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渾渾噩噩中。
洛羽仿佛...聽到了問天劍靈的喝罵聲...!
他竟鬼使神差般重新抬起了腳步,一步向前、向那天威陣陣的九龍云橋踏步而出。
霎那間,這一步似一念生萬變,眼前九龍云橋竟轟然崩塌,八方天地寂滅,萬千蠱惑噪音隨之立散,遁化成空。
眼前竟再一次復歸漆黑...,且燥熱難耐,令人窒息,如被壓在大山之下!
沙~!
白骨灘中,一只大手突然穿破沙土,撥開殘斷的骨節,隨之艱難的從沙地下爬出一位灰頭土臉的年輕人。
此人,正是蘇醒后的洛羽!
不過,此刻的他依舊顯得渾渾噩噩,且傷勢極為嚴重,氣虛萎靡,渾身散發著陰煞之氣。
顯然,此刻正像位落魄乞丐的洛羽,因強行施展那浮屠馭雷陣,透支了體內大量的血氣,已影響到了先天根本,傷勢極為嚴重,這才導致意識極度萎靡,更是被體內的煞氣侵襲發難,儼然似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不過,也多虧了他自身強悍的體質,若是換做他人,恐怕早已身死,即便不死也會被煞氣瞬間反噬...后果將不堪設想。
此刻,洛羽完全憑借著意志硬撐著站起,自己的識海已被煞氣侵染,唯有靈臺方寸依舊艱難的謹守著。
隨著煞氣蔓延識海,自己與五行洞天的聯系又一次中斷了!
就連問天劍靈都在靈臺方寸前,即將無力地陷入沉睡...
“我...昏迷了幾日?”
洛羽思維似乎有些遲鈍,喃喃自語著...
識海靈臺中響起了問天劍靈微弱,且間斷的聲音:“五日...”
短短兩字后,問天劍靈已遁入靈臺方寸內,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五...五日嗎?”
在煞氣籠罩下,洛羽雙眸中,瞳孔已漆黑一片,就連那眼白都似乎隱隱為墨染!
他拾起一根略彎的細長肋骨,踉蹌著強撐站起,看向了熱氣蒸騰的北方。
不多時,他已佝僂著疲憊的身軀,無聲地邁出了沉重的腳步,向北搖搖欲墜而去。
翌日,在狂沙呼嘯的大漠中。
暑浪蒸騰,似能扭曲空間,模糊眼前一切事物!
一顆顆晶瑩的汗滴,正從臉頰下滑落,滴入腳下滾燙的沙地上,隨之瞬間烘烤干涸,還隱隱發出細微的‘滋滋’蒸發聲!
小巧的牛皮勁靴,有力地落在了雪白沙地上,入地三分,留下一只不大的足跡。
隨即,被身后那拖拽的木質匾額重重劃過,抹去了一只只腳印。
而在這長長的枯木匾額上,正躺著一位衣衫破損的青衣少年。
他雙目似開又似合,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中隱隱漆黑流轉,渾身煞氣彌散,喃喃不知其所言。
兩根繃緊地麻繩正捆扎在匾額前端兩側的空洞中,斜上延伸向了一位弓身向北前行的勁裝小女孩肩頭。
這小女孩看著也不過十歲左右,個頭不高且瘦小,她亂發隨意捆扎在后,翹著一根蓬松的馬尾。她那隨熱浪狂沙獵獵肆意擺動的修長圍脖所纏繞的肩頭,正緊緊地勒著麻繩的兩端,咬牙默默地前行。
二人自然是傷重萎靡的洛羽和那小女孩阿奴。
若問他們為何在此,那便要道一道昨夜之事。
昨夜,天地昏暗,寒風凜冽于羅城內外,肆掠著這荒涼的廢城。
小幾里路的腳程,渾渾噩噩的洛羽,愣是走走爬爬行了大半日,入夜時分才到了羅城破舍外。
待入得破舍中,他已虛弱至極,轟然栽倒在了空蕩蕩的一樓地面上,掀起漫無煙塵。
“公子!?”
聞得樓上隱隱傳來的驚呼聲,昏昏欲睡的洛羽,嘴角露出了一抹無力的笑容。
咚咚咚...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模糊的視野前,已多出了一道熟悉的瘦小身影。
“公子...你身上有黑氣...!”
洛羽咬牙強忍著識海刺痛,勉強微笑,虛弱的喃喃著:“我知...知...我已重傷...為心魔反噬,須臾...將陷入渾噩。快七日了...見你無恙...就好、就好...。”
模糊的視野前,傳來了阿奴的詢問聲:“阿奴按照公子的命令,已經練成了先天罡體,阿奴可以做公子的奴隸嗎?”
洛羽眉頭深凝,氣息微弱道:“阿奴啊?記住...沒人天生就是奴隸,我非你主...你也非我奴。這人間...并非只有酸苦,你本該自由的活著,活著去感受百味、溫暖...看看人間...其實亦有許多美景。
阿奴如今是煉體士了,也有了...有了自保之力,舍外陣法已開,我兇險難料,你自去吧...”
