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軍打來電話,韓昕終于松下口氣。
正康公安局的領導正在口岸跟這邊的政法部開會,不但指名道姓要哪幾個人,并且明確告訴對方四個人此時此刻的位置。
政法部的人不敢耍滑頭,已經組織軍警協助解救了,并保證天黑前把人送到口岸。
這就是祖國強大的好處!
現在唯一要做的是死死盯住兩輛越野車,等警局的“援兵”追上之后,就可以把精力放在“高老板”那一撥人身上。
正尋思也在追的“高老板”是不是雷鵬的上家,情況竟又發生了變化。
菠菜公司的一輛越野車,居然拐進了一條又窄又難開的小路,前面的那輛保時捷依然沿大路往前開。
雷鵬在前面那輛車上,柏馨蕊在后面這輛車上,到底跟哪一路?
想到“陳老板”交代的解救優先原則,再想到警局的大部隊肯定繼續往前追,韓昕咬咬牙,依然跟上后面的這輛。
小路走的人少,車更少,一路上都看不見人煙。
韓昕不敢跟太緊,只能放緩車速。
這條小路,俞總等人也沒走過,往前開了大約五六公里,發現前面沒路了,甚至都沒法兒掉頭!
韓昕見他們停下來,連忙歇火下車,趕緊把車推到林子里。
俞總剛才光顧著打電話,沒注意到后面有人盯梢。
他現在擔心的不再是追兵,而是怎么回去,生怕兩個大學生員工往山林跑,干脆讓保安呆在車上,他推開下車指揮主管倒車。
剛才喝了一口保安硬塞給的水,吃了幾塊保安硬塞來的餅干,柏馨蕊終于有了點精神。
可想到身邊坐著這個世界上最壞的男人,想到過去六天那噩夢般地遭遇,以及接下來有可能更壞的處境,她心中充滿絕望、屈辱、懊悔、憤怒……
這就是一個地獄!
遇到的、見到的,全是人渣。
人心是那么地險惡,連空氣中都充滿罪惡。
一個人只要來了這兒,不管是怎么來的,都會變成鬼。
她不想再遭殃那樣的屈辱,不想再做如同鬼魅般地行尸走肉,更不想再連累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的爸爸媽媽。
就算能逃出這個人間地獄,她已經不再是一個星期前的她了。
不但身體慘遭那些混蛋……連心都被身邊這個畜生傷透了,無顏再面對父母、老師、同學和曾經的戰友,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意思?
她正懊悔,正絕望,正憤怒。
保安搖下車窗,側身探頭看向車后,跟姓俞的笑面虎一起指揮倒車:“再帶點方向,好……倒……倒,停,往左邊打點方向……
回不去了!
就算能回去也回不到過去!
她突然看到保安腰間的五四式手槍,發現幾個混蛋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倒車上,赫然發現這是機會。
她飛快地回想了下在部隊學過的操作規程,心一橫,也不管彈匣里有沒有子彈,猛地伸手拔了出來。
“你做什么?”
保安感覺不對勁,伸手摸向腰間。
開車的主管下意識回過頭:“老四,怎么了?”
柏馨蕊的心已死,沒有絲毫畏懼,也沒絲毫猶豫,熟練地打開保險,拉套筒上膛,對著剛轉過身一臉驚愕的保安連扣扳機。
兩聲清脆的槍響,保安的左眼瞬間被打爆了,頭后面的洞更大,腦漿和血濺滿車廂,整個人連嚎叫都沒機會,就這么像魂魄被突然抽走似的,斜歪在車窗邊。
開車的主管嚇懵了,直愣楞地看著她,嘴巴張的老大。
柏馨蕊一陣暢快,一不做二不休,調轉槍口對著主管又是兩槍!
槍聲震耳欲聾,齊世超尖叫了一聲,雙手緊抱著頭,似乎能擋住子彈,以為只要抱著頭就有安全感。
柏馨蕊最恨的就是他,此刻槍在手,宛如復仇天使,雙手端著槍,猛地轉過身,對著他連扣扳機……
前兩聲槍響時,俞總嚇了一跳。
聽到第三和第四聲槍響時,俞總終于緩過神,發現死的竟是保安,嚇得趕緊往林子里跑。
韓昕同樣沒想到會有人開槍,很直接地以為他們把車開到這么偏僻的地方,是喪心病狂地想拿柏馨蕊和柏馨蕊的渣渣男友當活靶子練槍!
他顧不上害怕,也沒時間害怕,一聽到槍聲就飛奔過來。
當他跑到車邊時,俞總已經沒影兒了。
車后門開著,保安死了,司機死了,渣男也死了!
整個兒一屠宰場,到處都血,連空氣中都充斥著血腥味,讓人暗暗心驚的是,幾個混蛋的血正跟漏油似的,滴答滴答從車上往地上滴淌。
他急忙環顧四周,發現女孩正顫顫巍巍地走向懸崖。
“柏馨蕊,等等我!”
“你是誰?”
女孩轉過身,像個血人,舉著槍瞄準他。
韓昕不敢相信她居然一連干掉三個混蛋,舉起雙手,用盡可能溫柔的語氣說:“自己人,我是來帶你回家的,你爸爸很想你,你媽媽很擔心你……”
“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是人渣,你們都該死!”
