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三爺,人在這邊,您小心腳下……”
就在官軍形勢一片大好,無數的大頭兵、衙役兵們都在興奮的歡呼雀躍之時,李春來卻沒時間欣賞他的杰作。
因為他收到了‘滾地龍’田景聯系上他們的消息。
在蘆葦蕩里饒了好幾饒,很快,李春來便是看到了猶如小牛犢子般強壯矯健的田景。
“三爺,小的田景,見過三……”
這邊,田景一直在焦急的等著李春來,一看到李春來過來,忙就要跪下磕頭行禮。
卻是被李春來一把攔住。
兩人撐了片刻力氣,田景一時竟有點不敵李春來,生生被李春來給拉起來。
“三爺,這,您,小的……”
田景本就慌亂,此時更是被李春來給震住了,不由一片凌亂。
李春來笑著跟他擁抱了一下:“田爺,咱爺們可是老相識了,來這套虛的可就遠了。你別擔心,這會兒只是放煙,待會才是放火。到底啥情況,你慢慢說。”
說完,李春來又親自給田景倒了一碗水。
田景喝了幾口水,看著李春來臉上熟悉而又溫暖的笑意,眼圈一時都有些泛紅了。
忙是將事情的經過仔細對李春來敘述一遍。
對于山上土匪之間會發生矛盾,李春來絲毫不意外,而且是早有預料,但是,李春來卻是對田景他們幾人,到底是怎么從山上下來的,很是好奇。
安撫住田景之后,李春來便巧妙的把話題引向了這邊。
田景身體雖然剛猛,可玩心眼,他顯然不是李春來的對手,不多時,便是將他們的路線對李春來敘說一遍。
李春來面上不動聲色,頭皮卻止不住有些發麻。
田景他們,居然是從山另一側下來的。
而且,又生生的跑到了這邊,大白天的,官軍竟根本就沒人發現……
若不是他們繞到這邊的時候,正巧碰到了認識的劉黑子等人,怕還要縮著,不會現身。
這他娘的!
若不是現實就生生發生在自己眼前,李春來簡直感覺自己在看玄幻……
但稍稍冷靜下來,李春來也明白田景幾人為何會這般肆意、簡直如魚得水了。
一方面是他們熟悉地形,溝溝坎坎之間,官軍就算人多,還真就不一定能跟得上他們。
另一方面,則是官軍的管理太混亂了……
此時官軍陣中不僅有京營的人,秦軍的人,沂源、萊蕪、新泰三部,還有諸多衙役兵,民夫,以及各種雜七雜八的豪紳武裝。
就這般凌亂,誰又能認識誰?
丁公公本身又不善治軍,都沒有啥口令啥的,田景他們偽裝民夫混進來,怕還真不用費什么力氣……
不過,聽田景無意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山那邊,就算是能下來,地勢卻是很險峻,充滿著危險。
他們有個弟兄,一不小心,直接摔到懸崖底下,當場就不行了。
李春來面上故作沉痛,心里卻一下子踏實下來。
那邊如果不能展開‘大規模作業’,事情便順利多了。
過山風如果想跑路,恐怕只能走蘆葦蕩這邊的。
其中原因,李春來幾天前便是思量透了。
首先,過山風基本上是不可能跟丁公公投降的,丁公公這次過來,擺明了就是拿他祭旗,挑軟柿子捏,他投降難道就能不死了?
以過山風的閱歷,是不可能看不明白這一點的。
再者,像是過山風這種大土匪,平日里舒坦日子已經過慣了,他就算能舍得下他的老婆孩子,怕是也很難舍棄他的財物。
包括一些心腹手下。
老婆沒了可以再找,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可,這些東西,都是得需要前提條件的!
若沒錢沒人。
這沂源,怕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剁了他風爺祭旗呢。
這就跟后世的一些社會大哥一樣。
表面上看著人五人六,風光無限,可,他們敢跟普通人一樣,慵懶閑散的逛個街嗎?
恐怕九成九都做不到。
正如那句老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
萬一就是有愣頭青懟他,而且是不要命的懟他,在這等陰溝子里翻了船,找誰說理去呢?
閻王爺嗎?
“田爺,你能來找我李三兒,那便是看得起我李三兒,把我李三兒當成兄弟了,我李三兒很高興!”
不多時,把事情的脈絡理清楚了,李春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當即便站起身來,笑著拍了拍田景的肩膀:
“這樣,田爺,你在這稍待,我馬上便去見公公他老人家,一定會給你和張爺、包括三當家的等爺們一個交代。”
說完,李春來便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走。
“三爺……”
看著李春來風風火火便是離去,田景的眼眶止不住又泛紅了。
他也不傻。
三爺這般豪邁,他們這么大的人情,以后,又該怎么還呢?還要不要給老婆孩子報仇了?
劉黑子看著田景這般模樣,不由一笑,重重拍了拍田景的肩膀道:“田爺,我知道你在擔心啥。不過,你仔細想,這是不是一件好事?現在這個行情,你們還怕找不到報仇的機會嗎?”
“額?”
田景登時一愣,忙是看向劉黑子。
旋即,眼睛止不住的亮起來,渾身都是激動的顫抖。
對啊。
現在這般行情,便是跟著李三爺,難道還愁沒有報仇的機會嗎?怕是只會更名正言順啊。
李春來離開這邊并沒有直接去見丁公公,而是先跟洪斌、展鵬等人低語一番,待他們徹底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急急去忙活,這才是來到中軍這邊。
“什么?”
