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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鍵聽書
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
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河湟有感》司空圖〔唐代〕
當夜,白復把唐夔、唐歡等人叫入帳中議事。
唐夔告訴白復,三百名唐門密諜已按白復指示,分批潛伏于河北、河東諸道,勘察敵情,等待指令。
白復道:“好,我們先不要啟用他們,讓他們深潛在叛軍或民間。靜置一兩年,必有大用。”
唐夔道:“波斯將軍阿爾伯特也回來了,他按照你的指示南下嶺南,已經查清了廣州暴亂的真相:
收復兩京后,波斯和大食的聯軍本來準備從廣州出發,走海路返回大食。
沒想到廣州如此富饒,守備卻極其松散。這批士兵便動了搶掠廣州的心思,火燒州郡府衙,屠殺當地官兵和百姓,搶奪了大批財寶坐船出海。”
白復嘆道:“這就是引狼入室的后果。回紇平叛大軍亦是如此,咱們不可不防。”
說到這里,白復雙目精芒一閃,斬釘截鐵道:“吐蕃和回紇狼子野心,倘若他們敢覬覦中原,我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忠嗣八法》深入人心之后,白復不用事無巨細,樁樁過問,定好目標后,依據授權體系,將任務分解下去。
各級將領各司其職,各負其責,責權利對等。
軍中推諉之事,明顯減少。兵馬調動、軍輜調撥效率明顯提升。
沒有繁瑣之事牽絆,白復作為統帥,節省下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思考更重要之事:
睢陽之圍后,白復不斷復盤,為何附近唐軍不救睢陽?
如果僅以人性之惡來解釋,說賀蘭進明、許叔冀等將領陰險毒辣、冷漠無情,恐怕不足以完全道明真相。
徐太傅和顏真卿大人都常說:“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換個角度來看,是否張巡、許遠兩位大人身上也有責任?
陜州府衙,存有大量當時的戰報。白復命人將這些文書抄錄,調入軍中。
白復翻閱這些軍報,發現在張巡守衛雍丘、睢陽之時,河南道出現了兩位節度使,一位是玄宗任命的虢王李巨,另一位則是肅宗任命的賀蘭進明。
“雙懸日月照乾坤”。兩節度并立的局面顯然正是朝中兩位帝王權力之爭在河南道的投射。
寧陵之戰,張巡、許遠與叛將楊朝宗激戰,晝夜數十合,斬首叛軍萬余級。
戰后,張巡雖被敕以河南節度副使,但虢王李巨吝于賞貲,不給糧餉兵馬,讓張巡的節度副使成為一紙虛名。
而許遠方面,城中積糧本有六萬石,虢王李巨強迫許遠將三萬石送給PY、濟陰二郡。而濟陰郡得糧后,遂叛,許遠辛辛苦苦積攢的這些糧食就這么落入叛軍手中。
宰相房琯厭惡賀蘭進明,命許叔冀為進明都知兵馬使,兼御史大夫。許叔冀自恃麾下精銳,且與賀蘭進明官職平級,不受其節制。
賀蘭進明不敢分兵,一是嫉妒張巡、許遠的軍功,也是懼怕被許叔冀背后偷襲,吞并麾下兵馬。
明面上來看,宰相房琯與河南道節度使賀蘭進明的矛盾,導致賀蘭進明坐視睢陽危亡,不予增援。
亦或者說,由于玄宗和肅宗的分歧,作為統帥河南道軍政大局的河南節度使,此時已經喪失了對各地軍閥的控制力。這些軍頭借安祿山之叛發展壯大,成為朝廷難以挾制的力量。
這可能才是導致睢陽城孤守無緣更深層次的原因。
得出這個結論后,白復反復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是自己被圍,韋陟和李若幽他們會不會來救?
如果有人來救,會是誰呢?會是衛伯玉、李忠臣嗎?
忠嗣師父說:“這天下事,若想有人幫你,就要做到‘需要和有用’。”
自己要通過什么樣的利益交換,才能讓韋陟和李若幽等人來救?
