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噠噠噠噠……”
幽深的夜里,前一小陣馬蹄聲剛剛掠過,后面馬上便是傳來更大片更暴躁的馬蹄聲,聽這規模,怕是至少要上百號精騎。
符爺這時哪還敢玩味李春來,他額頭上冷汗已經是止不住滲出來。
眼前這事情,究竟還沒有真正發生,縱然蒙混肯定是能蒙混過去,但是,剛才他都已經‘上手’了……
丁公公此時居然親自過來了,想來這事情怕是要直達天聽啊。
依照那位丁公公的性子,一旦較真,便是他符爺,難道能討了好?怕是這輩子的錦繡前程都要搭上啊。
這他娘的,今天真是叫豬油給蒙了心那。
危急時刻,符爺也顧不得其他了,狠厲的瞪了小盧捕頭一眼。
旋即,換到李春來這邊時,目光卻已經強自柔和了許多,笑道:“小兄弟,你我也不用這么客套了,像是你這么盡職盡責的捕快,某家見的也不多哇。某家看你身上有不少傷勢,怎么,今天的戰斗中,你受傷了?”
周圍登時一片安靜。
誰能想到,剛才李春來這幾如必死之局,此時竟然莫名時來運轉,要換一個模樣了?
劉黑子本來想喘口氣,舌頭卻是不自禁便被嘴巴給唑住了,喘氣都是忘記了,不可思議的看向了李春來。
他這李兄弟,到底是何等運氣啊……
小盧捕頭的瞳孔也是猛的一縮,下意識便是張大了嘴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小雜碎,怎的,怎的就……
若他真的跟這符爺搭上了關系,縱然符爺跟縣衙這邊不是一個體系,可符爺那是何等身份,何等影響力?
他姓盧的還怎么玩……
這邊,李春來只看這符爺剛才的表情,便已經是意識到,這位符爺要服軟了。
心中雖是有著些許的振奮,這儼然是印證了他剛才的判斷,有大人物已經坐不住了,親自趕過來了,但這振奮背后,更多的卻是懊惱。
早知道那位丁公公今晚這么恰巧的過來,剛才,必定是要把這姓符的往死里懟啊。
別看這符爺此時一副謙虛和藹的模樣,但李春來卻是能隱隱感覺到,這廝非但不是太好相處,而且一肚子壞水。
最關鍵的,這符爺就算身份尊貴,卻儼然不跟縣衙一個體系。
國朝又‘文貴武賤’,這符爺就算有一些勛貴血統,怕也很難左右地方的局面。
更別提,以這符爺的狡猾,他怎么可能沾染這種騷腥事兒,躲怕是都來不及。
這你妹的儼然是進錯了廟、拜錯了佛……
不過事情已經這般,符爺在自己的幫助下已經震住了場面,更找到了正當由頭,再懟他已經是不現實了。
而且符爺究竟是有光環的,說不定就能有些效果呢,李春來也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當即便是將晌午時的戰斗,迅速又直觀的對符爺講了一遍。
其間,李春來雖是沒有明說小盧捕頭對他的針對,但符爺這邊又豈能聽不出來?
思慮片刻,他忽然很冷厲的瞪了小盧捕頭一眼。
“這……”
小盧捕頭一時魂兒都要飛了,哆哆嗦嗦不成模樣。
別看他在李春來這種沒背景的新人面前耀武揚威、人五人六的,可他在符爺這等身份面前,連李春來的三分骨氣都沒。
但符爺這種人精,肯定不可能真對小盧捕頭怎樣,嚇住他,把今天的事情過去就已經足夠了。
笑著對李春來道:“李兄弟對吧,你這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放心吧,你的功績,我會如實跟上面稟報的。這樣,今晚事情有點多了,明天吧,明天中午,我符某人請你吃酒,咱爺們好好喝一杯。”
符爺這話又讓眾人一陣驚悚。
這姓李的小屁孩,運氣也忒好了吧,符爺這是要把他收門人嗎?
眾人雖是止不住羨慕,但李春來這邊,面上雖是依然掛著笑,心,
卻已經是沉到了谷底。
這姓符的狗東西,果然是條泥鰍!
這是想用這點虛妄的好處吊著自己,讓自己先幫他這事情過去啊。
可只要過去了今天這事情,明天,明天他還認的自己是哪根蔥?
李春來心里一時直恨不得把這符爺大卸八塊,剁碎了喂狗,面上卻只能先應承下來。
今天這事情一出,他與小盧捕頭這邊,已經是直接撕破臉了,符爺這廝雖是滑不溜手,但究竟是有光環的,若是用的好,未必不能震住這小盧捕頭。
若是能跟劉黑子一般,在短時間內爭取到與小盧捕頭‘談判’的資格,維持一個平衡,先把面子上過去,倒未必不能接受。
符爺與李春來這邊達成了這略有簡單的默契,很快便是溜之大吉、滾孫子了。
小盧捕頭營地周邊,雖說還有些微妙,但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很快便都是被萊蕪來的丁公公的排場所吸引。
李春來本來想找個機會,跟小盧捕頭試探一下,爭取早些達成妥協,心里好踏實。
可小盧捕頭這龜孫子一副被強.暴了般的模樣,滿臉怨毒,李春來也只能先作罷。
丁公公排場很大。
火光搖動之間,營地所有大佬都是出去迎接他,眾人也都是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位天子面前的近侍、凡夫俗子平日里望塵都莫及的大人物,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李春來只看了片刻便是沉下心來,不再多看了。
看這玩意兒有啥用呢?
