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覺得可疑，才帶他去火車站找車票的。結果趕到出站口，環衛剛清理過垃圾桶，沒找到車票，又帶他去了趟長江路的中行營業廳，不然也不會搞到這會兒才回來。”
“這么晚了去中行營業廳做什么，這會兒銀行有人嗎？”
“這會兒銀行肯定沒人，我是看這張軍人保障卡有借記功能，所以帶他去自動取款機上查詢了一下。”
楊千里反應過來，看著手邊的軍人保障卡問：“這張卡是真的還是假的？”
“應該是真的，卡里還有錢。”王偉拿起手機，點開微信：“考慮到這只能證明銀行卡是真的，并不能證明他的軍人身份沒問題，回來的路上我又把正反兩面拍下來發給陳慶余，讓陳慶余幫著看了看。畢竟他是軍轉干部，對這些比我們懂。”
“陳慶余怎么說？”
“陳慶余說看著不像假的，說軍人保障卡確實是現役軍人的有效證件。”
“卡里有多少錢？”
“錢不多，只有二十幾塊。”
“既然卡是真的，那說明他的軍人身份沒問題。”
“楊所，我知道涉及到軍人要謹慎，但他自己都承認已經退出現役。而且是從南云邊境回來的，盤查時所說的那些話又自相矛盾、漏洞百出，別說沒找到火車票，就算能找到并且票面上的姓名沒錯，我也不會輕易放他走。”
“為什么不放？”
王偉知道領導是擔心請神容易送神難，篤定地說：“因為在盤問時，我發現兩個重要疑點！”
“什么疑點？”
“我問他既然是警察為什么不帶警察證，他先是說剛轉警，警察證沒辦下來。后來又說以前有警察證，因為前不久部隊轉制被上級收回去了。”
這個情況剛才在看執法視頻時看到了也聽到了，但沒往細處想。聽王偉這一說，楊千里猛然反應過來：
“在地方上，警察證只會頒給正式民警，不會頒給輔警。邊防部隊也應該差不多，只會頒給干部，也就是頒發給軍官，不會也不可能頒給戰士！”
“可他說他是士官，說到底還是戰士，上級怎么會給戰士發警察證？”
王偉反問一句，接著道：“考慮到他看著挺懂行的，我留了個心眼兒。在帶他去火車站找車票的路上，悄悄給吳斌發了個微信，讓吳斌上協同辦案系統查查有沒有他辦理的案件。
他不是聲稱以前有警察證嗎，有證就是警察，有證的民警不可能不辦案，結果吳斌沒查到！”
“這確實是一個疑點，另一個疑點呢？”
“他說他調回來了，聲稱明天一早要去市局報到。跨省調動說起來簡單，只要原單位同意放人，接受單位愿意接受就行，但操作起來可沒這么容易。
法制大隊以前的那個小徐你還記得嗎？小徐當年為解決兩地分居辦跨市調動，都前前后后折騰了三年才調走的。
可他說他在轉制之前是士官，士官說到底還是戰士，戰士不太可能辦理調動。
換句話說，如果真有調動這么回事，那么他的調動，也應該是在他隨著邊防部隊轉制，成為移民警察之后才開始的。”
楊千里豈能聽不出部下的言外之意，不禁笑道：“可邊防部隊退出現役轉為警察編制，到今天滿打滿算也沒一個月。他剛穿上警服就辦理跨省跨警種調動，并在短短二十幾天內就辦成了，用腳指頭想也不可能！”
“調動涉及兩個地方的公安和人社部門，這點時間連走程序都不夠。何況就算他真隨著邊防部隊轉制成為移民警察，那他現在也應該跟小李一樣是見習警員。見習期也就是試用期，公務員在試用期內可以調動嗎？”
“正常情況下肯定不可以，反正我是沒見過。”
“我考慮過他有沒有可能是在吹牛，可就算他虛榮心爆棚，那也應該是跟比較熟悉的人吹，跟我吹又有什么意義？唯一的解釋是想以此唬住我，想讓我放他走。”
有這種可能，并且可能性極大，但楊千里想了想還是問道：“老王，你有沒有想過不只是南云有邊防部隊，我們濱江一樣有邊防支隊，連我們陵海都有邊防派出所。”
“楊所，你是說有沒有可能是邊防系統內的調動？”
“雖然同樣是跨省調，但系統內的跨省調動，應該要比跨省跨機構調動容易一些，甚至可能是工作需要。
王偉知道領導不想打沒把握的仗，不禁笑道：“楊所，這一點我早考慮過，所以在帶他回來的路上，問過他準備明天去市局哪個部門報到，你知道他怎么說？”
“他怎么說的？”
“他說他明天一早要去市局政治部報到！”
濱江邊防支隊聽上去好像是濱江市公安局的一個內設機構，其實跟刑警支隊、交警支隊和經偵支隊完全是兩碼事。
邊防支隊的人以前全是現役軍人，直接上級是邊防總隊，無論人員編制還是后勤保障都跟市局沒關系，市局只是對他們進行業務上的指導。
分局與新壩港邊防派出所的關系也一樣，在分局開會時偶爾能見到他們的所長、教導員。如果發生涉及到彼此轄區人員的案件，相互之間也有協作。
但他們的內部管理、人員升遷調動、工資發放與分局沒任何關系，因為他們的直接上級是邊防支隊。
而那小子竟聲稱要去市局政治部報到，并不是去邊防支隊報到。可見就算調動是真的，也不是邊防系統內的調動。
想到這些，楊千里沉吟道：“現在可以確定他自稱的移民警察身份，很可能是假的。他所說的調動，百分之百是假的。”
王偉不想讓一條很可能是大魚的犯罪嫌疑人從自己手心里溜走，趁熱打鐵地說：“再結合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鬼鬼祟祟地深夜狂奔，以及問到部隊情況和在陵海的社會關系，不是借口保密就是東拉西扯拒不配合等疑點，可以斷定這小子問題！”
正說著，小張已經把樓下會談室的實時監控畫面，接入到了液晶大屏上，只見嫌疑人正坐在會議桌邊跟輔警們閑聊。
楊千里干脆不想了，抬起胳膊指指大屏：“小張，放點聲音，聽聽他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