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北麓中部,五行山腳下。
青丘山北部不同于南部的荒蠻,此地沒有嘯聚山野的恐怖妖獸,只有林蔭茂盛風景如畫的青山云煙,尤其是這群山之間的五行峰,可謂人杰地靈高聳入云霄渾如擎天巨掌。
而在這五行山腳下不遠處的蜿蜒山道上,正有一位男子漫步而來。
他身著破舊的深褐勁衣,赤發披散似流火飄蕩,膚色略黑,那流露在赤發之外的一只眼瞳紅染如血輪,在眉心一點火翼劍印的映襯下顯得分外銳利。
他背手止步于五行山腳下仰望山道上方,露出了一張剛直不阿的面容。
此人,正是那離開神賜大陸近二十載的許恒軒!
如今的許恒軒和過去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尤其是那一頭如流火般的暗紅長發在金陽婆娑下顯得分外搶眼,剛毅的面容上,似乎隱隱透著幾分滄桑與成熟。
他就這么矗立于山腳下,靜靜地望著那書寫有‘天下第一宗’五字的宗外山門,久久不語。
這五字是師尊當年復宗后親手篆書,如今看來依舊如新,然今朝歸來卻恍若隔世。
他對著山門如見師尊當面般認真的整理好衣裝,在高高束好垂發后,便對著那五字展臂恭敬一禮曰。
“弟子...許恒軒拜見師尊,拜見師門。”
而當他起身抬頭挺胸時,一股昂揚如烈火般炙烈之氣沖冠八方,鏗鏘有力道:“師尊放心,弟子今日定替宗門清理門戶,還我神宗昔日榮輝!”
說罷,他便要邁步登山。
可就在此時,左側遠處穿林疾馳聲突然響起!
他霎那側目,定睛去看,隨之鎖眉:“二爺?”
但見渾身染血的二狗子,正背負一橫趴著的傷重身影,驚惶奔逃而來。
二狗子一見前方身影,先是一個急剎車,隨即愣在原地:“許...許小子!?”
許恒軒一步邁出,竟縮地成寸出現在了二狗子身旁,同時看向背上渾身浴血的年輕男子,濃眉緊蹙:“三生?發生何事?”
二狗子還未開口,傷重的魏三生便激動地看向了許恒軒:“許...許師兄!你...你回來了?”
隨即,他似是想到什么,焦急道:“快...快快通知宗門...救救...救小師妹!”
說罷,他竟直接昏死了過去。
“小師妹?”許恒軒霎那目露驚芒,瞪向了二狗子!
二爺連忙解釋:“就...就是星顏那丫頭啊。”
“星顏!她在哪?”
不久前,洛星顏等人遭赤封少主伏擊。
阿奴被六階妖主木王傀纏住,而魏三生等人亦被藤蔓荊棘牢籠鎖困。
于是魏三生便乘著赤封現身力壓洛不知之時,祭出了神影火符一舉沖破牢籠,可不曾想阿奴狂暴之勢衰竭,木王傀數道巨藤襲來,眾人紛紛遭受重創。
幸好二狗子速度驚人,逃命之能更是天下第一,便拉著離自己最近的重傷暫時昏迷的魏三生僥幸逃出,欲前往五行宗搬救兵。
而此刻的山林中,隨之阿奴狂暴之力盡去,已遭受反噬虛弱至極,最終被恐怖的木王傀擊倒在地。
再看洛星顏等人,除了依舊被困在半空的烏阿,還有洛星顏外,余者皆已失去了戰力。
須知這木王傀妖獸乃是赤封的妖寵,亦是昔年赤天凰在萬妖國所收服,用來保護赤封之用。
所以赤封雖然只是凝星大圓滿,但有此六階妖主護身,便如同身邊多了一位堪比空冥的強者。
試問此間又有誰能擋之?
凡品鐵錘扭曲崩碎,傷痕累累的洛不知已被大腿粗的荊棘藤蔓,如巨蟒般死死纏繞勒得渾身脛骨‘吱吱’作響。
而洛星顏已被數道藤蔓困在原地,驚怒而視那傲然而立在木王傀肩頭的可惡神秘人:“你到底是誰?快放了小弟,否則本小姐不會放過你!”
