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榜登山之路中,向來不允許爭斗。
故而,眾修一路走來可謂一片和諧,甚至連言語都很少。但這沒有爭斗的征途,卻最是殘酷,也最現實的。
若你的修為不夠,體質也不強,那在不斷增加的重力下將舉步維艱。
此間,眾修大部已入山腰,分散上下。而這過程中,凝星初期已全數黯然退出,就連一些凝星四層修士,都開始抵抗不住重力,不得不選擇捏碎玉簡。
這其中雖說大多都是散修,但也有如莫小三等修為偏低的世家宗門子弟。
而離開者,無一不是耗盡靈力與勁力,不得已選擇退出。
雖然誰都知道,在登山過程中最好盡量保存自己的靈力,以便留作青云臺角逐。但...若是連山道都走不完,那留下靈力又有何用?
青云山的山道,顯然是拉開差距的一桿秤。強者,自然能最大化的保存靈力,快速登山。而弱者,即便不惜消耗靈力,恐怕依舊還是望塵莫及。
體質過人如龍丘飛皇、魏無憂等已在山道的最前沿,至少他們還沒有到損耗靈力來抵抗重力的地步。大多借助過人的體內勁力,在攀登著。
當然這登山過程中毅力也很重要,就如此刻正在洛羽身前不遠處的秋水宗人,一個個目光堅定,竟然沒有動用半點靈力輔助!
洛羽清楚的知道,自己雖然沒有在最前緣,但也是中間靠前。可秋水宗人的修為明顯沒有自己高,更別說什么強橫體質了。
自己雖然無難妖體被封禁,但體質還是要稍微強過他人的。
如此,也可看出,秋水宗幾人的意志之強,倒也不愧為劍修天才。尤其是那領先的寒千,默默無言步伐穩健,未有半點靈力波動。
停下了腳步,洛羽回頭看了眼額頭已有虛汗的胖先人和臉色尚可的嬴蕩,笑道:“如何?”
嬴蕩之所以也在此,自然是來參加青云角逐的。
凝星八層的他,又豈能錯過這等山海盛況?即便他知道青云榜大概率與自己無緣,但能登頂親眼見證青云翹楚的誕生,那也是一大幸事。
行至山腰處,嬴蕩便與后發先至的洛羽相遇。這不自沙州秘境后,兩人又在此結伴同行。
嬴蕩雖然名諱聽著‘嬴蕩’,有些嗜賭,但其人品卻不‘嬴蕩’,反倒信諾敢為。洛羽也曾向他拋出過橄欖枝,但嬴蕩不喜約束,還是委婉的拒絕了好意。
此刻,胖先人正重重地靠向一旁山壁,喘息回道:“沒想到胖爺這一身彪悍之氣,如今反倒成了累贅。”
嬴蕩則‘嬴蕩’地撫摸了下胖先人的大肚腩,打趣道:“你不是彪悍,是膘肥。”
說著,他輕踢了胖先人一腳,催促笑道:“胖子,走啦~,如此減肥,豈不勝過極品駐顏丹?”
“別啊~!”胖先人被嬴蕩推著向前,咋呼道:“胖爺我又不是娘們兒,減什么肥?爺就靠這一身彪悍之氣,換些人畜無害的可愛了。”
“呸~!”嬴蕩啐了一口:“要不要臉?一臉春風蕩漾的死胖子,干脆你隨我姓嬴得了。”
“好啊~”胖先人隨口便笑著答應:“那胖爺今兒之后,就叫贏先人。”
嬴蕩頓時驚愕,隨即照著胖先人那肥屁股就是狠狠一下:“死胖子!敢占你爺爺便宜。”
望著扭打追逐而去的二人,洛羽是搖頭而笑。
可就在這時,其身旁一道身影走過,停步在他身前一步外,頭也不回的說道:“洛宗主...恭喜你復仇功成。”
洛羽眉頭微蹙,望著玉障那挺拔的背影,他終是開口道:“君風陽未誅、秋水未滅,何來功成?”
玉障卻淡淡道:“你做了你該做的,我做也有我該做的...”
“你...?!”望著已然遠去的玉障,洛羽眼中似有掙扎,終是嘆息了一聲。
與此同時,身后傳來了一空靈如般的女子聲:“洛宗主有禮。”
洛羽聞聲,瞬間化作微笑回頭。
他望著眼前冷艷至極,淺笑而禮的珈男圣女,顯得極為君子有禮道:“原來是珈男圣女,洛某有禮了。”
說著,他看向了珈男圣女身后,那兩名佩戴面具的侍女金兒與銀兒。
這二人眼中似乎有柔光顫動,只是面具遮擋,不知是何模樣?