視野越發的模糊,眼前阿奴一直未出一言,也看不清是何神態。
洛羽終是意識萎靡,氣若游絲之間,卻不忘呢喃提醒:“向北,去大山,活著...好好的...活著。”
說罷,他已再次昏迷了過去。
阿奴望著眼前的洛羽,那蓬亂的長發中,雙眉微蹙而顫,似在思索權衡著什么。
待過了片刻,她看了眼那漆黑的屋舍外,又再次望向了洛羽,淡淡的說道:“阿奴知道了。”
說著,她便站起身來,將那銹長刀插入自己背后的腰帶中,隨即沖上了二樓一頓收拾。不多會兒,便跨著一只葫蘆,跑了下來。
此刻,她亂發已隨意捆扎在后,成蓬松的馬尾狀。待走至昏迷的洛羽身旁時,她停下腳步,竟雙膝跪地,叩了三個響頭。
“公子保重,阿奴...走了。”
隨即,起身沖出了破舍。
寒風凜冽,呼嘯左右,阿奴本能地緊緊了自己肩頭那纏裹的御風圍脖兒,霎時寒風也不那么寒冷了,且有陣陣暖意扭轉體內...。
她就這么站在破舍外,小手中握著御風圍脖的尾梢,晶瑩的大眼微微顫動著,久久無語。那本該舒展的眉頭,不知何時已蹙得像被沉重的鎖鏈拉緊了一般...!
就這么靜靜地矗立在寒風暗夜下,這稚嫩的身影紋絲不動,仿佛化成了一座小巧的雕塑。
屋舍內渾噩的呢喃之音,依舊如暖流般融和在寒風聲中,溫柔流淌入心耳...
“阿奴,活著...好好活著,阿奴...”
破舍內那微弱的聲音正伴著寒夜中的凜風,吹動著阿奴的發絲,抽打著她那滾燙的臉頰。
終于,她轉身了,顯得極為干凈利落,且聲音無比洪亮,眼中淚花轉動:“公子!阿奴沒走,阿奴在的。”
一霎,這暗夜寒風似乎...也不那么冰冷了。
破舍內,響起了叮叮當當的雜亂聲。
不多時,那面寫有‘羅城俠驛’四字的匾額一端,已扎了兩根麻繩,橫陳在了昏迷呢喃不斷的洛羽身旁。
將洛羽推抬上長長的匾額上,又用破布條仔細的固定好,阿奴這才安坐于洛羽的身旁,竟露出了一抹純真的微笑:“阿奴在,不會餓到公子。”
說著,她自懷中掏出了最后一顆辟谷丹,將其一分為二,略一思量后,自己便將小的半顆一口吞下,而另外大半顆則塞入了洛羽呢喃的口中,說道:“肚子不餓,病才能好得快,公子吃。”
隨即,她又拿起酒葫蘆,喂洛羽飲了兩口藥酒后,便起身拽起了兩根麻繩,左右套在了自己尚顯稚嫩的肩頭,向著破舍外茫茫夜色中拖拽而去。
此刻,炎熱的蒼白大漠。
阿奴正拖著昏迷渾噩呢喃的洛羽,穿行在這黃天蓋頂,茫茫大漠沙海中。
她那臟兮兮,滿是塵沙汗線的小臉蛋上,貝齒緊咬,眼透堅毅之色。
如今的阿奴,再也不是過去弱小任人欺凌擺布的小奴隸,而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內修煉體士。得益于洛羽所傳授的日階煉體術圣武訣,加之她本身體質又異于常人,此番已入得煉體一階初期。
別看她依舊顯得稚嫩而瘦小,細胳膊細腿,但氣力卻遠超成年人。
若非如此,她又豈能一路拖著洛羽,穿行于酷熱的茫茫大漠中近百里?
不過小阿奴雖然力氣驚人,但這...識別方向的能力,簡直是讓人抓狂!
她自然記得洛羽昏迷前叮囑過,要一路向北而行,好進入大山之中。
可夜間有星辰坐標,倒還好些。可這白日黃天當頭,哪還有什么星辰?
這不...小阿奴迷路了,竟一路向著東方而去!
不過她人雖小,可這心卻也執著的緊。
聽著自己肚皮的打鼓聲,她硬是埋頭向前,腳步毫不停歇,同時默默重復念叨著。
“阿奴迷路了,阿奴好餓......”
忽然,前方搖曳如火烤的茫茫大漠戈壁中,似隱約聳立著一小山狀的高地土嶺,而在高地之上似有一木石堆砌的營寨!
阿奴揉了揉灰蒙蒙的大眼,遂喜上眉梢,對著身后黑氣升騰,還在那渾噩仰躺的洛羽高呼道:“公子,有寨子,有寨子!”