想來想去,白復對韋陟和李若幽等人不抱希望。
戰爭年代,麾下兵馬才是立命之本。
即便平日關系再好,關鍵時刻,只要會損耗友軍的兵馬,對方就不會來救。
白復放空身心,靜坐一天,最終得出一個結論:不能把自己的命運建立在任何人身上,一旦被圍,要做好無人來援的萬全準備。
只有自己擁有絕對的實力,不依靠任何人就能守住城池、擊潰叛軍,才是真正安全的。”
道理如此簡單,一旦想通,白復豁然開朗。
至此,對于韋陟、李若幽和衛伯玉等人的應酬,白復能推就推,推不了就虛與委蛇,再不花太多功夫,而將全部的精力放在治軍之上。
要想擁有絕對的實力,首要任務就是招募士兵,并盡快將他們訓練成合格的戰士。
白復雖然拿到了朝廷招兵、練兵的許可,但是陜州一帶的軍政官員無人看好他們。
因為經過數年的征戰,河南道一帶的適齡兵源所剩無幾。不是說沒有年輕人,而是因為戰陣兇險,鄉土家族中誰也不愿讓族中年輕男丁參軍。
看到安西北庭行營的招兵令,衡木不屑一顧,道:“白復以為有了朝廷的招兵特許,就萬事大吉了,也太想當然了。說到底,還是幼稚。”
石臺卿撫須點頭,道:“這一點上,我同意你的觀點。衛將軍在陜州招兵三輪,能招到的兵屈指可數。光弼將軍的如意算盤怕是白打了。”
誠如這兩人所言,安西北庭行營招募了一旬,應征入伍的士兵只有區區數十人,還都是饑寒羸弱的流民。
守株待兔顯然是不行的。白復決定親自出馬,去周圍鄉村走訪,動員陜州一帶的父老鄉親。
白復帶著唐夔、呼延鐵衣等人,換成普通武人的勁裝,明察暗訪附近村落。
沿途斷壁殘垣,千里沃野皆化焦土。
途徑數個村落,皆無人煙。莫說青壯年,連老幼婦孺都見不到。
走了數個時辰,沒見到一個人影。唯見道旁溝渠中,累累白骨。
來到一處山坳,谷口狹長,正對著黃河。河灘上橫七豎八放著幾排竹筏,應是渡河或捕魚所用。
呼延鐵衣對白復道:“將軍,這一帶的村民都藏在這個山坳中,要不要我帶兵把他們都攆出來若有青壯年敢不從軍,我把他的卵蛋給捏出來。”
白復一笑,不置可否,道:“走了半晌,大家也都累了。就在這里埋鍋造飯吧。”
親兵立刻壘灶拾柴,烹煮飯肴。
很快飯菜飄香,散發出誘人的氣味。大家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談。
眾人很快湯足飯飽,收拾一番,準備繼續上路。
眾人剛走出不到五百步,從山坳中竄出七八個精瘦的少年,身手矯健,動若脫兔,三步兩步竄到埋鍋造飯處,尋找白復等人吃剩下的殘羹冷炙。
呼延鐵衣調轉馬頭,打馬揚鞭,幾個箭步便竄到這七八個少年面前,將這群少年堵在馬前。
呼延鐵衣用馬鞭一指這群少年,哇哇喝道:“兀那小兒,都到了從軍的年紀,速速與我回營,包你們好吃好喝,強過躲在山林喝西北風。”
這幾名少年絲毫不理睬呼延鐵衣的招攬。
為首的少年呼呵一聲,三名少年同時出手,用彈弓射出石子,擊向呼延鐵衣的馬匹。
呼延鐵衣冷哼一聲,揮動手中一對鐵鞭,左右開弓,將三粒石子擊落。
呼延鐵衣得意大笑,正要言語,為首的少年不知何時出手,彈弓石子后發先至,正中呼延鐵衣胯下駿馬。
戰馬吃痛,人立而起,差點將呼延鐵衣折下馬來。
就在一瞬間,這群少年如鳥獸散,呼啦啦散去。有人向山坳逃竄,有人一個猛子扎入水中。
呼延鐵衣大怒,率領騎兵策馬奔馳,將逃向山坳的少年堵在谷口。
呼延鐵衣一聲令下,眾騎兵齊涮涮掏出弓弩,瞄準這群少年。
面對唐軍鐵騎的圍堵,眾少年毫無懼色。為首少年雙手合攏,放在嘴邊,吹出一聲犀利的口哨。
只聽山坳中銅鑼聲大起,山坳的樹林中,烏泱泱竄出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壯年鄉勇。他們手持弓箭、鋼叉、雄赳赳飛奔而出,將呼延鐵衣等人團團圍住。
戰事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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