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看著胡關山猥瑣卻又自信滿滿的模樣,李春來不由啞然失笑。
忽然發現。
怪不得胡關山這老軍漢,在九邊那等地方鏖戰十數年,卻是依然能安穩的活到現在,幾乎已經是善始善終了。
尤其是男人、爺們,很多時候,著實是不能太‘板’。
就比如眼前這種狀態,干、快活就完了,又哪來那么多紛雜與破事兒?
按部就班,的確是更為穩妥,但是,那種‘戰后創傷’又怎么破?
須知,這種創傷可并不僅僅是身體上,更多的是生理上和心理上,哪怕是后世那等發達,諸多米國大兵都是無法克服,根本無法再融入社會,更何況是此時呢?
要有敢于失去一切的勇氣,才可能獲得更多的東西!
要善于在困難的環境中調節自己,讓自己能更好的達到一種相對‘佳’的狀態。
想通了這些環節,李春來的心情也是愈發放松乃至愉悅。
過山風的這筆秘寶,就算很讓人眼紅,口水都要流出來,但李三爺在事情沒有明朗化之前,是絕不會光著膀子上陣的。
這時。
山下的京營和秦軍兩幫人,火氣已經有點剛不住了,已經不只是叫罵那么簡單。
前方有暴脾氣的兩邊人,幾乎已經快鼻子碰鼻子了,幾乎馬上就要有推搡等肢體上的真動作了。
“嘿嘿。”
“機會來了,三兒,你個小崽子給你胡爺瞧好了!”
胡關山儼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看到這模樣,他的精神也是止不住的興奮起來,老臉上甚至有了一抹潮紅之色,嫻熟的把石子包在了彈弓里。
李春來看了看胡關山,又看了看旁邊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的洪斌等人,嘴角邊也止不住的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他還真沒見過這兩邊的大爺們真動手是個什么模樣。
今天既然有這等機會,怎能不好好看看?
“姓童的,你想干什么?你要造反嗎?敢對我京營的兒郎們動手?!”
符爺這時幾乎已經要炸了,眼珠子都是一片血紅,死死的瞪著眼前咄咄逼人的童爺。
別看他們京營的人手個個身高馬大,裝備看似也更光鮮精良,但,真要跟童爺這幫秦軍的糙漢子們動手——
他們可沒有什么把握的。
畢竟。
京營說白了就是‘儀仗隊’,而秦軍的這幫人,那可都是真正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刀口上舔血過活的狠人。
哪怕雙方肯定都不敢直接亮兵器,可就算只是斗毆,符爺心里也著實沒有什么把握的。
“嘿嘿,怎么?符爺,這是只許你們京營的爺們放火,不許額們秦川的爺們點燈啊。怎么著?符爺,你們京營的雜種就能去青州城拿那小娘們,說不定還得快活快活,我秦軍的爺們們就沒份了?這是哪門子的狗道理?!”
童爺渾然不懼符爺,哪怕比之符爺矮著半頭還多,可那等氣勢顯然更足。
而且,相對于出身名門、有點不太接地氣的符爺,童爺這邊顯然也更會調動身邊人的情緒。
一聽到他這話,秦軍的這幫漢子一個個火氣不由更大,前面的人已經對京營的人開始推搡了。
局勢馬上就要不可控。
李春來這時也是陡然一個機靈。
果然。
他們并不知道劉家莊的事情,而是將目標放到青州城了。
那這事便簡單了!
去青州,今晚這一夜事情可辦不好,算上找人,打通關節,又避免消息走漏等環節,怎么著也得個兩三天的。
這一來,今晚只要把事情造起來,他李三爺這邊的機會儼然是最大的!
忙是看向胡關山。
“嘿嘿。”
胡關山賤笑一聲,怎會讓李春來失望?
當即便是瞇起了一只眼睛,拉開了彈弓,果斷的發射出去。
“嗖!”
這顆泥乎乎、也沒有啥規則形狀的石子,登時便是穿破了細碎的雨夾雪,直接掠向了符爺身邊一個京營高個子的額頭上。
“哎喲……”
下一瞬,這京營的高個子一聲慘叫,止不住便是一把捂住了額頭,身形陡然一個踉蹌,旋即殷紅的鮮血便是順著他的手縫里不斷的涌落出來。
“狗艸的雜種哇,你們竟然敢先動手,爺們們,弄他們哇!”
胡關山雖然老了,真手段未必多強,但這種小地形、又上帝視角的模式,他來操控還是沒有太多難度的。
他這一下,不僅精準的擊中了這個符爺身邊、身份明顯不弱的京營高個子,卻也沒對他造成太大傷害。
他一摸到自己的頭已經破了,滿臉都是血,哪兒還顧得上什么其他許多,當即便是大吼一聲,招呼人動手。
其他京營人手一看,他們的把總爺居然受傷了,秦軍這幫雜種先動手了,也沒了顧忌,紛紛大嚷大叫著便是朝著一幫秦軍沖過去。
而童爺的這邊的秦軍眾人,看到這般模樣都是不懼反笑,當即便也是招呼著身邊兄弟狂沖上去。
眨眼間,這個不知名的小山谷里便是一片凌亂,拳腳亂飛,鮮血迸濺。
山上的老松樹下,別說是洪斌、初雪他們了,便是李春來一時都有些傻眼了。
這他娘的,這兩邊的大爺們,火氣有這么大的嗎?
