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感謝康先生3386兄弟的捧場,船多謝.
山風獵獵,葦海如歌。
漫天葦海飄蕩間,一隊約莫三十幾人、二十幾頭牲畜的隊伍,正在快步向外而行。
為首之人,卻是個一身皂袍、身形略有單薄的少年模樣。
不過少年雖是單薄又年輕,但腰桿卻是挺的筆直,腳步剛勁有力,每走一步,恍如都要在這大地上留下他的痕跡。
而若再仔細看,會發現——
這三十幾人的小隊伍,似是在有意無意間分成了兩波。
前面一波約莫十二三人,都在緊緊跟著少年。
后面一波二十幾人,卻都是有些畏畏縮縮,悔恨,乃至是痛苦。
尤其是為首的那個黑臉大漢,早已經是淚流滿面,帶著哭腔喊道:“三爺,三爺,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哇,我劉黑子真的,真的是……三爺,我對不起您啊……”
少年這時忽然停住了腳步,笑著回過了頭,看向黑臉大漢道:“黑子老哥,你說這話便是遠了。你我兄弟一場,何來誰對不起誰?老哥你有難處,我李三兒若是不體諒,還要強迫你,那你憑什么要拿我李三兒當兄弟?”
“三爺,我……”
劉黑子一愣,旋即卻是更控制不住的泣不成聲,無比羞愧的垂下了頭。
旁邊,劉輝、馬五等人也盡是一個模樣。
這些時日,他們早已經習慣了跟在李三爺背后的威風,此時卻是要……
李春來笑著來到了劉黑子的身邊,重重的拍了拍劉黑子的肩膀,“黑子,自家爺們,不說這種沒味的話。”
說著,李春來又依次拍了拍劉輝、馬五等人的肩膀,朗聲道:
“弟兄們,我李三兒知道你們為難,但不就是破個城嗎?多大點事兒?弟兄們何至于此?不過,我李三兒倒還真有一件事,需要弟兄們幫我個忙!大家一人抗一袋大沙袋,幫我送到山腰附近如何?”
“爺,您,您覺得,這,這小李三兒他,他真能破開過山風這道山門嗎……”
李春來這邊的動作很快。
從葦海中出來,他們基本沒有怎么休整,招呼周圍民夫收拾了一些大沙袋,又借調了幾十個民夫扛著,便是率先開始登山。
周圍各部本來還都有些凌亂呢,可看到李春來這些‘急先鋒’已經動了,他們也來不及再推諉,只能是快步跟上。
這讓的整個官軍的效率都是迅速提高了不少。
而這邊王家溝前山的臨時中軍里,一眾大佬們面色也都是有變,都沒想到,這小李三兒竟然這般‘風風火火’的。
便是符爺喉嚨里都是止不住的干澀,一個勁的咽著唾沫,小心看向了身前不遠處的張志遠。
張志遠眉頭也是緊緊皺起來。
這小李三兒這幫人,雖都是青壯不假,每個人身上似也是都有著甲,但人數究竟太少了。
就這點人,夠土匪們開心的嗎?
怕當肉盾都不夠啊……
可惜,事態已經到了此時,便是他又能說些什么呢?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童爺這時也在跟賀將爺低低說著什么,但賀將爺卻并未理會童爺,只是將目光牢牢的鎖定到李春來的身上。
“哎……”
各種低低議論之間,最中心、一身鮮艷大紅披風的丁公公也是止不住的深深嘆息一聲。
他此時看的正清楚。
李春來這邊腳步雖是很堅定,動作很快,可他自己卻是只披了一層棉甲,兩副精甲都是給了身邊的兩個壯漢,這么搞,看似是有些道理,卻……明顯是條斷頭路啊……
可事已至此,他丁公公又能奈何呢?
要怪,只能怪這小李三兒太年輕,背后又沒有底子撐著啊。
當年,在那碧瓦紅墻間的時候,若不是他姓丁的命大,死死咬著牙扛住了,怕是早已經淪為里面的孤魂野鬼……
這就是人生啊。
有些東西,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呼,呼呼……”
山間山風略大,也比較涼了,隱隱都帶上了刺骨之意。
李春來一行人的速度卻是很快,不多時,便是抵達了土匪山腰防線百多步外的安全區域。
一身鐵甲的洪斌仔細的觀察著周圍地形,眉頭都快擰成一條線,低低道:“三兒,不太好弄啊。土匪們事先肯定是把這邊清理過了,太空曠了,咱們就這點人,怕是不好過去啊……”
同樣一身鐵甲的陳六子也是渾身機靈,湊到李春來身邊低聲道:“三爺,貿然沖怕是不好沖啊,土匪里必定有好手在盯著。不若,咱們再拖一會兒,待到傍晚,或者是天黑再動手不遲啊……”
周圍其他都緊跟著李春來、要參與此戰的眾人,也全都是看向了李春來。
儼然,他們也是同意洪斌和陳六子的意見,不想貿然。
李春來瞇著眼睛,仔細打量著前方地形,緩緩點了點頭,卻是并未著急說話。
洪斌和陳六子都是獵戶出身,眼力、感知力,比常人也都要敏銳些,他們說的自然不錯。
這世間事,很多時候,并非是以對錯來區分的。
倘若真理便是正義,那,古往今來,世間到底有多少孤魂野鬼?
