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裴瑜拿著眼前這個黑衣道人從頭到尾反復打量了好幾圈。
吳穹,鯨落城執行總監。
長相不過一副二十出頭的樣子,眉清目秀,身著古裝,長發齊腰。舉手投足間仙氣飄飄,一雙靈動的眸子里透著一股妖冶的媚態。
大概是人活得久了,自然而然就會染上幾分妖氣。像是什么精怪化成的人形。
黃裴瑜學著古代人的說話方式,對吳穹抱了個拳:“久聞鯨落城中住了一位神仙。恕晚輩無禮,為查案件特意前來,故而叨擾上仙。”
吳穹悶聲笑了一下:“我只是年紀大了點,但還不至于要用四大名著里面的腔調說話。都23世紀了,大家都說點人話,你好我也好。”
“噗嗤!”莊墨忍不出笑出聲來。
他以為師父是個見過世面的人,能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沒想到師父故意說幾句文不文白不白的話,結果弄巧成拙說成個笑話。
黃裴瑜轉頭狠狠瞪給小徒弟一眼,這小徒弟別的本事沒有,撿嬉皮拆臺子的本事倒是大得很。
吳穹卻是一臉面無表情,完全不在意這些細節。他直接問:“警局覺得這個案子存在疑點,所以派兩位警官再來做調查。我猜得沒錯吧?”
“沒錯。”黃裴瑜說,“這個案子,我們不能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吳穹微微點頭:“我也覺得是他殺。昨天我也在場,我親眼目睹了現場的大半個過程。常社長倒地的時候,我就懷疑常社長是被人殺死的。當眾殺人,這個兇手的膽量很大,而且非常有自信。”
黃裴瑜眉頭一蹙,他指出吳穹言語中的疑點:“吳道長說你親眼目睹了大半個過程,意思是還有其他時候你不在場?”
吳穹:“我是最后一個到場的。之前有一百多個人來找我,他們都坐在大廳里等我。我去到大廳的時候,他們大概已經坐了有五分鐘的時間。”
黃裴瑜:“我有一個疑問,之前有多少人知道被害人是一號玩家?”
吳穹:“無限多人。”
黃裴瑜:“這不可能。昨天警局問過現場所有人,除了被害人的兩個兒子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被害人的游戲賬號是多少。”
吳穹:“世間最不可信者,便是人心。賬號資料儲存在數據庫里,任何一個黑客都有可能竊取數據,販賣數據。只要是存儲在數據庫里的信息,都不可能絕對保密。”
黃裴瑜發現這個道士說話滴水不漏,他好像早就知道黃裴瑜今天會問什么,提前準備好了答案。
黃裴瑜:“我還有一個疑問,只不過這個涉及到吳道長的個人隱私。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吳道長千萬不要見怪。”
吳穹:“但說無妨。”
黃裴瑜:“吳道長在鯨落城住了這么多年,鯨落城可以算得上是吳道長的家了。如果有另一個人來接手鯨落城,而且那個人會解聘道長,到時候道長有什么打算?”
吳穹:“如果下一任城主一上任就解聘我,那一定會是下一任城主最大的損失。我住在鯨落城這么多年,對城中事物了如指掌。我可以帶下一任城主盡快熟悉這座城市,為下一任城主提供最科學的智庫。”
黃裴瑜:“那再之后呢?如果下一任城主過河拆橋,非要解聘你怎么辦?”
吳穹:“兩百年前,我畢業于波蘭華沙醫科大學。之后我每過十年就會到地球上進修一次。如果不能留在鯨落城,我可以回到地球當醫生,或者到太空聯邦大學當教授。不瞞你說,我已經收到十多個大公司的Offer了。”
黃裴瑜:“你就沒有想過自己當鯨落城的下一任城主?”
黃裴瑜此話一出,屋里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吳穹和黃裴瑜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他們都在試圖用眼神直擊對方的內心。
黃裴瑜的這個問題,幾乎是在公開懷疑吳穹就是殺人兇手。
吳穹已經在這座城市住了幾十年,這里就是他的家。
以常人的思維來想,吳穹怎么可能容忍別人鳩占鵲巢,通過一個游戲就把自己苦心經營幾十年的城堡拱手送人。
可是吳穹的眼中卻空洞得像一個無底黑洞,他慢條斯理地說:“無論是太空聯邦政府,還是地球上的聯合國,這兩個機構對我都有一個專門的法律規定。我的壽命比別人長很多,隨時間推移,我能夠囤積的財富也就比別人多。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除了正常的稅收以外,我必須另外繳納12的生存稅。如果我當城主,鯨落城不出十年就會被各種稅收瓜分得所剩無幾。所以我不會成為任何一個機構的最高領導人。”
既然吳穹已經把話說得這么死,黃裴瑜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往下深究。至少今天不適合繼續往下深究。
但是黃裴瑜始終覺得吳穹的嫌疑最大。案發地在鯨落城,吳穹又是鯨落城的執行總監,吳穹剛好還是個醫生,而且吳穹知道所有玩家的賬號。
結合各種已知條件,吳穹最有可能是殺死常鳴的兇手。
不過黃裴瑜早已不是初涉江湖的愣頭青,既然直接問話問不出結果,那就走曲線救國的路線。
黃裴瑜指著自己身旁的小徒弟說:“這是警局新來的實習生,他有鯨落決的游戲賬號。不知道吳道長能不能通融一下,讓莊墨試玩一下測試版本。
“吳道長你放心,警局有規定,現役警察不能參加鯨落決。再過幾個月,莊墨就會轉正。所以他今天試玩的成績肯定是無效成績,不會影響到正式比賽。”
吳穹還算好說話,他起身給兩位警察引路說:“警局能出面第一個做測試再好不過,免得其他玩家糾紛不斷。我昨晚苦悶了一晚上,始終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處理方案。多虧二位警官送來及時雨,我現在就帶二位警官去測試平臺。”
黃裴瑜和吳穹隨便一商量就把這件事給敲定了,可是事件男主角莊墨卻驚出一身冷汗!
莊墨一把拉住黃裴瑜說:“師父,我不行的!我水平太差了,玩輸了怎么辦?!”
黃裴瑜小聲回了一句:“為師就沒指望你會贏。”
莊墨一顆紅星碎滿地,他這是被師父嫌棄了嗎?
雖然他剛來實習,經驗不足,但是師父也不至于用這么鄙視的語氣形容他吧。
黃裴瑜一回頭,正好看到小徒弟滿臉不服氣的表情。
趁著拐彎的時候,黃裴瑜故意走慢半拍,順便把小徒弟抓回來小聲吩咐道:“聽好,無論你進去以后遇到什么,看到什么,聽到什么,你都必須輸掉這場測試,知道沒有?”
“為什么?”莊墨不明白師父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
黃裴瑜用更小的聲音說:“沒時間跟你解釋,你照我說得做就行!”
“哦!”莊墨半懂不懂點點頭。想要贏一場比賽很難,但是想要輸一場比賽,那還不容易。
等莊墨進到測試平臺以后,他只需消極應對,那絕對是輸得穩穩當當,一點贏的可能性都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