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大隊雖然是個大村，但大村人多的同時也代表了地多。
在不影響糧食生產的情況下開展副業，總應該懂得取舍。
菇房的擴張這事兒，郁建國之前問過郁北意見，她并不贊同。
但村里人這兩年吃過蘑菇種植的紅利，那里愿意放棄。
就是郁建國為首的大隊干部們，也不愿意啊。
他們一意孤行將整個后山都弄成了蘑菇房，連之前讓下放那些人開荒那個山坳都一起整平了。
菇房是大人，但需要的人力，物力也相應的增加了。
現在看來，玉泉村并沒有做好，真做好了，就不會有現在讓郁北來評判的一幕。
郁北面無表情的接過李元倫手上的蘑菇，仔細的看了看。
她不顧李元倫的阻擋，直接來到另一邊成框成框的蘑菇前，挨個框撿了幾朵蘑菇起來，顛了顛，心里重重的嘆了口氣。
郁北做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周圍的人沒有一個出聲，只有人群中的王芳趁著大伙兒沒注意悄悄的離開了后山。
“先不說菇的等級，小李，你顛顛這菇，水分是不是太大了？建國叔，這批菇還沒有烘到位吧？就這樣賣，不等出南省，一準兒得發霉變質。一個不注意，被人端上了餐桌，吃出了事兒，算誰的？”
郁北說到最后，聲音已經沒有了剛剛的平和。
她尖銳的問題，不只是問郁建國，更多的是問在場的所有村民。
“叔，你是想做最后一錘子買賣嗎？你們想嗎？”
郁北的眼神從郁建國，轉向身邊所有人，包括同事李元倫以及他帶著來收菇的人。
“嚴紅蘑菇是大家費了多大的勁兒才剛剛打造起來的品牌，這兩年，因為蘑菇，別說玉泉大隊，就是整個嚴紅公社都日子好過了。以后還想過得更好，大家是不是更應該拿出品質好的蘑菇？你們這樣糊弄，到底是想掙錢，還是想砸飯碗？要知道嚴紅蘑菇不僅只是玉泉大隊的蘑菇，還有別的大隊，別的村。拿出這樣的蘑菇，就不怕別人戳我們玉泉大隊的脊梁骨嗎？”
郁北越說越生氣，一生氣，看著眾人的眼神就顯得很凌厲，讓眾人都不敢和她對視。
“那……那有你說的這么嚴重。不就少烘了一天嘛，人隔壁大隊的人少烘兩天的，不也被收上去了。拿著雞毛當令箭，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人群中有人捏著嗓子的反駁，不僅郁北聽見了，在場的人幾乎都聽見了。
這翻話讓原本被抓住把柄不好意思看郁北的玉泉大隊村民一下紛紛抬起了頭，個個譴責的看著她。
“小北，你不能這樣做事兒啊。都是一個大隊的人，一個祖宗，我們不求你對我們寬容，一視同仁總可以吧。再說了，這些蘑菇，你家這有一份兒呢。你這樣不依不饒，有些過了。”
站出為說這翻話的人，是郁家的一個長輩，按著排行，郁北應該叫對方一聲叔公了。
雖然他年級并不算大，也就和郁樹林，郁建國差不多，但輩分在那里擺著，讓他很有底氣教訓郁北這個侄孫女。
“就是，就是，叔公說得對。”
“小北，你不能厚此薄彼。”
“這蘑菇是賣給外人的，只要吃不死人，那來那么多的講究。建國哥，你說對吧。”
有了長輩的出頭，一眾村民一下子有了底氣，不少人開始符合起他的話。
同時還有一兩個牛人，更是把郁建國這個大隊書記也給拉了出來，想讓他也說上幾句，給郁北增加些壓力。
旁觀的李元倫等人也很著急，生怕郁北頂不住壓力改變想法。
為此李元倫直接站了出來，剛想出聲，卻被郁北拉了回來。
“這事兒你管不了，站后面去。今天做得很好，繼續保持這樣的嚴謹的工作作風。回頭我報告給吳部長，記你們一功，給你們組放獎金。”
郁北這話一出，李元倫以及他帶來的人，一個個都露出了笑容。
剛剛還有些擔心郁北會妥協的大家，總算松了口氣。
特別是聽到有獎金發，那更是一個個摩拳擦掌，一副打了雞血的樣子看著郁北。
大有她一聲令下，大家伙就能為她拼命的樣子。
就連李元倫這個“二代”也是一樣，眼神火熱的看著郁北，一副士為知已者死的架勢。
“老大，我不要獎金。你放心，我一定堅持原則，秉公收菇。回去后，我也會嚴查收菇隊里的蛀蟲，一定不會讓一顆不合格的蘑菇流出我們嚴紅，影響嚴紅蘑菇的聲譽。”
李元倫在郁北的認可下，工作的熱情高漲。
“獎金還是要的，工作努力也很應該。行了，你們先一邊呆著吧，這里的事兒，我來解決。”
郁北對眾人笑了笑，轉身再面對一眾村民時，卻一下子變是冷若冰霜。
不過她沒有理會眾人，反而看向了郁建國。
“建國叔，你也覺得叔公說的對？覺得大家伙說得對？只要吃不死人，就沒事兒？”
郁建國做為大隊書記，一直以來給郁北的形象都挺正面。
就是他不顧她的反對擴大種菇的規模，那也是一心為公，想造福玉泉大隊。
可以說，大面上，郁建國一直做得不錯。
今天能干出以次充好，說實話，郁北還挺意外的。
“當然不是。小北，你這樣問叔，把叔當成什么了。幺叔，你別帶頭起哄。別的大隊怎么干，那是別人的事兒。我們玉泉大隊，絕不會賣不合格的蘑菇。”
郁建國最終還是沒有讓郁北失望，以次充好雖失了小節，但在大節上，他還是有所堅持的。
他口中的小叔，就是剛剛帶頭起哄的人。
對方被郁建國點了名，多少有些下不來臺，衣袖一揮，氣哼哼的轉身就走了。
“一個個的假模假式的，不賣不合格的，那這一框框的擺在這里好看啊。老子不管了，反正該我的工分，該我的錢不能少一分。”
叔公離開了，但他最后的一席話，卻也讓不少人紅了臉。
這些人中，包括郁建國。
場中那一框框的蘑菇，就像巴掌一樣，翻在了他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