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豆豆提著路上買的早點,走出電梯匆匆跑向檔案室。
曹娜今天來的比較早,正準備開口打招呼,見聽見她頭也不回地說:“娜娜,上午我要寫幾份重要材料,就算天塌下來也別來喊我!”
“如果張大、劉隊等會兒找你呢?”
“一樣,我今天上午要閉關,誰也不見。”
藍豆豆想想還是不太放心,又回頭交代:“幫我看著點,誰也不許靠近檔案室,更不許在門口偷聽!”
她這段時間行為舉止很怪異,曹娜滿腹狐疑,但依然答應道:“知道了。”
藍豆豆不知道也顧不上同事會怎么想,走進檔案室,反鎖上門,放下早點,從包里一連取出包括警務通在內的三部手機,坐下來拿起中間的一部,撥打起“孽徒”的電話。
情況發生了變化。
遠在梅昔的韓昕同樣顧不上洗衣服,趕緊收拾好背包,戴上藍牙耳機,鎖上門下樓跑到摩托車邊,打開行李箱取出頭盔套上。
“師傅,大表姐怎么說?”
“她堂侄已經到了警局,她也在等消息。”
“好,手機別掛,保持通話狀態。”
“你只有一部手機,老鬼要是給你打電話呢?”
“他現在幫不上忙,接下來就看大表姐的!”
“行。”
曾經的大學生士兵、現在的退役士兵大學生柏馨蕊,跟“雷哥”一樣被關在對面的警察局里,沖進去劫獄是不可能的。
就算“戰狼”真的存在,讓他來執行這個任務,他也對付不了那么多荷槍實彈的軍警。
韓昕甚至敢肯定,如果就這么沖進去,不管手持什么武器,不管穿幾層防彈衣,最多十分鐘,就會被打成篩子。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消息,等機會。
如果正康公安局與這邊的執法部門交涉失敗,大表姐的堂侄又贖不出人,那就只能繼續觀察,尋找合適的機會解救。
不過韓昕相信那個什么政法部,在是否移交柏馨蕊這件事上,應該不會耍滑頭。畢竟柏馨蕊不但身份特殊,而且被騙過來之后相當于被綁票,甚至遭受了殘忍的折磨。
他們本就難辭其咎,如果再敢耍滑頭,那就要想想對面的領導高不高興!
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韓昕覺得有必要做最壞打算,首先要做的是熟悉環境,就這么開著摩托車在鎮區轉悠。
與此同時,程文明和呂向陽正坐在正康邊境管理大隊的會議室里,焦急地等消息。
徐浩然昨天下午去了另一個邊境城市,南云同行很幫忙,已經協助鎖定了一個在逃人員的位置。
為確保萬無一失,還安排了兩個邊民去對面盯著。
當地公安局領導正在與對面的司法部門協調,等溝通協調好之后,會安排一個民警過去全程記錄抓捕過程。
興東公安局刑警大隊的民警正在趕往那兒的路上,徐浩然會先在那邊的口岸等。
不過相比抓那個逃犯,程文明更關心韓坑那邊的行動,香煙一根接著一根,把張大姐都熏跑了。
呂向陽再次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抬頭道:“正康公安局的同志應該出發了。”
“有幾分把握?”
“有柏馨蕊這個由頭,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雷哥’背后的大老板,就算知道‘雷哥’被遣返回來了,也應該不會起疑心。”
程文明拿起柏馨蕊的資料,看著上面的照片輕嘆道:“這么容易上當受騙,還是偷渡過去的,看來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想到女孩子被騙過去之后有可能的種種遭遇,呂向陽緊鎖著眉頭說:“她只是當過兩年兵,并且是在治安非常好的東海服役的。不了解這邊的情況,不知道人心有多險惡。”
“作為一個退役士兵,作為一個大學生,應該有最起碼的辨別能力。”
“程支,您是不知道犯罪分子有多狡猾。如果沒猜錯,她一下飛機就被疊碼仔接上了車,可能到了對面才知道已經稀里糊涂偷渡出境了。”
這情況呂向陽處理的不多,但見過、聽過太多了,想想又苦笑道:“何況是她最愛的人叫她來的,從一開始就掉入各種謊言的陷井。”
“有這個可能。”
程文明翻出柏馨蕊男友的資料,冷冷地說:“還是個研究生,他爛賭也就罷了,竟然貪生怕死到害女朋友。那么多年書白念了,真應該讓他死在那邊!”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韓昕不知道程文明在做什么,更不知道徐浩然去哪兒了。
鎮區很小,騎著摩托車兜了一圈,正準備調頭去往國門方向看看,耳機里傳來藍豆豆急切的聲音。
“小韓,不好了,出事了!”