“他們是,我不是。”
“你是!你別想騙我,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你很勇敢,很堅強,是我見過的最勇敢最堅強的姑娘。”
她再往后退幾步就掉下去,就會粉身碎骨!
韓昕不敢刺激她,主動往后退了兩步,小心翼翼地說:“我真是自己人,真是來帶你回家的,我知道你很多事。”
柏馨蕊喃喃地說:“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騙子,你是壞人,你們都是騙子,都是壞人……”
“你是保留學籍去的部隊,所以去年退役之后直接回學校繼續學習。你在新兵連射擊考核打出四十八環的好成績,剛看到資料時我不相信,現在信了,槍確實打得不錯。”
這些事連那個渣男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柏馨蕊愣住了,但依然緊握著槍,依然瞄準著突然冒出來的人。
韓昕不擔心她會開槍,因為剛才默默計算過她開了幾槍,槍里這會兒沒子彈,確認她沒有再往后退,趁熱打鐵地說:“你在部隊多次獲得過訓練標兵、紀律標兵、學習標兵和內務標兵。
在學校是優秀共青團員、省級的暑期‘三下鄉’社會實踐先進個人,學校評選的優秀學生干部、優秀共青團干部、文明大學生、紅十字防艾知識競賽二等獎。
你獲得的榮譽太多,我就看了一眼,就記得這些,不過已經很優秀了,也足以證明我是自己人,是來帶你回家的好人,不是騙子,更不是壞人。”
這些那個渣男都記不清楚,這個世界上恐怕自己爸媽才記得。
柏馨蕊意識到眼前這位可能真不是壞人,可想想又淚流滿面地說:“我不要你帶我回家,我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
殺人可不是玩S。
韓昕能想象她此刻情緒波動有多大,回頭看了看越野車:“正當防衛,干得漂亮,我可以給你證明,有什么回不去的?”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再不走我開槍了!”
“你應該已經對自己開過槍了吧,可惜槍里沒子彈是不是?”
“走開,別煩我!”
她鬧出這么大動靜,軍警很快就會趕過來。
之前追她是解救她,如果追過來看到這一幕,她就別想再回去了。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在人家地盤上大開殺戒,不抓不處決她,那些大小軍閥的臉往哪兒擱,并且也沒法兒跟政府軍交代。
韓昕不敢再拖延,頓時臉色一正:“柏馨蕊同志,聽清楚了,我稱呼你同志。你可以不問我是誰,但你必須知道自己是誰!”
“我是誰,不用你管。”
“你是誰,你真不知道?你是黨員,是退役戰士,組織原則去哪兒了,現在我以老黨員和老班長的身份命令你,放下槍,立即跟我走!”
“我不走,我哪兒都不去……”
“還執迷不悟,信不信我處分你!”
見她魂不守舍,基本上被唬住了,韓昕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胳膊,拉著她跑到車邊。
飛快地翻找了一番,沒找到她證件和手機,反而弄了一身血,只能拉著她往回跑,一口氣跑到摩托車邊。
柏馨蕊渾渾噩噩,像具行尸走肉。
韓昕確認她暫時不會趁機跑,也不管男女有別,就這么脫下她的外衣和裙子,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淤青,從包里取出一套干凈衣服,像幫小孩子穿衣服似的,笨拙地幫她穿上。
再取出昨天換下的臟衣服,把自己身上的血衣換了下來,把換下的衣服扔到懸崖下,幫她戴上頭盔,把她拉上摩托車后座,發動引擎趕緊走人。
“抱著我的腰,抱緊了!”
柏馨蕊突然想起在服役的那段日子,鬼使神差地服從命令。
韓昕稍稍松下口氣,緊握著車把叮囑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班長,你必須聽我的,也只能聽我的。等會兒不管遇到什么人,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害怕,明不明白?”
“聽見沒有,是不是聾了?”
“明白!”
“總算有點兵樣兒,繼續保持。”
“是!”
韓昕心急如焚,聲色俱厲:“哭什么,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忘了你們部隊怎么教你的,知道什么叫掉皮掉肉不掉隊,流血流汗不流淚嗎?”
雖然張口就罵,說得很難聽,但柏馨蕊聽著卻很親切,油然而生起一股安全感,緊摟著陌生的老班長哽咽地說:“知道。”
“知道就好,摟緊了,坐穩了,我先打個電話。”
“別打,班長,求求您,別打。”
“剛才怎么跟你說的,怎么又忘了自己是誰?”
“班長,對不起,別的我都聽您的,就是電話不能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您……您如果打電話,我就跳車了。”
好好的一個大學生,青春陽光活潑,在學校榮譽光環無數,在家里也是掌上明珠,本來前途無量。
現在卻因為被渣男騙到這兒,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樣的折磨,甚至一怒之下大開殺戒,干掉了三個混蛋……
想到這些,韓昕意識到她確實“回不去了”,只能無奈地說:“好吧,我不打,不過你必須聽話。”
柏馨蕊噙著淚點點頭。
這時候,一輛皮卡出現在眼前。
韓昕深吸口氣,提醒道:“抱緊了,他們要是想攔我們,我們就沖過去。這條很窄,他們調不了頭,只要沖過去就安全了。”
“嗯。”
“別光顧著嗯,要落實,要有行動!”
柏馨蕊緩過神,連忙緊抱著他。
剛才搶槍開槍時一點都不害怕,現在突然害怕了,她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就這么緊摟著趴在韓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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