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如白馬過隙,不知不覺都闊別這些年頭了!”
徐懷著晉龍泉等人坐下來說話,感慨的說道。
王稟早初就是堅決反對朝廷約盟赤扈伐燕而遭流貶唐州,桐柏山匪亂前后,徐懷對將來局勢的判斷更為悲觀,但絕大多數世人哪里會想得到這些?
桐柏山匪亂剿平之后,晉龍泉還以為天下靖平,他又無意與徐氏在桐柏山里爭權奪勢,就回到縣里想著好好打理家業,卻不想短短兩三年間天下形勢果如徐懷預料的那般陡然直下。
徐懷率部從朔州撤回到桐柏山,負責新置淮源縣,晉龍泉那時就決定與唐天德投奔桐柏山眾人。
徐懷當時為了扭轉將卒地位低微、飽受歧視壓制、家屬生存艱難等困境,為了籌措足夠的養兵之資,在桐柏山強行推廣新政,極大“傷害”了大姓宗縉在地方上的利益;徐懷就決定晉龍泉留在泌陽縣里,以便隨時觀察士紳宗縉的動靜。
等到建繼帝在襄陽登基,又由于新政的緣故,初成勢力的楚山在朝中受到士臣群體普遍的抨擊與抵制;隨著楚山防區逐步擴大到汝、蔡、申三州,受新政侵奪利益的縉紳群體也日益龐大起來,甚至圍繞晉莊成等人在朝中擰成一股仇視楚山的派系勢力。
晉龍泉也就借著身為晉氏族人的便利,一直潛伏在晉莊成身邊。
雖說晉龍泉這些年以潛伏為主,并沒有幾次波瀾起伏、驚心動魄的
秘密行動,但晉龍泉貼身對晉莊成以及士臣、南陽籍士紳群體的觀察,為京襄(楚山)及時正確的判斷朝堂局勢,提供了重要依據;也是京楚(楚山)這些年能從容應對朝堂各種微妙變化的關鍵之一。
不過,也因為深藏潛伏的原因,晉龍泉在桐柏山匪亂剿滅之后,這些年都沒能有機會與徐懷見上一面。
不管外界如何猜測,京襄都不會公開承認晉龍泉乃是京襄暗子,更不會承認逃京之變乃京襄設計打草驚蛇所致。
原計劃是晉龍泉留在徐懷身邊充當幕職過渡一段時間,但接下來遷都襄陽,整個江淮地區的監司機構及官員隊伍都需要進行大的調整,也需要安插一批京襄系的將臣,確保平穩過渡。
晉龍泉雖然沒有直接擔任過軍政主官,但京襄系內部對江淮事務之了解,沒有幾人比他更甚,在這個節骨眼下,徐懷還是希望他能留在江淮做事。
江淮地區,接下來較為主要的事務,一方面除了江南東路監司需要重新遷回建鄴外,徐懷計劃對淮西進行拆分,將淮西南部的廬州、舒州、和州并入江南東路,蘄州劃入荊湖北路。
淮西北部的壽州、濠州,徐懷想著劃出一個獨立的戰區,設置行營統轄軍政事務。
壽濠行營,以鄧珪、楊祁業為正副都統制,協同負責淮河中游的守戰之事。
而新的江南東路,徐懷屬意劉衍出任制置安撫使。
除了原江
東路經略使、轉運使、提舉常平倉使、提點刑獄公事,出任制置副使,協助劉衍分執帥司、漕司、憲司、倉司等事外,董成也將以制置副使出知建鄴府事。
與大越以往想盡一切辦法限制監司權柄、使諸監司之間相互制衡不同,徐懷則想著盡可能擴大路一級的權力。
即便暫時還不宜直接推出行省制,一正使五副使的配置,也足以令制置安撫使司有足夠的權威治理地方。
相應的,中樞也將減少對州縣一級的直接干涉;下一步除了核心州,如廬州、宣州等升格為府外,普通州縣的主政官員及核心吏職,考核、升擢等事都將劃歸制置安撫司直接負責,中樞吏部不再干涉。
說白了,將來倘若想要將包括河湟、河隴、燕云、吐蕃、西域、漠南、遼東等地,都納入帝國的版圖,沒有足夠強勢的路或行省一級常駐軍政機構,如何去有效的治理、管控?
事事都將權柄收歸中樞,州縣重要事務都需要在稟報中樞后才能施行,大越以往疆域較小,還能勉強維持,但等到帝國的疆域擴大三四倍,到時候又受限于當世的交通與通訊條件,施政效率將低到何等地步?