“別急,慢慢說,出什么事了?”
“大表姐的堂侄阿丹說,一個什么科技公司的俞總,帶著兩個手下和兩個持槍的保安,去找治安科的負責人,好像是保雷鵬他們出去。”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韓昕心里頓時拔涼拔涼的,趕緊調頭往回趕。
“跟大表姐說,讓她侄子先盯著。如果有機會,跟那兩個保安套套近乎,問問是哪個公司的,那個公司在什么位置。”
“行,我這就給她打電話。”
剛進入鎮區,藍豆豆就在耳機里焦急地說:“小韓,你到哪兒了?阿丹跟大表姐說人已經被保出來了。不是那個科技公司找的警局,是警局的人找的那個科技公司,所以他想幫著保都沒機會開口。”
“這么說是被治安科的人給賣了!”
“可能是。”
“那個科技公司的名稱、位置有沒有打聽到。”
“打聽到了,叫什么鵬發科技,離警察局挺遠的,好像在山里,距梅昔鎮大約四十分鐘車程。”
“知道了,我看見他們了。”
韓昕輕踩剎車,手扶龍頭一腳支在地上,看著一個穿著白色T恤衫的中年男子,被一個穿著制服的家伙送出了警局。
兩個年輕男子和一個腰里別著手槍、一個肩上背著AK47的保安,在一群警察的幫助下,把雷鵬、柏馨蕊、謝軍和柏馨蕊的渣渣男友齊世超,押上了兩輛越野車。
雷鵬似乎認識那個俞總,都已經被押上前面那輛保時捷了,還探頭試圖跟俞總套近乎。
柏馨蕊眼神呆滯,像丟了魂魄似的,被推搡著押上后面那輛車的。
齊世超顯然覺得對不起她,被從警局里押出來時不敢看她,現在又不敢跟她上同一輛車,結果被保安踹了一腳,只能硬著頭皮鉆進后排。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買賣人口,簡直不把人當人!
韓昕怒火中燒,可現在又無能為力,只能擰擰油門,悄悄跟了上去。
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藍豆豆心急如焚:“小韓,現在什么情況?”
“人被帶走了,我正跟著呢。”
“你小心點,你一個人,別輕舉妄動。”
“我知道,你趕緊給大表姐打電話,讓她侄子別急著走,繼續留在警局打聽消息,看看有沒有人再來保雷鵬。”
“好的。”
“我先掛了,我要趕緊向上級匯報。”
“行,我等會兒再給你打。”
韓昕開著摩托車,遠遠的跟著那兩輛越野車,快開出鎮區時,松開左手,從懷里摸出手機,飛快地撥通了老單位戰友的電話。
同樣在等消息的徐軍,急切地問:“兄弟,什么情況?”
“四個人都被見錢眼開的治安科,賣給了一個叫什么鵬發科技的菠菜公司,人已經被菠菜公司的幾個混蛋帶出了警局,正在去公司的路上,我正跟著呢,先看看那個菠菜公司在哪兒。”
“他娘的,被捷足先登了!”
“趕緊匯報吧,我的位置你隨時能看到的,盯緊點。”
“行,你不要逞能。”
“這用得著你提醒,掛了。”
正康公安局的同志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程文明氣得啪一聲猛拍下了桌子。
呂向陽則急忙向“陳老板”匯報,張大姐急著跟正在與政法部談判的正康公安局領導通報。
韓昕不知道后方有多急,剛尾隨兩輛越野車拐進一條坑坑洼洼的山路,藍豆豆又打來電話。
情況緊急,她連暗號都顧不上對,就急切地說:“小韓,被你猜中了,阿丹說有一個姓高的老板去了警局,他想保雷鵬。發現雷鵬被菠菜公司買走了,這會兒急得團團轉,正在警局門口打電話。”
韓昕意識到姓高的這條線才是最重要的!
