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宗玄辛峰黃云真人門下弟子李柃見過這位前輩!”
李柃也不著惱,反而淡淡一笑,執禮相見。
他平常并不喜歡仗勢,但遇到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時間自報家門,打算試探試探對方反應。
同時亦道:“這是黃云真人膝下血裔慕青絲,這是金錢會玄洲分會尚家長老血裔尚玉仙……”
既然藏都藏不住了,不如讓他心生幾分忌憚為好。
這是為免等下打起來,把她們當成平常女修隨手打殺。
閔蓮聽著李柃介紹,不由得縮了縮頭。
她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血鯊九當家聞言知意,用含混的聲音呵呵一聲,帶著些許意味深長看向李柃:“原來是黃云前輩和尚長老家的子弟,這二位屹立于世兩千余年,玄洲地界和北海修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可是早已如雷貫耳。”
對方揭下帷帽,露出一張布滿傷疤的可怖面龐,眼中露出如同嗜血的兇光:“看來這一次真的撞大運了,就是不知,你們能夠值多少錢財?”
尚玉仙帶著幾分焦急,暗中傳音道:“李道友,我認出來了,這個人是血鯊盜當中的九當家,三頭鯊冷異!
據傳言其人兇殘暴虐,嗜殺成性,就算為了贖金暫先不殺我們,落入他手中也未必見得安全,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等下我試著交涉看看,能否花錢消災。”
她作為金錢會之人,自是崇奉金錢開道,交付贖金解決問題。
但這個人素有惡名,生怕李柃氣盛,冷不防得罪了,不好收場。
李柃回應道:“可以。”
九公主傳音道:“夫君,這個人似乎很兇惡……”
李柃道:“你的感覺是對的,此人兇神惡煞,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輩,話雖是說要當成水魚綁票換錢,暫時不會有生命之憂,但事后會不會遭撕票不可而知,千萬不能落入他的手中。
尚道友打算和他談判一番,看看能否則在人身安全不受制于人的情況下脫身,也是明白這一點。”
九公主嘆息道:“我們身上沒有那么多錢,就算以法寶抵數,也只會激起對方貪婪之心,想要得到更多。”
李柃道:“是啊,力弱于人,必然要成為魚肉。”
但他話鋒一轉,又安慰起了九公主:“不過也沒有必要著急,我們保命手段多的是,惜生香可以消弭殺心,迷神香可以與之斗法,幽夢香可以潛藏入夢,襲殺神魂……實在不行,最后關頭還能以神魂護住你之精神,以改換道體之法脫身就是,就是尚道友和閔道友處理起來麻煩。
我隱約有個感覺,這個三頭鯊冷異,我還是可以斗上一斗的,但是后面那個劍修我看不透。
修為法力相差太大了,元嬰神魂加持都不好使,我本身才新晉筑基而已……”
他在判斷著雙方之間的實力對比。
就是對方有兩個人,這一點較為麻煩。
九公主道:“你可以和這個人抗衡?有把握嗎?”
李柃道:“當然有,以我神魂位格,加上筑基法力,再加手中法寶,足以和許多筑基高手五五開了。
不要以為筑基修士就當真無敵于世,那只不過是修煉的起點而已,在仙門叫做真傳弟子……本質上仍然還只是弟子!
這些人也不是什么仙門出身,主修功法,持有法寶,都未必見得厲害,這就是背后沒有結丹和靈峰福地的壞處,而依靠自身就能掙取到足夠財富,或者修成絕世神通的,萬千人之中也沒有幾個。”
九公主暗暗贊同。
自家夫君不是尋常修士,這個信心她還是有的。
但那名劍修的確是個麻煩,就算他并沒有展現過以一敵三的實力,只是普通筑基,都有可能成為壓倒局勢的關鍵。
以他們如今的實力和所持的法寶,合力抗衡筑基修士還是有可能的,但卻只能抗衡一個,幾乎沒有什么可能同時對付第二個。
尚玉仙站了出來,委婉說道:“閣下何不選擇結個善緣?”