倘若他們在面對過山風時,能表現出這樣的勇武,區區過山風部,又算個鳥毛呢?
眼見符爺三拳兩腳便是被人放趴下了,只能是殺豬一般慘叫,卻是根本沒有啥還手余力的,李春來不由直失笑著搖頭。
就他娘的這點本事,你說沒事充什么大爺呢?
不過,秦軍這幫黑不溜、個子也都不是太高的漢子們表現出來的狠辣,著實也是讓李春來吃了一驚。
只看他們那種恍如本能般的戰斗素養,便是能明白,這幫人,怕是真的都上過戰場、見過血的啊。
但京營也并非就沒有還手之力。
他們還是有數個好手的。
特別是看到符爺被放倒之后,馬上便是有幾個身材敦壯的親隨包過來,拼命的護著符爺。
其中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漢子,明顯是有著很不弱的底子,一手跤術,怕是都能跟陳六子剛一氣了。
也就幾分鐘時間,雙方便是都已經倒地了十幾人。
這就像是個‘大浪淘沙’的過程,此時還能站著的,無不是好手中的好手。
這時,童爺這邊也被打出火氣來。
他明顯沒想到,他們準備的這么充裕,好手帶的很足,竟是沒有把這幫京營的雜碎們放趴下,反而是有不少人都吃了虧。
尖聲便是叫道:“驢球子艸的,黃大,黃二,給爺額弄死這幫狗雜種!出了事額來擔著!!!”
符爺這時也被人扶起來,滿臉狼狽的猙獰,他那種火氣比之童爺還要更甚,同樣暴虐呼道:“曹強,曹威,給老子把那個姓童的往死里弄!弄死了老子一人賞你們一百兩銀子!弄不死,你們他娘的都給老子滾回滄州老家種地去!!!”
雙方首領都是下達了死命令,這讓這場的斗毆的級別瞬時提升了一個維度。
“唰唰!”
兩邊好手都是抽出兵刃來,已經不再是單單拳腳了。
“殺啊,弄死這幫狗艸的……”
“弄死他們!”
眨眼,雙方便是都暴虐呼喊,猶如兩股劇烈洪流一般剛猛的對撞在一起。
山上,饒是李春來已經做好了這等可能要出人命的準備,卻又哪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這個規模。
這已經是不是出人命的事兒了,怕一條、幾條人命都打不住啊。
忙是急急看向胡關山。
胡關山這老油條此時卻是依然穩如老狗,不疾不徐的低聲道:“三兒,你看你那點小心胸,慌個球子,天還沒塌呢?”
說著,便是低低對李春來解釋起了一些在軍中不成文的潛規則。
說白了,‘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在民間如此,在軍隊中,這種事情還要更猛更狠。
就比如此時這,雙方已經是針尖對麥芒,必須要分出個雌雄來,誰又能后退?
乃至別說后退了,哪怕你打輸了,丟的又豈是你一人的面子?這是讓整個集團都蒙羞啊。
所以,這種軍隊的械斗事件,出人命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只要你能端住了大義,保全的是集體的利益。
哪怕是上官很不喜歡你,往往也得出死力護著你。
否則,他以后還怎么帶兵?
這便是山頭。
這便是不成文的規矩!
看眼前滿臉驚悚的李春來已經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卻還是有些放不開,胡關山不由又嘲諷的冷笑道:
“三兒,瞧你那熊樣的,這才幾十只阿貓阿狗,你便嚇的這模樣了。他日,待到了九邊,人家上千、乃至是數千騎兵對峙,你還不得嚇尿褲子哇。”
李春來并未理會胡關山的嘲諷,他這時的臉色已經是由驚悚變成了深淵般不可測的深沉。
忽然。
他擺手將洪斌等人屏退到另一側,旋即低低對胡關山道:“胡爺,能不能,再做點手腳,讓他的姓童的狗雜種死在這兒?!”
“啥?”
胡關山本來正要再戲弄李春來幾句呢,身子不由突兀的一個機靈。
這小三子,啥個意思的?
李春來這時已經緩過來許多,摟著胡關山的肩膀親熱的低笑道:
“胡爺,這破事兒,咱們要是沒碰見,那便也就這般了。可此時,咱們既然碰到了,怎么能白看呢?把那個姓童的弄死,別讓人看出來,回城三兒我便請您老人家去翠煙閣喝最好的酒,姑娘隨您選!”
胡光山這時終于是明白了李春來的意思,不由搖著頭苦笑,低低啐罵道:“小三子啊小三子,老子就知道,你個狗日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那姓童的得罪了你,那是該著了哇。不過,不僅要去翠煙閣喝酒,我老人家還得要倆,不,仨好姑娘才行!”
李春來登時有些無語白了這個老油條一眼,心道您這一大把年紀了,身子骨還能吃得消嗎?
卻是干脆果決的點頭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