什么,根本就不敢直面他們的威勢!
“這,這是咋回事嘛……”
“對哇,李,李三爺怎么會惹上這些錦衣衛的番子……”
“事情不太好辦了哇,這是要出大事哇……”
人群瞬間被震懾住,便是幾個暫時還沒走的沂源豪紳,也根本就沒人敢直面他們的鋒銳,頭都不敢抬,只敢低低議論。
這些錦衣衛番子領頭的是個三十許的百戶官。
他生著一張陰森的馬臉,眼神恍如毒蛇,就像是一直生活在陰暗的地下世界一般。
看著局面瞬間便是被威懾住,他的嘴角邊也不由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慢斯條理的一擺手。
身后。
馬上便是有番子給他搬來了一把椅子,又急急小心的用衣袖把椅子擦了一遍,這才狗一般請這馬臉百戶坐下。
馬臉百戶大馬金刀的坐在了椅子上,馬上便又有番子給他拿來了一壺酒。
他慢條斯理的品了口酒,便是優哉游哉的閉上了眼睛,卻是很輕微的談了個響指。
旁邊一個身材瘦高、就跟竹竿一般的總旗官登時便是咳嗽幾聲,扯著嗓子便是繼續叫囂:“小李三兒人呢?這是真想不給爺們們面……”
“喲。”
“我說今天外面有幾只喜鵲總叫個不停呢,原來是有貴客盈門哇。幾位爺,小的便是李三兒,不知幾位爺找小的有何事?”
這竹竿般的番子還沒真正拉開氣勢,卻是忽然被打斷,李春來、楊德山已然快步從樓上下來。
楊德山這次倒是表現的很爺們,可一看到眼前竟然是錦衣衛的番子在鬧事,他的大白臉上,止不住的便是掠過一抹無比痛苦的苦楚之色。
看吧。
這爺們是真不能當啊……
怎能想到,小三子不知怎的,竟然是惹上了這幫活閻王啊,這可怎生是好……
李春來剛看到這些錦衣衛番子的時候,心里還是吃了一驚的,但此時,來到他們近前,李春來心底里已經迅速平靜下來。
主要是錦衣衛這層神秘而又恐怖的面紗,此時被揭破了。
而有著與過山風死斗的經歷,李春來對他身體本身的自信心也是有了極大的提高。
別看這些錦衣衛的番子穿的這身衣服很虎。
但是,真要動手,李春來完全有把握,他自己一個人,便是挑光他們七八個!
“你,便是那小李三兒?”
看到李春來面上恭敬,身形卻是相當筆挺,而且,骨子里總是有著讓人很不太舒服的自信,那瘦竹竿的總旗官,也刻意提高了他的嗓音。
這時,那為首的馬臉百戶,也是慢條斯理的睜開了眼睛,恍如審視獵物一般、冷笑著審視著李春來。
“呵,小的便是李三兒,不知諸位爺找小的有何事?諸位爺放心,若有小的能幫上忙的事情,小的必盡心盡力,絕無推諉。”
一時摸不清這幫番子的來意,也不知道他們的底細,李春來自然不會在面上跳脫,中規中矩。
周圍沂源眾人見李春來出來平事了,而且不慌不忙的,都是稍稍松了一口氣,靜待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呵。”
“呵呵呵呵……”
聽到李春來這么說,一眾番子不由都是笑出聲來。
特別是那個瘦竹竿般的番子,幾乎腰都笑的直不起來了,但轉瞬便是變了狗臉,禿鷲般死死的盯著李春來道:
“小李三兒!你他娘的死到臨頭了,還敢跟爺們們油嘴滑舌?!來人,把這個目無王法的小崽子給爺我拿了!”
“嘿,不識抬舉的狗東西,看爺們們怎么炮制你!”
“小崽子,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哇……”
馬上便是有四五個錦衣衛的番子獰笑著上前來,非洲鬣狗般有序的朝著李春來包過來,就要對李春來動手!
楊德山登時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這他娘的賊老天啊,這是看不得他們楊李兩家有片刻的好日子哇……
“呵!”
李春來這時卻非但不懼,反而是止不住傲然的笑出聲來:“他娘的,這世道還真是沒了王法了!這青天白日的,居然有不知道哪里跑出來的狗癟犢子冒充錦衣衛的爺們!馬五,把門給爺我關好了!姐夫,六子,黑子,把他們給老子我往死里弄,弄死了也有我李三兒頂著!”
“好來,三爺!”
“艸你娘的,你六爺早就看你們這幫狗東西不爽了,你他娘的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啊,敢跟三爺這般說話?”
“弟兄們,弄這幫冒充的狗雜種!”
“吱嘎——”
有著圍剿過山風的經歷,李春來麾下這幫人雖還是烏合之眾,但對李春來的命令,已經有了一種條件反射般的本能服從。
眼前,縱然這些錦衣衛的番子很兇,可三爺都說他們是假的了,那他們還能真了?