就憑他現在的身份,說句不好聽的,就算跪著、求著去給丁公公倒夜壺,人家怕是也不用自己啊。
做人,還是現實點靠譜,先把自己這攤子爛事整明白再說。
“兄弟,哥哥,哥哥我算是服了啊。你今天這,這簡直是……”
這時,劉黑子終于回過神來,趕忙是湊到了李春來身邊,那種討好,就猶如一頭大型犬類。
包括劉黑子手下的那幾個跟班,此時再看李春來,目光都已經不一樣了。
特別是剛才去給李春來報信、卻仍然有些看不起李春來的那個伙計,此時他的一張大餅子臉,幾如要笑成一朵菊花,恐怕李春來現在讓他學狗叫,他也會毫不猶豫的。
看著劉黑子眾人這般模樣,李春來一直緊繃的心神也稍稍放松了些。
這東西。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還能攔著不成?
他與符爺之間的關系,此時雖是還很不好說,很是不明朗,但符爺這張‘虎皮’,至少在丁公公離開之前,他李春來還是能借用的。
這怕已經能做成不少事了。
笑著跟劉黑子等人寒暄一會兒,讓他們繼續盯好那幾個白衣小娘們兒那邊,丁公公等人已經來到了營地中心的位置,李春來也趁著地利之優,偷偷摸摸的查看那邊。
只是,李春來看了不多會便是緊緊皺起了眉頭,恍如有一個固有的認知被撕的粉碎了。
因為……
這位丁公公,根本就不像是李春來想象中那般,四五十歲、渾身油膩、又不男不女、渾身尿騷.味的那種戲文中的太監形象。
這位丁公公非常年輕,也就三十出頭一點點,且身材高大而強健,一身紫袍的映襯下,完全不像是位太監,而是位位高權重的大貴人形象。
與他的氣場相比,周圍那什么盧大捕頭、黃大捕頭、藺大捕頭等人,簡直就像是跳梁小丑。
原本氣勢不凡的符爺,在他面前,反倒更像是個俊俏太監。
“這,竟然還有這等人物……”
李春來心里一時也止不住感嘆,僅是丁公公這幅賣相,怕已經讓很多人都自愧弗如了。
怪不得他能直達天聽,萬歷皇爺都要對他信任有加,隨時能調動這么多的兵力了。
丁公公一眾人在營地里寒暄沒多久,便是迅速進入了大帳內。
李春來想看、想琢磨都是看不到了。
說起來也是好笑。
別看今天官軍出動了數百號人,有大帳的卻是寥寥無幾,只有黃大捕頭、盧大捕頭等幾個大捕頭好像隨身攜帶,其他人,便是小盧捕頭這種,都是只能‘天為被、地為床’,露宿在野外的。
此時營地內的幾個像模像樣的大帳,怕都是軍方的。
劉黑子這時又討巧的給李春來送來一壺酒,剛要乖巧退下,把時間和空間留給李春來,李春來卻是一個機靈:“劉大哥,不著急。”
“噯?”
劉黑子一愣,旋即不由大喜,“李兄弟,還有啥事?你放心,只要哥哥我能做到,必定是上刀山,下油……”
還未等劉黑子馬屁拍完,李春來卻已經笑著擺手打斷:“劉大哥,咱們兄弟,無需這般客套。剛才忙著,有個事兒兄弟我還差點忘了問你。”
看劉黑子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連連點頭,李春來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氣,強撐著平穩道:“劉大哥,剛才,給符爺他們帶路的,那個黃大捕頭麾下的人,你看清是誰了沒?”
劉黑子一個機靈,片刻也回神來,鬼鬼祟祟的打量了下四周,見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這才低聲道:“兄弟,這事兒哥哥正要跟你說呢,是大強子。大強子可是黃大捕頭的親信啊……”
“大強子?”
李春來的眉頭不由得便是緊緊皺起來。
這大強子他自然認識,是個與劉黑子差不多的‘猛男哥’,也是從軍隊里出來的狠角色。
不過,真論起來,按照坊間的風傳,大強子應該比劉黑子身手要好,下手也更黑。
但是大強子雖是黃大捕頭的親信,卻并不是小捕頭,也不是黃大捕頭的‘家丁’,而更像是個愜意的‘自由人’。
這一來,里面道道便也深了。
此時也不好判斷,大強子能湊到符爺這邊,到底是黃大捕頭的關系,還是大強子本身的關系。
畢竟,誰知道這廝以前在哪里當兵?
暫時先把這不太好處置的疑團壓下去,李春來又詢問劉黑子第二個問題:“劉大哥,咱們縣衙現在招‘戰兵’,是怎么個行情?是必須要把關系搞到衙門里,還是,咱自己給發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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