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青丘山北麓,桃花山谷中。
此時,在那荷塘小筑的堂屋內,正傳來了書方儀清朗的讀書聲。
籬院之內,石桌之側,正有幾人或坐或站圍成一圈,似是端詳琢磨著什么?
只見龍火神君正緊鎖眉頭,注視著石桌之上那四四方方的格子,同時她手持一圓形小木塊,顯得有些舉棋不定。
而對面的魏無傷則一手悠哉悠哉地扇著扇子,一手上下翻動兩枚木質棋子,發出極富節奏感的‘啪啪’撞擊聲,顯得頗為舒爽與得瑟。
兩側觀棋眾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出謀劃策。尤其是小洛云,那是渣渣嗚嗚,嘴就沒閑過。
他一邊像嗑著花生米一樣啃著靈晶,一邊對著龍火神君的布局指指點點,還搖頭咂嘴嘆息連連:“我說神君啊!這都走得什么臭棋?哎~叫您聽我的,贏了對半分難道不好?您輸的那一百顆中品靈晶,給我洛云吃難道不香嗎?”
龍火神君額頭青筋直跳,雙目噴火地慢慢轉頭瞪來!
小洛云一見龍火神君這樽‘火爐’要炸,是瞬間將口中半刻靈晶一股腦吞下,隨即轉身就跑。
轟~烈火熊熊!
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已慘嚎著栽倒在了龍火神君的腳下。
望著滿身冒著黑煙,正趴到在地,一股焦糊味的小洛云,龍火神君這才渾身舒暢,哼哼道:“烤了你這張喋喋不休的臭嘴,難道不更香嗎?”
子桑可兒等人聞之,是哈哈大笑。
眾人為何如此關注這棋局呢?而龍火神君身為神影強者,閱歷何止千年?又怎么會棋力不及魏無傷呢?原來是因為,他們所下的根本就不是山海的黑白棋。
而是洛羽年少時,于桃花村中自己雕刻的一副象棋!
對于新鮮事物,人們總是充滿著好奇。
這不,眾人圍坐一團,是你來我往,‘殺’得不亦樂乎。到了最后,竟然還押上了靈晶作為籌碼。
籬院外,荷塘邊,洛羽正一手握著一桿青竹魚竿靜心垂釣;一手轉動著一只白玉短簫。而身旁的桃樹下,白戀星正盤坐彈指撫琴。她時而思索著調動‘宮、傷’等等小調,時而又蔥指撫弦試奏,似是在編奏什么新曲。
荷塘池水如鏡,鵝毛浮漂微微隨波浮動,帶起道道和緩的漣漪,正映襯著二人如畫般的身影。
一時間,院內歡聲笑語。荷塘池畔絲竹之音清怡舒雅,伴屋內少年頌聲蕩幽谷,隨清風簫嘩云起,桃花漫天起舞。
不多時,村口處便走來一少年身影。
這少年看著不過二十左右,膚色略顯古銅,勁裝持劍,眉宇之間英氣逼人。
只見他來到荷塘小筑外的鄉村小道上,在左看看院中的眾修,右看看荷塘邊正持竿垂釣的洛羽后。
便說也不說,直接走進入了籬院中,堂而皇之的進了屋內。
自始至終,院內院外的眾修,都沒有看上他一眼,仿佛此間根本就沒有人出現過一般!
可半個時辰后,又一名身著白色長衫,作書生打扮,樣貌雖一般,卻面白如玉的少年,出現在了桃花村口。
沒對久,這少年書生已微笑著來到了荷塘小筑外。在駐足不過片刻后,他便勁直走到了垂釣的洛羽身旁。
書生一手輕搖折扇,一手背負,微微俯身似是在觀看洛羽釣魚。
只見這書生表情微笑依舊,看似注視魚浮波動,口中卻問道:“這山谷四嶺的藏匿了不知多少野獸,您能釣到魚嗎?”