血鯊九當家道:“善緣哪有錢重要?小姑娘,枉你金錢會出身,竟然還信那些古修縹緲虛無的那一套,因果報應……都是騙人的玩意兒!”
李柃聞言,心中一動。
對方這么說,自然不是無的放矢,在許多草莽散修和普通筑基的認知中,因果報應的確更像是凡人無能,寄托來世的一種說法,吃了惡人的虧不是及時反擊,而是狠狠詛咒,你會遭報應的。
他們壽元不過千,也未必積攢得起千年的災劫和業力,引來天劫降臨。
更重要的,似乎是海外之地,天道孱弱,已經無力及時反饋。
這個世界的天道,是分地域范圍的,玄洲為玄天,元洲為幽天,茫茫大海……是鈞天!
用務實的說法來解釋,就是九團巨大的眾生集合意識體,類似于先天神祇的靈性意識存在——天道之靈掌控著山川大地,海洋湖泊……一切天地自然之物的運轉,冥冥之中,有所感應。
羽化飛升是以自身真靈融入天道之靈,如若能夠占據上風,便能封天合道,煉就天道化身,奉行自己之意念與準則。
這也正是老祖安排自己往海外發展的原因。
山川分諸域,風月不同天!
在不同的地理,氣候,族群意識,文化風俗習慣熏染下,源源不斷的真靈融入天道,天道所遵從的準則大相徑庭。
四海商會之所以能夠依托四海而興起,自有其道理,但其中一個較為重要的道理,就是海域漫漫,寥廓無涯,那些宗門勢力無論正邪,都很難將他們的觸手伸到此間來,而且很難快速適應各方地界不同天道規律和修仙準則。
然而人和人畢竟都有相同之處,無分人種,文化,風俗,總是會有共性,天道的準則自然也有共性。
更有凌駕于天道之上,大道本源的存在,乃是天地人三才的存在根本,把這三者之間的關系統一起來。
不過此刻,尚玉仙也無法爭辯,因為血鯊九當家已經從懷中掏出幾捆法器繩索。
這是一種能夠暫時封印神念力量,使得煉氣修士失去驅物能力的縛敵之物。
這果然是干慣了劫匪這一行當的,隨身都攜帶著這種東西。
他并沒有什么心思和眾人談判,局勢還是往李柃等人不愿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都乖乖站好別動,讓我把你們綁起來。”血鯊九當家口中念叨著,有種老農夫收割麥子的歡快,李柃甚至都能聞到,他在血腥惡臭之中帶著欣喜的甜意,心里樂開了花的模樣。
“冷道友。”涼亭中的筑基劍修忽的開口,聲音如同集束,清晰傳到數十丈外的九當家和李柃等人耳邊,“眼下你都已經弄到那批寶石,何必節外生枝?”
“節外生枝?”聽到劍修此言,血鯊九當家不由得冷冷一笑,布滿傷疤的可怖面龐上笑容扭曲,“這可是價值至少三件法寶的大買賣,你竟然說這是節外生枝?”
劍修沉聲道:“你連對結丹高人都毫無敬畏,遲早會吃大虧的。”
血鯊九當家道:“只是結丹高人的弟子和后代而已,又不是結丹高人本人。”
劍修道:“那也差不多,因為你招惹的敵人太多了。”
血鯊九當家道:“韓道友,你難道不想要掙錢么?”
劍修道:“掙錢有誰不想?”
血鯊九當家道:“那眼下就是一個好機會,我有些不明白,你明明是同階之中強大無匹的人物,我所見筑基高手之中,只有三當家,二當家,大當家他們幾個才能與你相提并論,為何反而比我還膽小?”
“因為無知者才能無畏。”劍修淡然說道,“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所以絕不會招惹結丹真修,更何況是那種屹立于世兩三千年的前輩高人。”
血鯊九當家嘴角微抽,不悅道:“那你也用不著阻攔我,站在一邊看著,少不得你的好處!”
劍修道:“不必了,這筆錢我不掙,千萬不要算上我。”
血鯊九當家愕然,忍不住回過頭去:“不要算上你?”
