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第一卷，風起青萍之末
雖說胡關山、陳六子眾人都是暴躁不已，軍心士氣也一下子掉落不少，可隨著李春來對這心腹幾人低低說了幾句，幾人精神很快便是一振。
馬上又把消息傳達下去。
不多時，一眾人的士氣比之剛才時還要剛好，乃至是充滿了期待。
這讓不遠處還想看好戲的幾部人馬都有些懵了。
這什么玩意兒？
小李三兒這廝，這是會唱大戲還是怎的？
便是山上方向，一直在關注著這邊的丁公公都是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小李三兒的那種靈性，便是他都有些望塵莫及啊。
李春來這邊很快便是穩下來，由劉黑子在前面帶著山子、小金子等骨架‘采藥’，隊伍徐徐朝著前方而行。
李春來看了一會兒主力那邊的排布情況，心里也有了數，很快也來到了前面親自開路。
看李春來矯健的身體力行，這讓本就士氣高漲的眾人，士氣再次往上拉了一波。
許多人都是止不住啐罵著打氣。
“這破泥沼，難道能比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更狠？”
“對嘛，三爺有福星高照，跟著三爺走，咱們兄弟一定會沒事的。”
“沒錯，跟著三爺走……”
看著充滿斗志的一張張臉孔，李春來的心里也不由豪氣頓生。
人嘛。
不就是這么回事？
他又是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官二代’，這路哪能那么好走了？
的確是有人舒服又愜意，但那是人家會投胎啊，老祖宗已經為他們拼死拼活過了。
在這種‘江山穩固’的狀態下，你想往上爬，不多付出些怎么可能？
至于逃跑的那幾人，李春來非但沒有什么不爽，甚至都恨不得對他們鼓掌相送。
因為李春來早就察覺到，他麾下這幫人里，絕對有別的勢力安插進來的棋子。
可惜他李三兒位卑職低，一時能量有限，想分辨有點難的。
不過他早已經把這幫人都登記造冊，只要他李三兒度過這個關口，吃了他李三兒的，喝了他李三兒的，都要給他李三兒吐出來！
不多。
一人五十兩銀子就成，他李三兒也不會太過為難他們。
誰讓他李三爺是個頂講規矩的人呢？
時間流逝，很快便到了申時末，夕陽已經西下了。
此時，李春來等人已經往泥沼地里推進只有一里多、幾近兩里地，而且都是蜿蜒曲折形狀的。
這種高效率，他們運氣也好了起來，已經是找到了一個可以扎營的地點，并且收集了不少柴火。
而不遠處主力的方向，各方位也逐漸鋪展開來。
中午時分，后續的主力便是陸續趕過來，民夫們也上來不少，此時主力已經在荒草叢生的狼窩子溝正面方向，清理出來不少空間，挖掉了一些障礙，也墊平了一些坑洼，看各部的排布情況，也都算是扎下了根子。
若不是今天太晚了，怕馬上就能發起進攻。
主要是狼窩子溝險歸險，但是山勢是并不太高的。
按照那個靈魂的計量單位，便是過山風所在的那座主峰，怕也就三四百米的樣子，絕不會超過五百米。
而且，這山有點略小，足夠險，卻是缺乏足夠的縱深。
待官軍清理出山下的這部分空間來，山勢便是直接暴露在了官軍的攻擊范圍內。
過山風儼然也很清楚他的優缺點。
寨子的第一道防線，已經縮到了山腰的位置，差不多有半里來地的空間，他都沒有設置防衛。
當然，也沒法設置防衛，因為地形不夠。
過山風恐怕也是想利用周圍遍布的荊棘，先殺一殺官軍的銳氣，以逸待勞，從而事半功倍。
今天因為時間關系，天馬上就要黑了，肯定是不能攻山了，雙方的狀態也都比較舒緩。
李春來仔細看了一會兒，便有些意興闌珊。
此時場面的確是不小，卻實在是缺乏看點，唯一的看點，便是丁公公從京里帶來的幾門佛朗機火炮。
可火炮的運輸是個大麻煩，目前還沒有到。
李春來很快也收斂起心神，把精力匯聚到己方這邊。
縱然劉黑子隱隱知道那個廢棄地道的方位，但他究竟沒有親自來過，要找到，還是要花費些工夫的。
包括過山風那條下山的第四條路，李春來也得好好參謀一下，決不能出現大偏差。
就在這個祥和的當口，山上，過山風也帶著幾十號人，來到了山腰的第一道防線上查看情況。
可惜，山下官軍各部，包括丁公公等人，根本不可能看到這邊的情況。
這正是這座山的瑰麗之處。
兩側都是陡峭懸崖，另兩側卻又是植被密布，特別是生長著諸多很有地方特色的荊棘，當地老百姓俗稱‘酸棗樹’。
加之這邊氣候有些特殊，本該荒蕪的草勢，現在還并沒有荒蕪。