江南東路除了轄域即將擴大近半,除了需要處置舊都種種遺留問題,兼理長江中游的防務外,還需要對長江以北的廬州、舒州、和州等地進行清田屯種。
為保證政局的平穩過渡,清田等事
暫時不會涉及長江以南區域,但兩次淮南會戰,除了壽州、濠州等地備受摧殘,淮西南部諸州縣,人口流失也異常嚴重。
對于有底子可查、可追溯的耕地宅院,徐懷不會去動,會盡可能協助舊主還歸淮西,但對舊主罹難于戰難的田宅,以及以往為宗族縉紳侵占河灘、溪湖、山林所新開墾或逃避稅賦未錄田冊的田地,徐懷則不會手軟了,更不會坐視建鄴等地官員士紳肆無忌憚的伸手過來圈占。
一方面這些地區的生產亟待恢復,另一方面長江以南滯留那么多的流民,需要有足夠多的官田進行安置。
將流民陸續遷往長江以北諸州縣進行安置,不僅能從根子上消除長江以南地區的治安隱患,能為捉襟見肘的中樞歲入提供大量的收入,還能為后續的戰事源源不斷提供士氣昂揚的兵卒。
為此,徐懷暫時會在江南東路制置安撫使司之下增設清田軍屯司,由京襄宿將范雍主持。
兩浙西路暫時不會有什么大的動作,但目前葛氏竊居浙南(浙東),浙西與之一水相隔,同時又是大越財賦重地,徐懷則計劃在浙西監司之前新設制置安撫使司統攝軍政大權,由岳父王番以參知政事的身份前往坐鎮,兼領制置安撫使;王峻則以兵馬都部署的身份,隨同前往浙西統領、操練地方兵馬。
雖說以傳統的目光去看,京襄此時似乎更應該重點防范葛氏在浙南
會有什么異動,同時也更得擔心韓時良據淮東會不會心存異志。
不過,第二次淮南會戰剛剛結束,渡淮作戰延到秋后則不能再拖延下去,數以十萬計的將卒家眷北遷安置工作,持續到今年底都未必能完成,各方面的錢糧度支捉襟見肘,徐懷只能將有限的資源,集中放到流民北遷廬舒和等州安置之事上。
磨刀不誤砍柴工,廬舒和三州除了會有二三十萬民眾返鄉外,預估還能安置近百萬流民。
這一項工作要是能在接下來兩年內做踏實了,徐懷壓根就不怕葛伯奕、魏楚鈞之流能搞出什么幺蛾子來。
因此除了調范雍到江南東路主持清田軍屯司外,更為重要的舉薦郭君判、姜燮、王明啟等人出知廬、舒、和諸州事,從荊州、南陽等地抽調近千鄉吏,以實際推動諸州的清田屯墾之事。
徐懷希望熟悉江淮事務的晉龍泉暫時以幕職的身份,協助范雍協調相關事宜。
徐懷此時前來建鄴,除了商榷遷都等事外,還將正式出領樞密使及司空之銜。
大越立朝以來,司空、司徒、太保、太傅、太尉、太師,與“開府儀同三司”均為朝堂重臣的加銜、加官,不是什么實職。
不過,徐懷這次出領樞密使兼司空,將正式以司空的名義開府,以司空府取代之前臨時性的天下兵馬勤王招討使司,統領諸路兵馬。
到時候除了京襄路受司空府直接管轄外,壽、濠
、汝、蔡、申、光及淅川等地作為戰區,與駐守這些作戰區域的選鋒軍、靖勝軍、天雄軍、宣武軍、驍勝軍以及諸路輪戍兵馬都將接受司空府的直接統轄;甚至魏楚鈞離開之后的五路度支使司,也將正式成為司空府下轄諸司之一。
司空府除了長史院、司馬院、主簿廳以及選吏司、工造司、軍械監、群牧監、各級軍事指揮學堂、馬兵步院、鑄鋒堂、五路度支司等職能部門外,徐懷還計劃將軍情司正式升格為軍情參謀司。
曾經的軍情司除了以刺探軍情、戰前偵察以及地形勘測等為主外,也在一定程度上參與諸多作戰計劃的擬定。
在戰事規模有限,以及徐懷有極大精力,能夠事無粗細的親臨一線,直接指揮較大規模的作戰,以往的軍情司是足夠用的。
然而形勢發展這一步,戰爭規模今非昔比,徐懷再是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同時兼顧多個戰場,也不可能深入到作戰的每個環節中去。
傳統的做法則是依賴于對各級兵馬主將的選拔,一定級別以上的高級將領也將聘請私人幕職協助處理復雜繁瑣的軍務。
事實上,大越立朝以來,皇帝依托樞密院處理繁瑣的軍政事務,著樞密院擬定大的作戰計劃,負責軍事情報的偵察、搜集,在一定程度上具備了后世參謀部的雛形。
可惜的是,出乎對武人的防范之心,樞密院的主要官員都由不熟悉作戰
的士臣擔任,沒有從軍官中選拔。
而從樞密院下派到軍隊的文臣官員,也不甘心處于輔助、參議的地位,常常依照立朝以來以文治武、以文御武的傳統及慣例,直接掌控戰場的指揮權,而是將統領兵馬的軍官將領置于從屬地位。
這些都直接限制了樞密院在戰爭中的正面作用。
升格的軍情參謀司,徐懷當然會盡可能去避免這些弊端,而將掌握除兵馬編成、組織、后勤補給以及軍法監察等事務之外的主要軍政大權,成為司空府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