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修真
百里安微笑說道,語氣誠懇且溫柔,但說話間,一顆雪白尖尖的獠牙從薄唇里冒了出來,散發著森然冰冷的光輝。
面容兇煞、鬼氣森森的鬼獒幽犬猙獰的腦袋一縮,五官都嚇得變形了,嘴巴邊緣抖成一個波浪狀的太陽蛋:“……嗚嗚嗚。”
這里可是昆侖十禁之一的‘幽土妖都’啊,平日里鮮有外人闖入,那位大人的圣眼之下,素來是將十禁看管得極嚴。
在昆侖山的山規之下,縱然有那種明知故犯者,非要在自己好奇心驅使之下,偷偷做一個闖入者,娘娘大人大多數情況之下,也會讓他們自行承擔擅自闖禁的下場。
所以在這‘大多數’的情況之下,它都可以名正言順的飽餐一頓。
可是今日……今日怎么放了一個這么危險的人物進來。
嗚嗚嗚……
它狗頭慫頭搭腦,舌頭張吐著,可憐又無助。
它自幼生長于這幽土妖都之中,從來都是把擅闖者當做雞脆骨給嘎嘣脆。
今日還是頭一會兒,見到有人口味如此之重,竟是要把它當做食物給做成個鐵鍋燉。
它生平長這么大,還從未見過如此冷酷無情之人。
更可怕的是,這人當真是冷血,狗子在他身上竟是感受不到一絲活人的溫度與氣息,身上還帶著九幽黑暗的冰冷氣息。
這種氣息,亦可稱之為鬼氣。
這種壓迫力,竟是比它老爹還要可怕恐怖。
會給它帶來一種天生血脈被壓制的窒息不暢感來。
嗚嗚嗚……
它這一生,極少作惡,莫名其妙就要給人燉了。
好……好可怕。
正自絕望間,在這深山老林里忽然劃過一抹素凈的青色,鬼獒幽犬眼底的兩簇懨懨的火焰驟然一亮,原本嚇得直抖的四肢爪子一下有了力氣撲騰起來。
它勇氣頓生,仿佛找到了什么靠山一般,張開森森獠牙利齒,對著自己周身無形的空間就是狠咬幾口。
分明什么都沒有,可是它利聲齒之下卻是傳來幾聲宛若鋼鐵崩斷的聲響。
火光四溢迸濺里,它恢復自由,尾巴搖成風車狀,一路風馳電掣地朝著那道青色的身影飛奔而去,一雙呈現波浪狀的眼睛像是太陽蛋一般水汪汪的,可憐委屈至極,欲在娘娘的懷中尋求安慰與保護。
娘娘主子,狗子好害怕,差點狗命不保,就要給人燉成狗肉湯了。
只是它剛剛掙脫開百里安的精神力控制,下一刻,卻見那陰險狡詐的小子轉身之間,一只腿不動聲色地探出衣擺,往它狗腿子下輕輕一拌……
鬼獒幽犬只感到自己的狗腿仿佛撞在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千年玄鐵上,骨頭頓時傳來一陣錯位的聲響,緊接著便是劇痛襲來,眼前一黑,竟是叫它狗腿子險些骨折斷裂。
它在地上撲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
不過好在這僅僅只是皮外傷,并不足以真正傷到它。
只是在鬼獒幽犬甩著尾巴搖頭起身之際,卻見那陰損至極的小子眉頭一蹙,瞧著卻是一副很可憐弱不禁風的孱弱模樣。
彼時山林風起,他手掌抬起輕而無力地壓著自己的胸口一陣急促咳嗽,呼吸也微微變得有些急了,好看的俊顏上很快透出一抹病態的潮紅,眼底的猩紅血色飛快褪去的同時,慢慢蓄上了一層模糊的水霧。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副羸弱地快要掛掉的樣子,他娘的腿硬得和鐵石一般,腳下速度也絲毫不慢,跑得比它四條腿都快,眨眼間的功夫,就來到了娘娘主子的面前,仿佛被抽干了一身的氣力般,身子一軟。
而素來對世間男男女女,眾多生靈都不假以辭色的娘娘主子,卻竟是破天荒地欠身扶住了那小子的手臂,漫天風雪搖曳在她深不見底的眼眸,山間的月光如水,靜靜浮動落在她的鼻梁間,皎白無暇。
鬼獒幽犬渾身一震,菊花一緊,忽然察覺到事態有些不太對勁的它,沉重地皺起了眉頭。
還未容它細想這其中究竟是哪里不對勁的時候,那小子竟倒也真是乖覺,娘娘主子分明只是大發慈悲的伸手扶他一扶。
這小子竟是得寸進尺,不識好歹地瞬勢往娘娘懷中趴去,伏在她懷里病殃殃地一窩著,臉上不見血色,眼角一圈泛紅,冷白的唇微微一掀,發出來的嗓音清清淺淺,卻如滴水落湖。
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柔弱得不要不要的。
“娘娘,此犬好生可怕,臣下險些就要被它咬死了呢!好害怕,我最怕狗了。”
鬼獒幽犬渾身一震,雷劈過一般,狗臉上甚至已經明顯可以看清震驚匪夷之色。
這人舔著個臉說這種話是認真的嗎?