洛羽沒有抬頭,只微微掂了掂魚竿:“魚兒聞到了獸腥氣,自然是不肯出水嘍?”
說著,洛羽抬頭咧嘴:“所以,得趕走野獸。”
書生點了點頭,便轉身,也進了院內,入了屋中。
此刻,桃花山谷霧氣繚繞,正升騰于四周山嶺之間。
咕咕~幽谷四周山嶺,偶有獸啼、蟲鳥鳴。
洛羽看著少年書生進入了屋內,便收回了目光,同時瞬間掃視四周幽谷山嶺,輕哼一笑。
而就在他堪堪掃過四野山嶺,那西側山嶺的凸石上,霧氣纏繞間,正趴伏著兩個鬼鬼祟祟的男子。
其中一名中年模樣的男子,正偷偷望著谷中,已消失在屋內的少年,皺眉道:“怎么又進去了一個?這幾天下來,都來了多少人了?”
身旁一尖嘴猴腮的修士則擔憂道:“你說洛羽會不會發現了我們?那里可有龍火神君啊!”
“不可能!”那中年修士斷然否決道:“我等有宗門所賜的隱靈丹,可以避過神識窺探。離得又這么遠,如何能被發現?再者,這山谷四周,何止我們一家?依我看來,洛羽準是想等人多勢眾了,準備逃跑。”
“有理有理!”那同伴頓時點頭贊同。
而就在此時,只見中年修士伸手噓聲,作警惕狀道:“~快看!洛羽起身了。”
那尖嘴猴腮的修士,連忙看去。
二人只見洛羽在收了魚竿后,便勁直向著屋內走去。
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洛羽又走了出來,似乎是對著眾人說了些什么。二人便見得那魏無傷揮手之間,已祭出了巨大的雷音飛梭。
見包括洛羽、白戀星、龍火神君在內的眾人,正紛紛進入雷音飛梭之內。
那中年修士頓時大驚失色:“不好!洛羽要跑!快傳音宗門。”
轟~嗖!
一聲雷音乍響于山谷之間,雷音飛梭已化作流光,破空沿著青丘山脈向五行劍峰的方向疾馳而去!
那尖嘴猴腮的修士在匆忙打出一道傳音飛劍后,便看向了雷音飛梭消失的方向,猶豫不決的問道:“師兄,還追嗎?”
“追?你能追得上?”中年師兄顯得極為惱火,思索著沉吟道:“如此看來,洛羽是在龍火神君等人的護送下,前往五行宗后山密林了。”
那尖嘴猴腮的師弟一聽五行宗后山密林,頓時打了個冷顫:“師兄,后山密林里的那位,我們可惹不起。”
說著,他便指向遠處荷塘小筑內,正在院中收拾棋子的書方儀,笑著建議道:“洛羽好像挺在意那小子,不如我們將他擒下,萬一能要挾一二....也算向宗門有了交代。”
中年修士甩手就是一下,他盯著正在那吃痛揉腦袋的師弟,一臉嫌棄道:“瞧你那點出息?那小子屁的修為都沒有,明顯是障眼法。洛羽若真的在意這小子,能不帶走他?蠢貨!”
尖嘴猴腮的師弟很郁悶,他想了想又不服道:“那先前進去的那書生和劍客呢?”
啪啪啪~!
中年修士一連拍了他后腦勺三下!啐道:“說你蠢,你還真蠢到了極致!洛羽要真是留下三個人質給我們,那他豈不和你一樣蠢?動動腦子好不好?這三個凡夫俗子,給他洛羽打理打理故居還差不多。”
果不其然,只見此刻的小筑院內,傳來了呼喝聲!
