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看它的成色,”秦桑捏碎符信。
黑寂妖王在信中稱不日便會前來三崆山拜訪,明顯是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
梅山元君的身份是一個剛突破不久新晉妖王,仗著神通了得,實力勝過同階幾分。
明面上她不是黑寂妖王的對手,但也不是任誰都能拿捏的,這段時間,她按照秦桑的意思,明里暗里結交了不少妖王。
黑寂妖王根基尚淺,倘若用強,引得群情激奮,它也難以在這里立足。
接下來,秦桑便留在三崆山,等著黑寂妖王登門。
十日后,到了約定的時間。
梅山元君早早下令妖兵擺好陣勢,恭候黑寂妖王大駕。
卯時剛過,天邊忽然暗了下來,一股黑風自西而來,漫過大澤。
一時間狂風大作,波濤四起,天色越來越暗,陰森可怖,儼然末日景象。
‘嘩!’
黑風刮到三崆山前,戛然而止,一隊妖兵拱衛著寶輦從天而降。
梅山元君親自在山門迎接。
秦桑隱于后山,站在一株樹下,望著黑寂妖王的儀仗,感知到寶輦中只有一道煉虛級數的氣息,看到此妖果然像信中說的一樣,誠意十足。
儀仗落在山門前,從寶輦走出一黑臉大漢,據傳黑寂妖王得道前乃是一頭黑熊,果然虎背熊腰。
“哈哈……”
黑寂妖王大步行來,笑聲竟震得群山顫動,對梅山元君用力一抱拳,“瓔蘭道友,黑寂有禮了。”
“黑寂道友大駕光臨,三崆山蓬蓽生輝,還有幾位道友想要領略道友的風采,應當也快到了,有勞道友稍候片刻,”梅山元君不卑不亢。
“哦?”
黑寂妖王目光閃爍,朗笑一聲,“朋友多多益善,才能喝個痛快!”
梅山元君抿嘴一笑,“妾身久聞道友喜歡小酌,早已備好佳釀,定讓道友興盡而歸。”
黑寂妖王仰天大笑,連道了三聲好。
笑音未落,北方華光閃現,又有青虹自南而來,妖王們接踵而來。
梅山元君邀請眾貴客入山,大擺宴席,好不熱鬧。
后山冷冷清清,秦桑一直站在樹下,冷眼旁觀。
這一天,氣氛可謂熱烈,笑聲不斷,諸妖王和黑寂妖王仿佛熟識已久,相談甚歡。
直至夜色降臨,梅山元君將黑寂妖王和諸妖王送走,來到后山。
“這位黑寂妖王隱藏了實力。”
秦桑收回視線,“它隱藏地幾乎完美,可是還是露了破綻。它看似性情豪爽,估計大半是裝的,上午你們幾個相互應和,險些激怒了它,就是在那時泄露了一絲氣機。”
那一瞬間,梅山元君等妖王都沒有察覺,但瞞不過秦桑的感知。
梅山元君肅容道:“那廝聲稱剛突破煉虛后期不久,難道早已臻至巔峰?”
“說不準,除非我親自和它交手。你能隱藏實力,它當然也可以,但它的意圖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秦桑踱了幾步,分析道,“倘若它展現出全部實力,收服你們絕非難事。那么,隱藏實力,導致大費周章,目的是什么?”
“無論它有什么目的,這等強者,背后有妖圣支持的可能極大,”梅山元君沉聲道。
“不錯!”
秦桑贊同,“就算不是北衡大圣,也可能是別的大圣。另外,你難道不覺得,黑寂妖王倘若是北衡大圣的親信,現在出現在這里,有些奇怪嗎?”