此前,赤封來神賜大陸本就不久,又很少在外露面,此刻有赤色斗篷罩身,洛星顏等人自然不識其廬山真面目。
只見他五指翻動,羽刃飛刀如幻似影轉動,高高在上的笑聲隨之傳來:“放了他?呵~不曾想名動南北的西邪公主,竟也如此愚蠢,叫人不免大失所望啊。”
說著,他嘆息一聲:“不過公主放心,本少對您可沒興趣。”
話音未落,他立食指一繞,便點指向了苦苦支撐的洛不知。
霎那間,羽刃飛刀化現三十六道火芒,已‘嗖嗖’戮割在了洛不知周身。
頃刻皮開肉綻,鮮血飛濺八方。
面對巨藤絞殺、火刃凌遲非人之痛,洛不知依舊咬牙強撐,他雙目血絲密布,凝視那傲立在木王傀肩頭的紅色身影,語出驚人道:“你...你是赤天凰的末孫,赤封...!”
被困半空的烏阿聽得‘赤天凰’三字,頓時大怒:“好啊~難怪赤衣火羽,還有六階妖主,原來真是赤老賊的人!”
而赤封則霎那驚疑看來,他心中暗驚生疑,眼前這小子是如何知曉的自己身份?
此刻,他雖然已現身,但依舊藏身斗篷之下,自然不希望身份暴露。
見此,他強自鎮定的輕哼了一聲:“~待死螻蟻,也敢誣陷我山海擎天之柱、神庭領主?真是死不足惜。”
可洛不知卻咬牙盈血道:“赤封!你...你前番命人在蒼州伏擊不成,又與墨靈余孽暗通款曲,告之珈男我等行蹤...無非欲借刀殺人,可你卻不知,珈男已將此事告之于我......!”
待洛不知盡數道出后,霎那間洛星顏、烏阿皆驚愕地看向了他。
因為這么重要的事情,洛不知先前可沒和他們說過。
此刻,他們心中更加狐疑了,那珈男魔女突然離去也就罷了,卻又為何要獨獨告訴不知小弟這么重要的事?
而赤封亦忽然想起,自己當時在山嶺遠遠窺伺,那珈男魔女在離去前好像確實與這小子耳語了什么。
想到此處,他心中震驚難平,‘可惡的魔女怎會對這小子吐露此事?難道是因為面具中的天機道子殘魂所致?!’
原來前幾日在后山桃林中,珈男臨別之際對洛羽耳語之內容正是赤封所思所想。
當時珈男既得洛不知許諾,便不希望他有生命危險,所以便將幕后推手告之,為的就是讓洛不知有所警惕。
因為在珈男的心中,就算天塌地陷都不及洛羽一根汗毛重要。
只不過,當時的洛不知驟然想起一些殘缺記憶,可謂滿心凌亂,加之又對赤封十分陌生一時便將此事忘卻,可沒曾想還未到五行宗,這赤封就先出現了。
所以,他這才想起珈男臨別耳語之言。
見自己身份既然已暴露,電光火石間赤封便將計就計心生一計。
他俯視垂死掙扎的洛不知,故作怒極反笑地拍手道:“嘖嘖嘖~好個一招惡人先告狀啊!世人皆知,我妖靈族為保神賜大陸不失,萬里來此鼎力圣戰,鎮守山海已然二十載,而今你一身份不明的藏頭鼠輩,卻反污蔑我與魔為伍?若真如你所言,那魔女又為何要告之你這些?”
說著,他悶哼道:“哼~本少早就看出你才是與魔女暗中勾連、圖謀不軌,所以才在此勢誅你這山海的叛逆!”
洛星顏聞之,雖有不明不解之處,但還是相信洛不知不可能與珈男勾結:“你...你血口噴人,小弟不是叛逆!”
可赤封則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公主殿下與他相處才幾日,又豈能知其心中所想?若此人不是與魔有染,他又如何能叫魔女退去?哼~公主請看!”
說著,他竟隨手揮出一顆留影珠!
霎那留影珠乍現光芒,顯現畫面。
可不就是遠遠俯瞰桃林的視角,畫面中那珈南魔女正柔情似水的依偎在洛不知的懷中,看著二人就無比的親密......