這就導致，過山風等人，可以很清晰的查看到官軍的狀態，官軍卻是很難捕捉到隱藏在蔥翠中他們的狀態。
“老九，弟兄們情況怎么樣？怕不怕這些官狗子？”
過山風是個身材不高、但很是雄壯、面容也頗為英俊成熟的中年男子，差不多四十歲出頭，笑著上前來拍了拍這邊值守匪首的肩膀。
一舉一動間，很有個人魅力。
若是李春來在這，怕肯定會給這過山風點個贊，這種人，正是他要學習的榜樣。
“嘿，大當家的，您就放心吧。弟兄們早就準備好了，這幫官狗子，不上來也就罷了！一旦他們敢上來，弟兄們必定會讓他們嘗嘗厲害！”
這叫‘老九’的匪首是個氣質陰翳的‘瘦竹竿’，留著一撇八字胡，人看著是瘦弱，周身卻是密布著很危險的氣息，儼然不是善茬。
他一邊說著，一邊讓過山風等人查看他們的準備。
什么滾木、雷石、荊棘、金汁等等，各種防御武器都是齊全。
而且，他們竟還有十幾桿子火銃。
看其中模樣，明顯保養的都不錯，比之官軍的還要好很多。
過山風仔細檢查了一遍，不由哈哈大笑：“好，好啊！老九，哥哥我知道你這邊壓力大。放心，有啥情況，你只管招呼，不管是人手還是物資，哥哥馬上便為你補上。”
說著，他又激昂的看向眾人道：“弟兄們，只待打好了這一仗，我過山風必定重重有賞！咱們寨子里，也好久沒好好慶祝了，只待咱們把官軍擊退，成了各家之首，兄弟們想要啥，那便有啥！”
過山風究竟是野路子出身，他這鼓動人心的手段，明顯比官軍這邊高過一籌。
“大當家的威武！”
“哈哈，大當家的，您就瞧好吧，弟兄們一定要多殺幾個官狗子……”
“大當家的，小的想睡那秦玉奴，不知道大當家的有沒有辦法……”
“嘿，王二愣子，你個癟犢子賊心不小啊……”
“哈哈……”
山腰間很快便是歡聲一片，傳出去好遠。
山下官軍這才是發現了異常，一陣躁動的驚悚。
李春來這時正扎帳篷呢，也被這邊的聲音吸引，忙是瞇著眼睛看過來。
他選的這個扎營位置，可謂是剛剛好，可以很清晰的看清正面戰場的局面，但是周圍又有諸多蘆葦等草勢遮掩，外面是很難看見他們的。
此時，只聽過山風等人這等氣勢，那便跟官軍完全不一個規格的。
李春來也止不住暗暗嘆了一口氣。
上面這幫狗幾把的大佬瞎雞兒折騰，可，底下的大頭兵，民夫們，是招誰惹誰了呢？
怪不得先賢言：“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觀過山風這幫土匪的氣勢，那賀將爺、張志遠等人，想要去捅他們的菊花，怕是極有可能裝X不成反被艸啊。
不過，這一切起碼暫時跟李春來關系不大，他這已然是‘隔岸觀火’的狀態。
忙是收斂起心神，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隨著夜幕降臨，山上山下都是亮起了諸多火光，到處都傳來喧雜之聲。
別說站在山上了，便是站在李春來此時的位置，放眼望過去，也有璀璨的燈火長龍之勢。
可李春來仔細琢磨觀察了半天，竟發現……山上的土匪，竟比山下的官軍紀律要好很多……
也就土匪們喊‘大當家的威武’、應該是過山風過來視察的時候，他們有些喧囂的躁動，其他時候，山間除了有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到處都是比較安靜的。
反之，官軍這邊就有些止不住的糟亂了。
此役饒是丁公公花費了不少的本錢，搞來了許多糧草，各地士紳也都是多有出力，但官軍的構成究竟太過復雜了。
最直白的。
京營的糧草肯定跟秦軍不一樣，而秦軍跟普通的沂源、萊蕪、新泰等地方守軍又不一樣。
下面的捕快、雜役兵、包括更下面的民夫，又不一樣。
雖說這種東西大家早已經接受，可畢竟明天就要上戰場了，尤其是先上戰場的肯定是‘本地兵’的地方守軍。
卻是只能看著京營和秦軍的大爺們吃肉乃至喝酒，他們卻是只能啃干糧，連口湯都沒的。
大家都是人，這誰的心里能好受了？
這些地方守軍就算明面上不敢招惹、得罪這些‘爺’們，可，在地方上的泥湯子里混到高位的，又有哪個是傻子？
各種小手段，讓的營地各處時而便是發生小沖突，呼喝叫罵不絕。
李春來本來還對官軍此役保有一部分希望，畢竟，相對過山風這幫土匪而言，官軍還是有一部分巨大優勢的。
可，看到都快到子時了，營地里竟還是時而吵吵鬧鬧，不能徹底安靜下來，保證大家的休息，丁公公一時都是焦頭爛額，沒有辦法解決。
李春來的心里也沒了底。
這仗還沒開始打呢，官軍就已經這個模樣了，待到明天，真正開戰了，又該是個什么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