特別是他們一幫人正攜大勝之威、氣勢正盛呢,怎能在自己的地盤上,看到別人對自己這般吆五喝六的?
伴隨著門口那邊的馬五等人直接關上了酒樓的門,洪斌、陳六子、劉黑子等人當即便是快步朝著這幫錦衣衛的番子包過來,迅速占據了絕對優勢。
“哎喲……”
陳六子更是連一句廢話沒有,大步沖上前,一個別腿,率先便是放倒了一個沖的最前的錦衣衛番子。
旋即根本不理會他的慘呼,大腳直接踩在了他的胸口上,一邊用力碾壓著,一邊猖狂的叫囂:“怎么著?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上來試試你六爺的手段?!”
“這……”
周圍人群已經一片驚悚,許多人真的是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誰能想到。
這幫錦衣衛番子,明顯不是作假的哇,可,這位李三爺是真的亡命,一言不合,直接便是動了手……
這……
楊德山更是臉色一片煞白,真的是呼吸都已經完全停滯了。
這,這什么玩意兒啊。
這小三子他,他到底是……
饒是楊德山是李春來的親舅,可此時,也根本跟不上李春來的腦回路了……
“小李三兒,你想要干什么?你這是想要造反嗎?還不快把老子的人放了?!”
局面如此突兀的變化,便是那馬臉百戶一時也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來,想拍桌子卻是沒有,忙是跑到了旁邊的一張桌子旁,‘啪’的拍了一聲桌子。
若放在之前,他這般拍桌子,說不定還有點氣勢。
但此時。
局面已經被李春來完全掌控在手心里,他再做這些花樣,已然與跳梁小丑無異。
“呵。”
李春來不由輕笑了一聲,玩味的看向了這馬臉百戶:“你說我李三兒造反,那我李三兒便造反了?還是說,你個小婊.子養的癟犢子,就想著我李三兒造反?!”
說話間,李春來渾然不懼這馬臉百戶如毒蛇般陰冷的目光,一個人便是大步上前來。
身邊,洪斌、陳六子、劉黑子等人,怎可能讓李春來吃虧?迅速便是跟了過來。
周圍其余的錦衣衛番子,登時便像是退了潮的潮水,下意識便是急急退后,根本就不敢面對李春來一幫人的威勢。
“小李三兒!”
“你,你,你想干什么?你,你別亂來啊。你若敢傷我,那,那便是死罪!現在,現在趁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程度,你,你把話說開,你張爺我未必不能幫你跟千戶大人求情……”
饒是這馬臉百戶早就見慣了大陣仗,卻怎能想到,眼前居然會碰到了小李三兒這么個異類。
竟一言不合就要直接動手的……
更可怕的是……
也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麾下這幫人,根本就不懼他們錦衣衛的威名,就像是他身邊養的一群餓狗一樣……
不過,他究竟是見過大世面、而且有著一些身份的人,哪怕此時局面已經不行了,卻是依然并沒有退后,還在鼓起勇氣強撐著。
李春來這時走到了他的近前,距離他只有半步之遙,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不由笑道:
“張爺是吧?你說這話我李三兒咋就不愛聽呢?全沂源的人都知道,我李三兒,是個頂講規矩的人!怎么著,你穿著這身破衣服,人模狗樣的,就敢冒充錦衣衛的爺們們了?!”
說到最后,李春來的聲音直如炸雷,噴在了這馬臉百戶的臉上。
“我,我沒有,我是奉……”
馬臉百戶真被嚇著了,急急就要解釋。
“啪!”
“奉你媽.的狗屁!”
可憐這馬臉百戶話還沒有說完,李春來一記勢大力沉的耳刮子,已經是無比兇狠的抽到了他的臉上。
饒是這馬臉百戶明顯是養尊處優之人,平日里似也并不缺乏鍛煉,卻又怎能是變異過后的李春來的對手?
登時便是被李春來這一記大耳刮子抽飛出去,趔趄了好幾步,卻究竟沒有穩住身形,‘哎喲’一聲痛呼,便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他眼睛里,‘菜水’已經被李春來抽出來,一邊下意識的捂著受傷的半邊臉,一邊無比驚恐的看向李春來,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
他不是沒挨過打。
而且,絕沒少挨過打。
但他挨打的時候,那都是上官打,挨了也就挨了,可此時這……
但面對李春來這種混不吝、根本就不虛那些繁文縟節與正常威嚴的威勢,他還是認慫了,死死閉住了嘴巴。
要不然還能怎么辦呢?
沒看到,這小李三兒就是個亡命中的亡命嗎?
正如他所言,他真把這小李三兒這等人物給逼反了,他張爺難道還有什么好果子吃嗎?
更不要提,他這邊,本身初衷、包括消息來源都不太正……
這事情,到底該咋個辦喲……
一時間,便是這見多識廣的馬臉百戶,心里也再沒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