梅山元君遲疑,“你是說……”
“北衡大圣雄踞蓮渡大澤北岸,得天獨厚,往里面安插棋子,誰能比他更容易?肯定有不少妖王已經投靠北衡大圣,偏偏一個之前籍籍無名的黑寂妖王跳了出來……”
秦桑深感自己的情報來源太少了,尤其那些妖圣,是自己只能仰望的存在,根本無法揣度它們的心思。
“或許是要黑寂妖王吸引視線,隱藏其他重要的棋子,”梅山元君思索道。
“有可能,但暴露這樣一位頂尖強者,只為這么簡單的任務,有些得不償失。打探出黑寂妖王的真正目的,我們或許就能從中窺見一二……”
秦桑最關心的還是妖圣的目的。
“那我過幾日就去投靠它,”梅山元君道。
秦桑點頭,“遍觀蓮渡大澤,能夠和它爭鋒的霸主不會太多,除非你搬出三崆山,否則唯有如此。不過投靠可以,不必非要獲取它的信任,只需盯著它的動向,一旦它要做什么,定會露出蛛絲馬跡,記得以安全為重,你自己權衡。”
叮囑梅山元君一番,秦桑便離開三崆山,去和赤練會合。
飛遁之時,秦桑心中暗忖,沒想到才剛開始布局就收到了成效。現在他加入了五仙齋,梅山元君混入黑寂妖王麾下,恰好是蓮渡大澤附近消息最靈通的兩個勢力。
當然潛伏只是權宜之計,最終目的還是尋找一個南下的好時機。不過,倘若發現妖圣們真要開始瓜分蓮渡大澤,秦桑會毫不猶豫退出去,另尋他法。
蓮渡大澤沒有他覬覦的東西,他也不打算投靠妖圣,雖然很想觀摩妖圣斗法,但他不會讓自己卷入這種風波的。
“你終于來了。”
秦桑趕到之時,赤練已經打下地盤,并在山前擺開陣勢,和對頭隔空對峙。
她的對頭乃是一只狐妖,不僅長得妖媚,風情萬種,名字也很符合氣質,叫骨媚。
“對方實力如何?”
秦桑站在山巔,眺望對面,百里外妖氣沖天,軍威氣勢比己方強了不止一籌。
“那個騷狐貍比我先到了幾天,這里的小妖被她勾引走一大半,”赤練咬牙,看到自己山前的歪瓜裂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妖兵好說,蓮渡大澤最不缺的就是妖修,我帶幾個妖將出去,很快就能招攬一批,現在最好不要主動啟釁,對方攻來,也只固守……”
秦桑盡職盡責,做好軍師的角色。
見秦桑如此上道,赤練神色稍緩,“那就有勞道友了。”
“我也是為了自己著想,它們可能就是我以后的班底……”
秦桑丟下一句話,點了幾個妖將,飄然而去。
赤練并不覺得是冒犯,這是她早就對秦桑許諾的條件,只要能讓秦桑賣力做事,區區一些妖兵算得了什么,她深感自己選對了幫手。
有秦桑幫著練兵,抵御外敵,她只需要考慮如何壯大勢力,結交盟友。赤練緩步下山,看著山門刻著‘天云浦’的匾額,志得意滿。
時間一天天過去,蓮渡大澤的局勢一天數變,種種傳聞狂風一般涌來,難辨真假。
起初,天云浦和骨媚只是對峙,尚能相安無事,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隨著雙方摩擦不斷,赤練和骨媚都沒有制止的意思,矛盾越積越深,終于引爆。
天云浦。
一株松樹下,秦桑手持羽扇,面前擺著泥爐玉盞,茶煙裊裊。
山外喊殺聲震天,秦桑輕搖羽扇,對戰場中的局勢了然于胸。
秦桑并非第一次指揮大軍作戰,這里的妖兵除了性情暴躁些,智慧并不比人族修士差,指揮起來也算得心應手。
“騷狐貍何時才會下山?”
秦桑身邊閃現出一道人影,赤練盯著山下,有些躍躍欲試。
“不會太久了……”
秦桑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戰場,戰場中的局勢漸漸分明。天云浦一方的妖兵雖然整體不如對手,但軍團作戰,不僅僅是實力的比拼。
強者未必是良帥,對面的骨媚明顯不擅長指揮大軍作戰,接連中計,被秦桑連消帶打,明明實力更強,卻早已落入了下風,甚至已經有幾路妖兵出現崩潰的跡象。
秦桑飲了一杯香茶,暗中神念傳令,眾妖將開始率領大軍悄然變陣,準備圍殲對手。
之前,骨媚和赤練都默契地沒有出手,先用妖兵論高低,事實證明赤練技高一籌,骨媚眼睜睜看著被大軍打殘,豈能坐得住。
“道友可以下山了,”秦桑目光一閃,用羽扇指向山下某處。
赤練面露興奮之色,“你也不必再藏著了,和我一起出手,給騷狐貍一個教訓!”