聞此言、見此留影,這無疑擊中了烏阿和洛星顏心中的痛點,更是讓二人驚愣在原地,面露難以置信之色。
如此畫面,若說洛不知與那珈男魔女沒什么,恐怕沒人能信!
此時,赤封為了進一步加大洛星顏等人的猜忌之心,已放開了受傷的二人。
很是歉然的微微欠身賠禮道:“方才情況緊急,未免打草驚蛇、橫生變數,本少不得不出此下策,得罪之處還望公主見諒。”
此刻,洛星顏得自由身,哪管赤封巧語,已看向了洛不知。
“小弟你...你為何?”洛星顏實在難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畫面,可又不得不信。
洛不知此刻已被木王傀巨藤荊棘纏鎖得連呼吸都顯得無比困難:“我...我不是...”
話未說完,烏阿已惱恨而至,怒視洛不知:“還想狡辯!你裝傻充愣隱藏在小主身邊,到底意欲何為?說~!”
見洛星顏等人此刻的模樣,赤封要的就是這效果,他哼笑間收了留影珠:“事實已然確鑿,二位與這邪魔之輩又何須多言?”
此刻他心中得意萬分,只要自己能誅殺這洛不知,再將面具取走,對方即便事后想起不妥也將死無對證,而自己有這留影珠在手,便是替天行道!
到那時,老祖親自出手定能煉化面具中的天機道子殘魂,叫其不得重現山海。
而那魔女若能因此來犯,便更加做實了洛不知與墨靈余孽為伍的事實。
如此,山海便可為朱雀一族徹底掌控。
此刻,他已殺心速起,喝令身下木王傀:“殺!”
頃刻間,纏繞的荊棘猛然勒緊,根根鋒利的倒刺已刺入洛不知的體內。
于洛星顏驚顫的目光下,洛不知口吐鮮血,周身傳來陣陣骨裂‘吱吱’聲!
顯然,若如此下去,不消片刻洛不知便要脛骨寸斷被活活勒死在眼前。
對于眼前畫面,烏阿深覺洛不知可疑更可惡,其接近小主定然不懷好意,自然無動于衷。
可洛星顏依舊無法相信洛不知與魔為伍,因為自從在圣戰林海中相遇開始,不知小弟就多次義無反顧的救過自己。
往昔一路相處,患難與共的畫面隨之顯現。
圣戰林海中,就是眼前的不知小弟奮不顧身為她擋下利刃...
綠洲之中擊殺夜游衛后,那無比親切的回眸一笑,還有那寬慰之語‘姐...沒事了’,此刻依舊清晰的回蕩在耳畔,溫暖著自己的心田。
忽然,洛星顏想起先前的留影珠畫面,畫面中珈男雖然很‘熱情’,但小弟卻顯得似呆滯無措...
一霎,她似乎明白了過來。
珈男魔女之所以會對小弟那般模樣,定是因為小弟的面具中有父親的元神,才叫魔女失了方寸!
想到此處,她已驚醒急呼:“不,小弟不是邪魔。”
說著,她便要沖上去救,可憤怒的烏阿卻將她拉住:“小主,不可...”
話未說完,洛星顏已焦急的反問道:“烏叔,父親在面具內,小弟豈能是邪魔?”
此言一出,烏阿終于從憤怒中清醒過來,心中猛的‘咯噔’了一下!
是啊,若不知小弟是邪魔之輩,老大又豈能與其在一起?
別人不知,可他卻深知,珈男對老大一往情深,甚至到了癡魔的地步,若當時在桃林中老大元神自面具中顯圣一二,說得真叫那珈男離去亦非不可能!
如此說來,不知小弟先前說的可能真是事實,而這赤封才是真正的顛倒黑白。
見此,二人相視一眼,便傾盡全力沖上欲救洛不知。
只見他們一個祭出了鐵華峯金羽,一個則化現鵬影呼嘯而來。
可赤封早有防備,抬手一揮便是三十六道犀利火羽蕩開了本就有傷在身的洛星顏,同時一根大腿粗的荊藤也掃掣而至,狠狠地抽碎了鵬影,將慘叫的烏阿擊退倒卷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