“小三子,有土匪找上你了?”
丁公公的大帳內,一聽到李春來的稟報,這大太監眼睛里都是冒出光來。
“嘿嘿。公公,托您的洪福,正是如此。這還得多虧了您,前面把小的調到蘆葦蕩那邊。若不然,這個功績,怕還輪不到小的呢。”
李春來笑著跟丁公公討巧。
丁公公老臉不由一紅。
就算明知道李春來這廝在挑他的刺兒,卻又發作不出來,只能沒好氣的踢了李春來的屁股一腳:“行了行了,三兒,你個小猴子,還跟雜家記上仇了。雜家要跟你個小猴崽子記仇,那還不得被你給氣死啊。”
丁公公看似生氣,心情卻不由更為愉悅。
而等他說完話,這才是發現,李春來這廝,正在嘿嘿笑著看著他,明顯是用這個方式,把前面的過節過去。
這直讓丁公公都有些無語了。
這小三子的悟性,真簡直了啊。
便是當年八面玲瓏的大太監馮寶,怕是也就這個水準吧?
兩人稍稍說笑片刻,把事情揭過去,丁公公很快便轉移到正題上,‘這般狀態,李春來以為如何?’
儼然。
這幾天切切實實的功績擺在這里,丁公公已經是徹底信任了李春來。
李春來這時卻是乖巧起來,恭敬道:“公公,若是論耍些小心眼兒,小的這可能確實有點小聰明,可,真論到這等大事,那便不是小的的長處了。公公,這等大事,自當還是您來決斷那。您往哪兒指,小的便往哪兒打。”
丁公公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止不住的搖頭失笑:“小三子啊小三子,要不雜家說你是個小猴崽子呢。你他娘的,真是沾上毛就是猴兒了。你說的倒也不錯,這事嘛,還真得好好合計合計。”
說著,他不由捏著下巴,來回踱步。
李春來忙是嘿嘿笑著,謙卑的陪在一旁,看著丁公公又恢復了思考能力。
無怪乎古人自古便有名言流傳:“伴君如伴虎。”
身為臣子,你既要幫君王想辦法、解決問題,同時,卻又不能干擾到他的決斷,必須讓他感覺到舒服。
這儼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擁有的能力。
要不然古往今來,最終能善始善終的大佬,也沒有幾個呢。
因為不經意間,玩著玩著,很多事情便是過線了。
哪怕如國朝、乃至是整個華夏歷史上第一等的‘權術大師’嚴閣老,到頭來也沒有能善這個終。
李春來肯定不能跟嚴閣老那等大才相比,更不會沾染嚴閣老老邁后的諸多惡習。
可,嚴閣老身上的閃光點,特別是那種臨危不亂,怕要比晚清那兩位出身三湘大地的‘剃頭哥’通透多了。
則其善者而從之!
這自然是李春來要虛心學習的榜樣。
丁公公思慮一會兒,眼睛里愈發的有了神采,卻是恍如比賽的小孩一般,把李春來招過來,貼著李春來的耳邊低低耳語一通。
旋即又止不住女人般得意道:“小三子,你看,這樣如何啊?”
李春來只感覺頭皮都是一陣發麻。
本以為丁公公沒了那寶貝,也能有幾分男人氣概呢,誰曾想,這他娘的完全是練了‘辟邪劍譜’啊……
不過,丁公公玩弄這種事情的能力,李春來也不得不佩服,忙是乖巧的點頭稱是。
李春來再回到蘆葦蕩,天色已經黑下來,田景這邊也早已經望眼欲穿。
而且,有李春來前面招呼洪斌的幫忙,他們的幾個弟兄都是湊齊了。
“三爺,您回來了……”
一看到李春來回來,田景幾人趕忙都是急急起身來行禮。
李春來一笑:“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禮。事情我已經匯報給公公他老人家,公公非常欣賞你們的棄暗投明。事情只需這般……”
李春來當即便是將丁公公的籌謀,仔細對田景幾人敘說一遍。
田景幾人聽完也止不住的振奮起來。
其中雖是有著一些風險,卻也是將他們從懸崖上給拉了回來,只要此事做成,他們便能真正洗白,乃至是加入官軍序列了。
“三爺,我姓田的不會說話,但是,我得代表我哥,還有后面的弟兄們,好好給您磕個頭!要不然,我死……”
田景剛要對李春來感謝,卻又被李春來制止,笑道:
“田爺,這話我李三兒不愛聽了。從上次在三晉酒樓喝酒,我李三兒便已經把田爺、還有張爺等兄弟,當成了自家兄弟!
若田爺想要謝我,那便好好的把事情做利索,活著回來!我李三兒等你在三晉酒樓擺好酒請我!”
“三爺……”
田景幾人眼睛再次止不住的紅了。
什么叫豪氣?
什么叫豪杰啊。
這便是啊。
他們當即也不再墨跡,特別是田景,恍如是誓言般重重抱拳道:“三爺,您稍等片刻,等事情忙完,我姓田的,必在三晉酒樓擺最好的酒,宴請三爺!”
看著田景等人風風火火的離去,李春來臉上的笑意卻是逐漸冷卻,瞇起眼睛,看向了他早已經很是熟悉的那片懸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