不多時,小阿奴便拖著洛羽,直接來到了高地上,站在了這陌生的寨子大門前。
這寨子不大不小,下磊為石,上為粗木拼合,大門雖然破陋,卻厚重緊閉。
隔著兩人高的木墻,似乎能望見寨內有幾座屋舍脊梁,和一高高豎起,脫了色的血色方旗,上涂有淡黃圓紋,當中寫有一個醒目‘荒’字。
雖然神罰大陸的大漠地域掌控在墨靈族手中,但在這惡劣的環境中,并沒有墨靈族人定居,只有夜游衛占據星門附近的幾處綠洲。
而其他廣袤無際的大漠戈壁中也有不少沙城和山寨,或是大小綠洲,這些地方或多或少都世代居住著各族沙民,其中也有荒人之地。
而殘喘在此的沙民們其實并不擔憂夜游衛前來滋擾、屠戮,反而擔心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荒人。
荒人以血旗為幡,有著各自的勢力范圍,他們時時劫掠沙民充為奴隸,好與夜游衛交易,謀取靈晶。
顯然,這正飄蕩著‘荒’字血旗,看著不大的寨子,正是一處荒人的領地。
當然,我們的小阿奴壓根兒就不識字,根本看不懂上面寫的什么,何況這字寫得也確實難看...。
她仰頭望著那旗上的淡黃色‘大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竟將這荒人的寨子,當作了可以吃食的山寨。
似乎實在餓的不行了,她透過門縫,向內左右瞅了瞅,又不見一個人影,便直接‘咚咚咚’地敲起了大木門。
與此同時,這荒寨內正堂內,正坐著四人。
他們無一不是荒人打扮,為首一白面大耳的披風男子,正左右腰懸雙直刀,高坐上方,愁眉不展。
而堂內左右,則分做有三名男子,是各個相貌異于常人。
只見一豹眼黑臉漢子,正嚼著一塊堅硬的粗餅,不停抱怨道:“這幾日明俠瘋了不成?他奶奶的...成天在大漠中徘徊,搞得俺三英寨生計全無,這都只能吃粗餅了!”
另一位棗紅臉、長須髯者,則瞇眼捻須,淺唱烈酒,不爽道:“三弟,有餅吃就不錯了!以某看來,再折騰些日子,恐怕我等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那正嚼著粗餅的黑漢子頓時怒起,吐了口中難以下咽的粗餅,暴喝如獅:“他奶奶的,大不了聯合各寨,和他們明俠廝殺一場!”
末位一身高八尺,卻顯得有些瘦弱的年輕男子,正手持一把竹扇,嘆息搖頭:“聽說綠洲被明俠的人給搗毀了,夜游衛前幾日更是撤離了大漠,這靈晶的買賣啊~日后恐怕是要斷了...哎~”
聽著這意味深長的話,坐在上首的白面寨主愁眉頓時散開,若有所思道:“先生...說得有理啊!如今夜游衛雖然離去,但我等兄弟或可另辟...另辟什么來著?”
那末位瘦弱男子,連忙笑臉相迎,恭敬答道:“另辟蹊徑。”
“哦對,就是另辟蹊徑。”寨主話音顯得鏗鏘有力。
眾人不解看來。
離得較近的棗紅臉,疑惑詢問:“大哥,夜游衛都走了,這荒漠白沙的,西進哪還有什么門路?”
寨主得意而指向北方:“二弟有所不知,這蹊徑嘛,可不是西邊,而是北邊的萬里大山。”
“大山?!”眾人更加迷糊。
他們皆是大漠中的荒人,萬里大山素來被明俠掌控,又豈能與他們買賣?何況他們還是做人彘奴隸的勾當。大哥這莫不是窮瘋了,開始說胡話了?
只見那大耳寨主接著道:“我等兄弟皆是煉氣士,大可喬裝一番,混入大山之中,說不得還能虎嘯山野。要知那萬里大山內雖然資源也有限,但總比這大漠好了不知多少。”
“這...!”眾人遲疑語塞。
顯然,他們并不認為這是一條好出路。
如今在這荒漠之中,他們雖然有些艱難,但只要明俠能回歸山野,他們好歹還可劫掠在大漠中生息的沙民,做那霸占一方的人上人。
畢竟這茫茫大漠中可有不少小城,可長期‘供養’他們。
可若是去了山中,先不說明俠能否容下他們,恐怕以他們的實力,就是想要占個小山頭,都有些夠嗆!
因為,莫說他們三人不過是煉氣初期,就是自家的寨主大哥也才煉氣四層啊。至于那些被他們強令派出,正在外冒險出獵的手下嘍啰們,皆是一些凡夫盜匪,根本不頂用。
如此,一旦進入大山,莫說什么虎嘯山野了,恐怕不僅是要仰人鼻息,甚至還得性命不保。
一時間,堂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可就在這時,寨門外,竟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四人這一聽這毫無節奏的砸門聲,便知不是自己手下歸來,已紛紛面露警覺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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