“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了,告辭。”劍修沒有多作解釋,帶上另外一個人影,匆匆離開了涼亭,仿佛要躲避什么災禍一般。
“嘁!這樣更好,全部贖金都我一個獨吞!”血鯊九當家明顯生出幾分意外,但還是很快轉頭看向李柃等人,冷笑道,“很好,你們都很識相,乖乖站好別動。”
那個姓韓的走了更好,走了就不用分錢給他了。
血鯊九當家對那人還是頗為忌憚的,甚至還因對方離開而暗松一口氣。
但就在這時,原本以為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的李柃突然從囊中掏出一件外形如同梳妝小鏡的法寶。
這正是那件利用一目族強者眼球結晶煉制而成,被鑲嵌在紫金邊框里面的八角寶鏡攝魂鏡!
紅芒流轉間,帶著瘆人猩紅的血色光芒照映,一下就擊中對方,如同繩索牽引,將其鎖定在原處。
這件攝魂鏡總共有兩大功能,都是關于一目族天賦神通,攝魂神光的利用。
李柃此刻所用,是第二種,也是較為靈活和便利的一種,持續牽引。
在陽間的物質世界,這應該可以稱得上是較為罕見的能力了,血鯊九當家一時未能防備,竟然被牢牢禁錮住。
他的面上露出驚駭之色,同時也充滿了戾氣。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一群看起來軟弱可欺,完全如同待宰羔羊的煉氣境小輩竟然會敢于對自己出手。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還成功了!
煉氣境修士的偷襲,他是完全不懼的,煉氣境修士所能展現出的戰斗能力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正所謂道高一尺,法高無涯,大境界的差異,幾乎沒有人能夠跨越。
但傳說故事之中,不乏驚艷的越級挑戰,往往都是作弊所致。
高人殘魂附體,神秘道器,仙器加持,法寶護主,天賦神通激發……
這些本質上都是高階位力量的加持。
更何況,李柃本身就有隱藏起來的筑基修為!
血鯊九當家嘗試著掙扎了一下,明明周身上下只有一層血光籠罩,卻似沉重如山,根本無法掙脫。
他并沒有如同凡人或者煉氣修士那樣被壓得絲毫無法動彈,但也緩慢如蝸牛,連抬手都困難。
金光閃耀間,一把黃金打造而成的剪刀飛了起來,迎風見漲,形成長達丈許的巨大寶器。
血鯊九當家看得冷汗直冒。
他感受到了此寶之中傳來的銳利鋒芒,以及起碼也擁有著數百年以上修為的渾厚氣息。
尚玉仙和閔蓮同樣震驚無比的看著李柃和九公主配合默契,同時發難。
幾乎只是眨眼功夫,李柃以紅芒控制住了對方,九公主也毫不猶豫跟上,以老祖所賜的防身法寶發起猛攻。
咔嚓!
金芒交疊,紅芒籠罩之中的人影攔腰截斷!
堂堂筑基修士,就這么在她們的面前被剪成了兩段!
實情果然不出所料,這名血鯊盜也是草莽大盜出身,并沒有弄到足夠強大的防身法寶,因此無法抵擋其攻擊。
“死……死了?”
尚玉仙內心震撼。
筑基修士只是修出道體而已,并不見得能夠做到斷肢重續甚至接駁頭顱,身軀的事情。
或許有些人還修煉過飛頭之術,能夠進行表演性質的自斷其頭,或者在非戰斗的安全環境下接駁自己身軀,但往往也需要結丹以上,將此術修煉至大成境界,才敢用于實戰。
原因非常簡單,敵人的攻擊是有法力加持的,將會盡可能的對傷口造成破壞和干擾,不會那么容易讓你恢復。
因此在能夠神魂出竅的元嬰境界之前,如此傷勢堪稱慘烈,隨時可能重創,甚至殺死修士。
“小心,他沒有死!”
但就在這時,李柃突然開口。
只見紅芒掙斷,持續了好一陣的束縛終于暫時散去。
血鯊九當家那一分為二的身軀化作清水流瀉而下,浸潤了身下的泥土。
幾乎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湖水中,一個人影升起,帶著幾分驚怒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