珈男圣女一見,則淡淡聲出:“還不見過五行宗,洛宗主?”
“金兒、銀兒,拜見洛宗主。”說著,二女便同時向著洛羽躬身行了一禮。
而就在此時,金色的陽光如縷如絲般照耀而下,洛羽的目光瞬間便被二女左右耳垂上,那閃爍金銀二色的飾物所吸引,瞳孔瞬間放大!
“洛宗主...洛...?”珈男圣女似有疑惑地看來。
洛羽猛然驚醒,隨即笑道:“一時神游天外,失禮了。”
可他的眼神卻時不時地看向金兒和銀兒。
珈男見了,則會心一笑,隨即吩咐金兒與銀兒道:“你二人在此先歇息片刻,若有緣,再與我山巔匯合,不必勉強隨行。”
說罷,她便欠身向著洛羽款款一禮,自行蓮步離去,同時之音飄渺于青云山間:“此生便是廣寒處,山色豈非清凈身.....”
“好聲、好身啊...”洛羽若有所思地收回了,那看向珈男圣女苗條倩影的目光,再次轉頭望向了金兒和銀兒。
珈男這一去,金兒、銀兒在洛羽的注視下,仿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竟垂首不敢言。像是犯了錯的孩子,顯得很是緊張。
洛羽將二人舉止一一看在眼中,隨后終是嘆息的問道:“你們...可還安好?”
那銀兒一聽,頓時渾身沒來由的一顫,似要開口...!
而金兒卻連忙搶先,倉促點頭:“謝洛宗主關心,我姐妹二人自從被圣女活命,便隨在圣女身旁,一切...安好。”
“呵~好...好。”洛羽苦澀一笑,他看向了云海茫茫天地,似自嘲,似飽含無限深意:“其實這世間每個人啊~都戴著面具,每張單純的面具背后,都是另一張復雜的面孔。哎~如果面具戴得太久了,也許就會忘掉后面的那張臉...。”
說著,他看向了震驚抬頭,眼中晶瑩閃爍的二女,露出了無比溫柔的笑容。
這一抹微笑,似勝過千言萬語,頃刻間便仿佛叫二人為之融化。
只見銀兒似聲有顫音,手指顫抖地觸及自己那銀色的冰寒面具,期待的問道:“洛...洛宗主,我們真的能摘下這幅面具嗎?”
洛羽沉默片刻,望了眼珈男圣女消失的方向,他一霎似是心中明白了什么,遂黯然而笑:“摘與不摘,又何妨?你們...走吧。”
金兒銀兒幾乎異口同聲:“走!去哪里?”
洛羽轉身不看二女,漫步向前喃喃道:“腳長在你們身上,走不走,走哪條道,走什么樣的道?自己決定。”
銀兒與金兒仿佛怕會失去什么一般,急忙趕上前來,追問道:“我們能決定嗎?”
洛羽停下了腳步,卻不回頭:“都說身不由己,不做、不試,又何故問他人?人有人道,仙有仙道,鬼有鬼道,魔...亦有道。心走好了...皆是正道。”
說罷,洛羽轉頭,直視向了二人那已煥發靈動的雙眸,似回憶道:“我也曾戴上過一副面具,深知這副面具的背后,要么是不想被知道...,要么便是心...還活著。”
說到最后,洛羽再次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
他望了眼二人那閃動的雙眸,就這么帶著這抹淡淡的笑容,轉頭離去幽幽感嘆...。
“好一句‘此生便是廣寒處,山色豈非清凈身’啊~!”
洛羽重復珈男圣女的聲音,正幽幽回蕩在默默癡望的二人心中。
在相視一眼后,金兒與銀兒忽然對著洛羽的背影,眼中堅定道:“我們......留下。”
不遠處,那青衫背影只揮了揮手,同時傳來了淡淡的笑聲。
“也好也好~無檐無瓦何為家?心房可也;游歇行止何去留?天地為家。”
近半個時辰后。
此刻的登山眾修人數,正在極速銳減,已不到百數。
而還在山道上的,幾乎皆是凝星后期與一些苦苦支撐的中期修士。
既然青云榜爭奪有這重力登山在前,為何煙雨閣沒有直接規定角逐修士的下限境界呢?其實這也是為個相對公平的緣故。
如此,便是給一些雖然修為不夠,卻意志堅定,身懷特殊體質或者神通修士有問鼎青云的機會。
就如龍丘飛皇這等先天體質強于常人的修士,即便他們是凝星中期,估計也能登頂青云山。若是直接規定,凝星后期之下不可參與,那豈非一棒子打死,顯得不公?