險些被燉成狗肉湯的是它,該害怕的一方難道不應該是它嗎?
怎么就輪到他這個施暴者開始哭訴起來求委屈安慰了?
鬼獒幽犬覺得自己頭好癢,要長腦子了。
在百里安順勢貼近過來的瞬間,滄南衣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但她到底沒有推開百里安。
經歷種種,倒也不是反感排斥百里安的靠近。
只是自小山居一別,她是能夠感受到百里安對她的警惕之心。
這小子多有骨氣,她是親眼見識過的。
縱然讓他跪山,他也能夠固執得長跪不起,被燒得一身傷痕累累也絕不說一句軟話討饒。
如今竟是被一只狗子給嚇成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滄南衣倒是不知,他之心魔,除了蝎子,竟還會怕狗?
而她會來此禁山也并非湊巧。
因身子大限之故,她的神息靈識已經開始呈日下西山飛快的衰退敗亡之相。
已經無法再事無巨細地神觀昆侖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了。
若非是青玄向她神像來報,巫山姥姥奉了一株萬年靈草隨著雪鶴醫官前往春秋宮為小君君診治,這么一來二去,百里安隨著那凡人少年吳凡前往啟云峰尋找神鳥的事自然也就傳到了她的耳中。
滄南衣是知曉巫山姥姥對百里安一直都是抱有敵意的。
這啟云峰藏有昆侖大禁,而百里安受罰傷重還沒幾日,若是巫山姥姥對他稍有算計之心……
滄南衣一時放心不下,便想著來此山看看狀況。
卻不曾想,這一看,當真看個正著。
竟真是叫百里安被誆騙到了這山中大禁之地來,反倒是那個叫李凡的少年,不見身影。
想來是借助巫山姥姥的遁身法寶,早就逃之夭夭了。
想到這里,滄南衣輕蹙的眉頭卻是不由蹙得愈發緊了些。
她心中隱感不快。
這小家伙平日里不是一向精明得很的嗎?
怎么一到這種事情上,便總是自討苦吃。
當日讓他跪罰也是,一聲不吭,半句服軟的話都不肯說,她有意讓青玄看守放水,他偏生固執,跪得是半分虛假都不帶。
今日可倒好,巫山那家伙要救小君君,拿出萬年靈草,目的也顯然不純。
他總是喜歡多管閑事,來自找麻煩,說到底小君君的生死安危本就與他沒有半分干系,他卻總是會為了其他的人,沒必要的事,來將自己置身于險境之中。
他人前慣來自若,若非是遇上了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如何會將害怕二字言說于口?
念及這里,縱然滄南衣平日里再如何鐵石心腸慣了,這種時候也狠不下心腸來將他推開出去。
她輕嘆一聲,就像是哄小輩一般,將懷里的少年攬臂環摟著,低聲說道:“你性子一向聰慧,今日這事,你就這般輕而易舉地踩了進來?”
百里安抬眸,眸光十分平靜,但紅紅的一圈眼角看著卻又是可憐的:“想是想到了此事必不簡單,心中也是抱了一時的僥幸心理,心想著有血羽河庇體,沒有黃金圣氣影響之下的山中妖物們便是性子再如何兇,想來也不會隨意攻擊我的……只是不曾想,這只狗子,似乎是染上了瘋狗病,見人就咬,力大無窮,兇神惡煞的,我起初還以為他要一口吃了我呢。”
鬼獒幽犬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別起初了,我現在就挺想一口吃了你的。’
百里安仿佛還在擔心滄南衣不信他的這套說辭,不等滄南衣開口說話,他便焦急著伸出一只手來,反手抓住滄南衣的手腕,道:
“我從未見過這么大的狗,此間身乏無力,遇上了便是個死,這狗生得真真是不像是個善茬,我很害怕。”
他聲線始終平穩筆直,看似急切尋求安慰與公道的那只手十分自然地搭在了滄南衣的手臂上。
百里安貼在她胸口上的臉頰的眼眸驟然深斂。
透過勁瘦有力的指尖感應,娘娘此刻這具身子的狀況,可當真是……不容樂觀啊。
在這種時候,還要因為自己的一時之私,還要累她如此時候了,還來回奔波。
百里安心中,難免愧疚至極。
那頭的鬼獒幽犬狗眼呆滯:險些入大鐵鍋的本犬更害怕啊,狗爹狗媽們來看看,今日他遇到欺負狗的惡人了。
滄南衣卻是認為百里安當真是在怕狗,一只白皙得過分的玉手搭在他的后背心里輕拍安撫。
“今日倒是害怕起來了,平日里見你不正是喜歡那種毛多的兇狠猛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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