那先前的書生正搖著折扇,領著劍客走出堂屋,催促道:“書兒,你將棋盤收拾好后,便進來隨我讀書。”
“好的,先生。”書方儀清朗回應。
見此,書生滿意地點點頭,又看向身旁劍客,蹙眉、沒好氣的嚷嚷著:“別根個棒槌一樣杵這啊!去打掃下院子,你看看這兒多亂。”
劍客默默無言,下去拿了只大掃帚,就開始亂掃一氣。
看得書生是搖頭嘆息連連,大聲呼喝不止:“喂喂!你是掃地還是耍劍?人家仙人出銀子讓本秀才照看錢師故舍,那是我等無量仙福啊!喂...喂!你做甚?”
見這少年劍客,還在我行我素地亂掃一氣,搞得院內是烏煙瘴氣。
“咳咳咳...!”書生被嗆的咳嗽不斷,連忙抬袖遮住口鼻,破口大罵:“你個粗鄙武夫,你...你想拆了這屋舍不成?”
而在塵土飛揚中,則傳來了劍客不爽的聲音:“你個手無‘扶’雞之力的破秀才,休要指手畫腳!我是劍客,是護院!不是你雨三水的下人!”
“粗鄙!粗鄙~不可理喻、有辱斯文...!”院中傳來了書生歇斯底里的叫喊聲...。
一時間,荷塘小筑內是烏煙瘴氣,喝罵聲不休。
山嶺上那尖嘴猴腮的師弟一見這景象,只得苦笑搖頭。
他無奈地看向了正一副料事如神模樣的師兄,問道:“師兄,那我們該怎么辦?”
中年師兄想了想,決定道:“留在此處已經沒有意義了,洛羽此番定是前往五行宗后山密林。我們即刻前往五行劍鋒,探明虛實后,再回宗門也不遲。”
說著,他們便御空而去。
與此同時,幽谷四周的山嶺間,亦不時御空而出一個個身影,幾乎都向著五行劍峰的方向而去。
顯然,他們都已想到了一處。
畢竟山外山人皆知,五行宗后山,是洛羽如今最為安全的藏身之處。
因為不僅是藥園中那位修為高深莫測,最重要的是,煙雨閣嚴令不可擅闖五行宗后山密林。所以,只要洛羽遁入其中,來個閉門不出,縱使各宗老祖親來,估計都奈何不得半分。
夕陽西照,晚霞揮灑向這桃花幽谷。
此時的荷塘小筑堂屋內,香爐青煙裊裊,安靜怡然。
那叫做雨三水的白面書生,正盤坐在堂前的主位上,是一邊靜靜地品著香茗,一邊有模有樣地握著一冊竹簡品讀著。而在其右側下方,則恭敬地跪坐著一位認真聽講的小少年。
這小少年正是洛羽的二弟子書方儀。
踏踏...!
腳步聲自門外響起。
那先前的劍客已經持劍而入,他看也不看正偷望而來的書方儀,便躬身向著書生抱劍行禮:“師尊,人應該都走了。”
啪~竹簡脫手而出,飛旋著落向了右側的墻角。
這叫作雨三水的書生,頓時嘴角慢慢翹起,隨之快意而笑:“~總算清凈了!”
見此,書方儀和這劍客相識一眼,皆露出了笑容。
書生則伸手,指向了左側的蒲團:“你也坐吧。”
“謝師尊。”說著,劍客便來到了書生左側下手邊,掀擺坐下。
隨即他看向了書方儀直爽而笑:“書師弟,我叫許恒軒,是你的大師兄。”
書方儀連忙坐直了身子,行禮拜見:“書方儀見過大師兄。”
如此三人對話之下,身份已呼之欲出。這劍客自然是洛羽的大弟子許恒軒,而那高坐主位,叫做‘雨三水’的白面書生,自然是易容幻形之后的洛羽!
之所以叫這個極為隨意的名字,自然是因為‘雨’同‘羽’發音,三水則是取自他‘洛’姓。
原來,洛羽用了一招偷天換日、魚目混珠,便輕松地將各宗門世家的視線,順利地轉移向了后山藥園。
可那乘坐雷音飛梭離開的‘洛羽’,又是何人?
而洛羽易容留在小筑,這...又是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