可破案重要,救人一樣重要。
正為分身乏術焦急,耳機里傳來藍豆豆急促的聲音:“小韓小韓,大表姐說阿丹看見那個姓高的上了一輛皮卡,皮卡里有好幾個人,好像是去追你們了,你小心點。”
“追就好,就怕他們不追!”
“現在怎么辦,要不我先掛了,你趕緊向上級匯報。”
“好的,等等。”
“還有什么事?”藍豆豆緊張地問。
韓昕深吸口氣,沉吟道:“大表姐的任務完成了,就說她已經幫了我們大忙,事實上也確實幫了大忙。讓她跟她侄子說,人實在保不出來沒關系,說親屬再想其他辦法。”
“好的,還有嗎?”
“沒了。”
藍豆豆本以為他會交代一些家里的事,結果說的依然是公事。
這個時候又不能問,正準備結束通話,右邊的手機又響了,馬璐璐班又打來電話。
“小韓,等等,等會兒再掛。”
韓昕也在耳機里聽到了振鈴聲,緊盯著前面那兩輛越野車說:“不掛,你先接。”
藍豆豆手忙腳亂的接聽,接完再次拿起專門用來跟他聯系的手機,苦著臉道:“小韓,越來越熱鬧了,阿丹跟大表姐說警局的頭頭好像剛接到上級命令,剛把治安科的人罵了一頓,正在緊急集合,好像也要去追那四個人!”
韓昕下意識看了一眼后視鏡,冷笑道:“追就對了,他們這會兒應該意識到賣了不該賣的人,正在想辦法做補救!”
“你現在身后有兩撥追兵,現在怎么辦?”
“肯定是幫警局那一撥,你放心,我會見機行事的。”
“你一定一定要小心啊,你還要回來給姜悅做炊事員呢。”
“我知道,先掛了。”
越野車里,俞總剛看完連人一起買回來的證件,正回頭笑看著魂不守舍的齊世超和盡可能往邊上靠,不愿意跟齊世超挨著的柏馨蕊。
“你就是齊世超?”
“是。”
“研究生?”
“嗯。”
“碩士研究生還是博士研究生?”
“碩士。”
“你說你,書念得那么好,有這么高的水平,做什么不好,非要去賭,十賭九輸,賭有什么出息?”
俞總覺得很惋惜,堪稱痛心疾首。
齊世超本以為才出狼窩又要入虎口,沒想到俞總會這么說,沒之前那么害怕了,但也不敢直視,就這么耷拉著腦袋,看著被拔去三個指甲的手,忐忑地說:“我不賭了,再也不賭了……”
“這就對了嘛,現在回頭不算晚,等到了公司好好干,我們公司就缺你們這樣的人才。”
花四萬塊錢,買了兩個高材生,一個曾經身家千萬的老板和一個八面玲瓏的混子,這筆買賣做得一點都不虧。
至少他們的普通話說得一個比一個標準,不像公司這幾個月招的新人,沒什么文化,連普通話都說不好。
話都說不利索,裝什么都不像。
給客戶打個電話,客戶一聽就知道是個騙子,直接掛斷。
所以不管到什么時候,不管做什么生意,最缺的都是人才!
俞總越想越高興,正準備跟女大學生聊聊,治安科的朋友突然打來電話。
“吳隊,什么……追過來了,你是想讓我把人給你送回去,還是怎么辦。好的,明白了,我這就給我們老板打電話,讓他趕緊送個人過來。”
開車的主管好奇地問:“俞總,怎么了?”
俞總回頭看了看女大學生,陰沉著臉說:“姓吳的做事不靠譜,先是讓我們去保人,人保出來上頭又追究了。他怕被牽連,讓我們趕緊找個女員工,交給追上來的人,好給那邊交差。”
主管嚇一跳:“還有人追過來了?”
“現在只能換,不能直接交,不然以后想求治安科辦點事就難了。你先別急著往公司開,在前面找條路先避避,我趕緊給老板打電話!”
“他特么也有怕的人?”
坐在后排的保安抬頭道:“他就是隊長,又不是科長,更不是局長,我估計那四萬塊錢,他至少貪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