赤練心知自己的實力比骨媚稍遜一籌,故意對外隱瞞秦桑的存在,就是在等這一天。
秦桑施施然起身,和赤練一起下山。
隨著秦桑的計策順利執行,天云浦一方合圍之勢漸成,在戰場上形成一個個包圍圈,將敵軍分割開來,然后毫不留情,痛下殺手。
霎時間,慘呼連連。
戰場對面,一名千嬌百媚的女子怒叱一聲,一腳踹翻面前的妖將,一甩云袖,化作一道紫光直撲天云浦。
“沒毛的長蟲,你可敢出來與我一戰!”
嬌呵聲滾滾如雷,傳遍戰場。
半空浮現一柄巨大的紫色羅傘,羅傘極速旋轉,射出一道道銀針般的厲芒,如雨絲般灑向戰場,頓時慘叫聲一片,天云浦一方損失慘重。
紫光在羅傘掩護下,攜勢而來,威壓直逼天云浦,不料剛飛到戰場中心,下方陡然出現一抹鞭影。
“騷狐貍,早知道你不講武德!”
地面傳出譏諷的笑聲,赤練陡然現身。
鞭影刁鉆異常,紫光閃躲不及,驀然停下,骨媚現身,卻不慌亂,冷嗤道:“果然奸詐之徒!”
從羅傘中射出的銀針,殺死那些妖兵之后竟然沒有消失,紛紛調轉方向,瞬間無數銀針從四面八方飛射而來。
赤練被銀針包圍,口中輕喝:“道友還不出手?”
‘轟隆!’
雷聲震動四野。
無數青雷憑空產生,雷絲找上銀針,和銀針同歸于盡。
“你哪來的姘頭!”
骨媚面色瞬變。
她和赤練才剛剛在這里立足,連周圍的局勢都還沒有厘清,自己尚未拉攏到信任的盟友,盡管有妖王表露出結盟的意愿,但交情尚淺,不可能公然幫她對付另一位妖王。
沒想到赤練已經有幫手。
心知這一局是自己輸了,骨媚忙將羅傘一收,便欲撤退,可惜已經被閃電和鞭影包圍,插翅難逃。
天雷滾滾,鞭影如蛟龍亂舞。
一番交戰過后,骨媚拼得受傷方才脫身,在這一戰大敗虧輸。不過,當天云浦大軍追擊到山下,秦桑和赤練率領妖兵猛攻許久也未能攻破山門,悻悻而歸。
他們不能殺了骨媚,此戰一是兩名女妖之間的意氣之爭,亦是做給外界看的。
從此,兩股實力便徹底對立起來。
赤練先贏了一局,出了一口惡氣,對秦桑更加看重,秦桑也樂得做一個幕后軍師,從不爭權奪利,就在天云浦安頓下來,靜待時機。
洞府中。
秦桑面前擺著來自梅山元君和烏涂仙送來的符信。
“飛仙三友相邀?”
秦桑打開其中一枚,里面的內容是飛仙三友邀請他和赤練赴宴,答謝他們上次相助。
上次本是交易,符信上的言辭卻非常客氣,似乎真的對他們非常感激。
“看來墨硯已經回來了……”
秦桑心中暗忖。
這段時間,他刻意打探過,據說在他們離開后,四王會盟之地又出現過天象,不過周圍的妖修擔心是大能又打回來,都四散而逃,沒有一個敢去查看。
秦桑懷疑,那次天象就是‘蚌珠’出世形成的。
既然是飛仙三友主動相邀,秦桑決定前去赴宴,不過只能他自己去。
赤練身為天云浦之主,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到處結交妖王,尋求更多盟友,如此在亂戰來臨時方能占有一席之地。此時赤練正在另一位妖王府上參加會盟,脫不開身。
秦桑走出洞府,交代妖將們守好山門,獨自離山,向北岸飛去。
飛仙磯遙遙在望。
秦桑先回了洞府一趟,見朱雀還算老實,便備好薄禮,前去赴宴。
竹林前。
秦桑剛剛降下遁光,飛仙三友魚貫而出,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清風道友,別來無恙!”
墨硯表現得異常熱情。
“道友春風滿面,看來已經如愿以償,”秦桑一笑,奉上禮物。
三妖連道客氣。
“赤練道友未能和道友同來?”墨硯問。
“赤練道友另有要事,分身乏術,諸位的心意她心領了,特意讓我代她向諸位道聲謝,”秦桑道。
“原來如此,是我們唐突了……”
墨硯點點頭,似對赤練缺席并不在意,依舊熱情不減,擁著秦桑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