不是他李春來不想用更‘巧’的方式,來取得想要的東西,是——形勢所迫,他李春來已經是沒有了選擇啊!
李春來回頭看了眼京營和秦軍援軍的方向,他們此時才在李春來身后四五十步的位置,一個個撅著屁股累的氣喘吁吁,也不知是在磨洋工還是在看好戲,亦或是兩者都有。
不理會他們,李春來又看向了胡關山,低低道:“胡爺,再往前三十步,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胡關山有些不明白李春來究竟想干什么,卻是明白了李春來的意思,緊皺眉頭道:“三兒,七十步有點懸,你胡爺我畢竟老了,年輕時候還差不多。若是這般,怕,怕你胡爺我只能護你五十步……”
“五十步就五十步!”
李春來忽然笑起來,不再看前方土匪營寨,而是轉身看向了身邊眾人,挨個掃過他們的面龐,笑道:
“諸位弟兄對我李三兒的情義,我李三兒銘記于心!
但是話說回來,這件事,畢竟是我李三兒一人招惹下,把弟兄們拉上墊背,那就是我李三兒不地道了!
這樣,胡爺護著我,洪爺和六子給我掩護就成了!這事兒,我自己一人來辦!”
說著,李春來吼道:“展鵬何在?!”
“三爺,小的在這……”
展鵬一個機靈,趕忙上前來,渾身卻都是止不住的顫抖。
早就知道這位三爺狠,更講規矩,誰曾想,這位三爺竟然狠到這個程度,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啊……
“展爺,我李三兒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能否讓我李三兒滿意?!”
李春來笑著拍了拍展鵬的肩膀。
展鵬登時一哆嗦,可看著李春來恍如暖陽般的目光,他心里也止不住豪氣頓生,咬著牙根子低低道:
“三爺,您,您辛苦一下,背兩個包,我給您纏上兩倍,不,三倍的引線!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
“好!”
“有勞展爺了!”
李春來對展鵬重重一抱拳,便是不再理他,轉而對洪斌和陳六子道:“姐夫,六子,得麻煩你們,幫我和胡爺往前擺一些沙袋了!另外,山子,金子,你們兩個,給我護死了胡爺!若敢讓這些土匪傷到胡爺一根汗毛,老子把你們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三爺,您放心吧,我們一定護好胡爺……”
山子和小金子趕忙保證。
展鵬這邊也迅速忙活起來。
李春來重重點了點頭,剛要上前,手卻是忽然被一只略有冰涼的小手死死攥住。
打扮的跟個糙軍漢一般模樣,可一雙眸子依舊是水潤動人的初雪,忍不住泣血般低呼了一聲:“哥……”
李春來用力攥了攥初雪冰涼的小手,對她露出了一個暖陽般的笑意,旋即貼著她的耳邊低低道:“放心吧丫頭,你這么嬌嫩的小美人兒,哥還沒享用呢,不會想不開的!這些土匪想弄我李三兒,他們還沒那個資格!”
說著,李春來便是大步上前去。
初雪的眼淚登時止不住的橫流,她又豈能不明白李春來對她的那種保護之意?
這個尚不及弱冠的男人,縱然面上表現的又惡又兇,可,只有她初雪,才能感受到,他的心里,到底是多么溫暖與柔軟啊……
“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若不然,若不然初雪一定會陪著你上路啊……”
初雪嘴唇都是咬破了,晶瑩的淚珠早已經滿面,卻是做不了什么,只能看著,李春來與洪斌、陳六子幾人,正扛著沙袋,一步步向前……
“怎么回事?”
“這小李三兒想干啥?他當這是兒戲嗎?竟只用這幾個人?這能頂個屁用的?!”
“公公,這小李三兒若延誤了戰機,必當是我大軍此役的第一罪人,罪不容恕那!”
“公公……”
眼見李春來這邊上山的時候氣勢很足,到了山腰前卻是一下子慢了下來,且只有幾個人在忙活,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王家溝前山上的中軍里不由一片紛雜。
說白了,他們費了這么多心思,把這小李三兒弄上去,是為了讓小李三兒當這個肉盾,給他們的主力創造時間、包括當替罪羊的。
可這小李三兒此時花里胡哨的,明顯不想當這個肉盾,那能不搞他?!
丁公公面色也是極為復雜,一時也捕捉不到李春來的心思了。
若是讓李春來這么搞下去,到時候,怕是他丁公公也救不了他了啊。
這小李三兒,還是太單純太善了啊。
倘若他用手下人當肉盾往上頂,哪怕是拿不下這土匪山門來,他丁公公究竟有辦法幫他開脫,有罪卻也不會至死,可此時這……
丁公公不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這小子,怕是要白瞎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