況且,不止是只有龍丘飛皇這等以體登山的修士存在。還有一些修士,憑借著自己的本命法寶或秘術,即便修為境界低微,亦能游刃有余。
只見,此刻的半山腰處,正有一男一女,同步向前。
男子神色有些擔憂,正不時望向身旁一看似柔弱,卻目光堅定的小女子。
見男子又看向自己,慕容古嵐反瞪靈動的大眼道:“寒江大哥,你為何總是看我?難道本小姐在你眼中,就這么弱不禁風嗎?”
顯然,這二人正是慕容山莊的穆寒江與慕容古嵐。
如今穆寒江堪堪進入凝星七層,而慕容古嵐卻只有凝星四層。別看這兩者只相差三層,但在這青云山道中卻是天壤之別。
凝星七層修為,可以說若無意外幾乎都能登頂。歷代青云榜角逐,也都是如此。而凝星四層,卻很少有能登頂的,甚至連山腰都難以到達。
而此刻的慕容古嵐卻臉不紅氣不喘,顯得反倒比穆寒江要輕松幾分!要知道他們此時,可是在山腰處,這重力可比山腳不知強了多少倍。別說是凝星四層,就是凝星五、六層都有些吃不消。
但慕容古嵐,就這么堅挺的一路走到了這,著實叫人費解。
此刻,穆寒江挑眉凝動,是望著腳步只快不慢的慕容古嵐,不僅不喜,反倒愁容滿面的勸說道:“大小姐,您現在就開始濫用本命法寶盜靈珠中的靈力,就不怕還沒到山巔,就消耗一空?”
原來慕容古嵐之所以能一路順風順水的走到這山腰,正是依仗其本命法寶,那可吸納他人靈力的盜靈珠!
只見慕容古嵐撇嘴,再次奢侈地一催手中盜靈珠,無所謂的說道:“要靈力干嘛?本小姐又不是來爭奪青云榜的。”
“啊~!那你拉著我不遠萬里,來此作甚?”穆寒江驚掉了下巴:“你不是和莊主信誓旦旦的說,要帶著在下登上青云山,為山莊露露臉,爭爭名嗎?若非如此,莊主豈容你走出山莊半步?”
慕容古嵐一聽便壞笑道:“嘮~你也說了...若不如此冰雪聰明,本小姐又豈能出來?”
“這...!”穆寒江愕然無語。
可慕容古嵐似乎心情頗好,是拉著穆寒江的手臂,催促道:“快啦~別磨磨唧唧,都是你拖累了本小姐,到現在都沒見著我那準夫君。若是他已經登頂、開始角逐,本小姐豈不錯失為他搖旗吶喊的大好時機?”
“我...?”穆寒江懵了,不曾想自己如今凝星七層,卻反倒成了累贅!
可不過片刻,他忽然驚醒,驚詫看來:“什...什么準夫君?小姐你...”
慕容古嵐輕挑眉目,扭捏作態地撞了下懵逼的穆寒江臂膀:“裝什么裝,不就是洛羽。”
“洛...洛宗主!”穆寒江已是渾身冷汗嗖嗖,他看了看四周,警惕的低聲哀求道:“我的大小姐啊!小祖宗...您就別鬧了好嘛?洛羽已經被明媒正娶...哦不!是有了道侶。你幾次三番的這般言論,小心惹禍上身!那可是幻天宮的天女,我們寒古山莊可惹不起?”
說著,他小聲嘀咕道:“再者...莫說為妻為妾,就是侍女,人家洛宗主也從未答應過啊...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慕容古嵐瞠目瞪來。
可隨即她又皎潔一笑,揮手嫌棄道:“你個臭男人懂得什么?人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本小姐天生麗質,嬌小玲瓏...,只要這么輕輕一捅,咯咯~不就破了?”
穆寒江跟在其身后,望著自家小姐那伸指一戳的得意癡樣,頓時無奈嘆息:“~這是一回事嗎?以寒江看來...小姐這是一廂情愿看上她人郎,最多也只能算倒貼!”
“哼~本小姐愿意!”
說著,慕容古嵐便丟下囧臉苦笑的穆寒江,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