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氏睡到大半夜,被陳二牛的囈語聲吵醒了。
陳王氏醒過神后,才發現身邊睡著的陳二牛身上燙的很。
“老頭子,你醒醒!你快點醒醒啊!”陳王氏急得趕緊去推陳二牛。
“我沒用······我沒用······”陳二牛閉著眼睛嘟噥著,眼睛卻沒睜開。
陳王氏伸手摸了摸陳二牛的額頭,觸手的熱感讓陳王氏嚇得跳起了身。
陳二牛病了。
陳二牛是心病。
昨天中午從田里回來后,陳二牛借了大哥家的騾車去了縣城一趟。
陳二牛原本想去縣城問問,今年的稅收用銀錢交行不行?順便買些糧食回來。
經過差不多半年的消耗,陳二牛家的存糧不多了,最多也才夠一個月吃的。
結果,到了長洲縣城后,陳二牛傻了眼。
原本賣六七文一斤的糙米,居然賣到了三十文一斤的高價。而且還限購,每人每天只能買十斤。
陳二牛跑遍了整個長洲縣的糧食鋪子,花了一兩多銀子,買了三十多斤米回家。
回家后,陳二牛又氣又急,當晚就發起了高燒。
陳二牛后悔啊!悔不該不聽大哥的話。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可買。
陳二牛昏迷了一天一夜,還是林郎中給他扎了幾針,再灌了一大碗苦苦的藥,才算是醒了過來。
陳二牛睜開雙眼,見到的就是站在床前一臉關心的陳王氏。
“老頭子,你怎樣了?身體還難受不難受?”陳王氏關切地問道。
“老婆子,我······我慚愧啊!”陳二牛捂著臉,眼淚“嘩嘩”地流。
“老頭子,咋啦?昨天進城······掉錢啦?發生什么事了你可別自己一個人憋在心里啊!”陳王氏著急地說。
林郎中說陳二牛心有郁氣,才會生病的。
陳王氏很怕陳二牛就此倒下了。要知道,家里有陳二牛鎮著,陳王氏才有在兒子兒媳面前呼呼喝喝的底氣。
“老婆子,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大家。要不是我不聽大哥的話,咱們家就不會······”陳二牛說到這里,喉嚨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不會什么?你倒是說呀!”陳王氏問道。
田地里的事,陳王氏一直沒做過,一直是陳二牛父子三人在忙活。因此,陳王氏根本不知道自家二十多畝田地即將顆粒無收。
“桂花啊!咱們家的水稻完啦!老天爺再不下雨,咱們家這一季很可能顆粒無收啊!”陳二牛說這話的時候,熱淚盈眶。
陳二牛是真的很后悔,早知道他聽大哥的話,把家里的田地全都種上紅薯。
就算收成不高,也好過現在這樣的結局。
“什么?地里沒收成了?老頭子,你······你該不會是開玩笑的吧?”陳王氏大吃一驚,連話都說的結結巴巴的。
陳王氏是真沒想到,情況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
陳青竹要是還在世的話,陳二牛家的田地只用交一半的稅。
可現在,陳青竹已經死了,陳二牛家的地就算沒收成,一畝地一年一百多斤糧食的稅收還是要交的。
“我沒和你開玩笑,桂花,咱們家還有多少銀子?你趕緊拿出來。”陳二牛回過神后,開始想起退路來。
陳二牛昨天特地去縣衙問了做捕頭的陳青峰。
陳青峰說,今年糧食欠收,官府很大可能要收糧食,不準以銀代稅。就算收銀子的話,到時候也會按照市價來收。
離交稅的日子還有兩個多月,長洲縣的糧食價格已經漲了好幾倍了。可想而知,兩個多月后,糧食的價格不知道會貴成什么樣。
與其到時候被官府征收“貴價”糧食稅,陳二牛覺得,還不如現在花點銀子,先把糧食給買回來再說。
陳二牛家一共有二十畝水田四畝旱地,要交兩千六百斤左右的糧食稅。按照現在的糧價,光是稅銀,最少也要七十多快八十兩銀子呢!
“老頭子,你拿錢做什么?銀錢我放的穩妥著哩!”陳王氏嘴上說著,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半步都不肯挪動。
陳王氏最喜歡摸銀子了。讓她把銀子拿出來,不亞于要了陳王氏的半條命啊!
“桂花,快去······把銀子拿出來,然后叫青山和青石進屋,我有話要吩咐。”陳二牛喘了一口氣,說。
見陳二牛心意已決,陳王氏就算你再不甘心,也只好把銀錢給拿了出來。
不過,陳王氏還是留了一手,沒把銀子給全拿出來,只拿了七十兩。
“桂花,咱們家就剩這么點銀子了?”陳二牛有些不相信。
“還不就是這么點銀子么?這些年來,咱們家的孩子一個個地添,家里的人情來往什么的,都要花費,青竹他去趕考,我給了他十兩銀子哩!”陳王氏故作“肉痛”地說。
實際上,陳王氏根本沒給陳青竹銀子。
不過,反正陳青竹已經死了,陳王氏就是打著“死無對證”的主意,貪墨了公中的十兩銀子當成了自己的私房錢。
至于陳王氏從金翠翠手里摳出來的九十多兩壓箱銀,陳王氏早就把它們當成是自己的私房錢了,肯拿出來才怪。
“算了算了,這么些就這么些吧!你現在趕緊把青山青石給我叫進來。”陳二牛揮了揮手,有氣無力地說。
時間不等人,陳二牛怕今天再不去買糧的話,明天說不定會更貴。
陳青山兄弟倆聽了自家老爹的分析后,一個個都傻了眼。
“爹,這七十兩銀子全都買成糙米?三十文錢一斤米,咱們家十多口人,一天最少也要吃十斤米,這一個月下來,不就要買三百斤米?”陳青山問道。
“是啊!爹,要不咱們先買個百來斤吃著先,等米價下來后,再去買也不遲的。”陳青石也覺得肉痛。
一個月三百斤米,最少就要九兩銀子呢!
這么貴的米,吃上幾個月的話,他們家就要一貧如洗了吧?
“天哪!一個月要吃九兩銀子的糧食,這······這不是逼著咱們一家人都去死嗎?”陳王氏一拍大腿,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