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
成長
馬里恩大部落的村莊中，已經修筑起一座石木的小型神廟，供奉起蜂鳥的主神，也供奉著部族先祖的澤米神牌。由于木薯帶來的充足食物，加勒比諸島，尤其是古巴與海地兩處大島上，都有著頗為充裕的人力。而在王國帶來生鐵工具，帶來石木建筑與農耕堆肥的技術后，兩處大島上的大部落據點，都有了肉眼可見的改變！
泰諾諸部的生產力，在穩定而緩慢的提升，就像他們對主神的信仰。而此刻，在主神的廟宇中，神羅傭兵弗里茨跪伏在“異教魔鬼”的詭異神像前，不敢抬頭去看。他只是卑微的抱緊了祭司馬丁的腿，無論這位貴族大人問上什么，他都如實回答，把卡斯蒂利亞遠征軍的底細，都泄了個干凈！
“你是說，卡斯蒂利亞遠征軍折損嚴重，已經起了撤離的心思？！”
“是！是！貴族大人，魔鬼的野蠻土人總是偷襲咳！古巴王國的勇士總是前去襲擾。遠征軍的營地里損失慘重，士氣也降得厲害！最糟糕的，就是所有的馬被野蠻人.被勇士們干掉了！沒了馬，勇士們想來就來，想逃就逃。各位首領恨得牙疼，卻又無可奈何，追不上也除不掉！.”
“既然除不掉，殺不完，又不停死人水手們的士氣，就第一個維持不住，然后是我們傭兵。誰樂意在這鳥毛不生的地方，為了幾個銀幣丟命？可恨那些該死的圣戰老兵，死死壓著我們！還有教會拉偏架的騎士與扈從，跟那個一門心思，想要傳教的神父！”
“但勇士們襲擾的多了，圣戰老兵和教會武裝還能堅守，卡斯蒂利亞船長們卻都打了退堂鼓。那個司令哥倫布，帶著四艘船，說是要去尋找什么更安全、能扎下根來的小島，帶著四艘最快的卡拉維爾帆船跑了！真是該死的、卑鄙的、狡詐的城邦人！他之前和隊長約好共進退，結果轉頭就把我們丟掉了，像是丟垃圾一樣！”
神羅傭兵弗里茨瞪著眼睛，很是激動。他說得飛快，嗡噔咕咚的高地德語，講了一大堆。
如果馬丁不是巴伐利亞的同鄉出身，恐怕還真未必能聽懂對方的話。而眼下，他不僅聽懂了對方的話，也明確聽出了對方的情緒，和背后明確的含義.他眉頭一揚，沉聲道。
“弗里茨，這次艦隊的司令，是那什么哥倫布？你確定？是這個沒有真才實學，一根筋的蠢笨犟驢？”
“對！就是他！”
“真是他？！“
聞言，馬丁眉頭揚起，頗有些不可思議。
要知道，在被布魯諾騙上船前，他可是葡萄牙王室的宮廷學者，也和一眾同僚一起，審批過哥倫布提交的、狗屁不通的航海計劃！那份計劃幾乎年年都要上交一次，也連年在他們的嘲笑中被否決。當哥倫布的探索船隊出發時，他回了神羅的大學研究地理。當哥倫布的船隊艱難返航，他也沒在葡萄牙宮廷中，沒被哥倫布當面打臉。而后，他就被布魯諾拐到了加勒比海
此刻，他實在無法想象。卡斯蒂利亞人竟然能心大到這種程度，讓這樣一位熱諾瓦的“大航海家”，來統領如此龐大的遠征軍？哥倫布有這種威望，來壓服整支艦隊嗎？若是沒有，那這遠征軍的內部矛盾？
“大人！哥倫布是女王親自任命的艦隊總司令！但是，他并不能真的管理遠征軍，只能負責一支分艦隊的探索！而遠征軍的真正權力，掌握在卡斯蒂利亞王國貴族，副司令安東尼奧手中！眼下，堅守圣胡安島據點的，就是這位經歷過圣戰的貴族，還有他手下的老兵營長佩德羅！”
“上主見證！至于我們神羅傭兵，都被這幫該死的卡斯蒂利亞人，當成了炮灰來使！我們180人的傭兵大隊，這才幾個月，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大人，我們早就不想為卡斯蒂利亞混蛋們賣命了，他們就沒想讓我們活下去啊！”
“尊敬的貴族大人！還請您向土人.不，向古巴王國的貴族們求求情！放過我一把.向上主起誓！我愿意投降！我愿意為本地的領主效力！對！不僅僅是我，就連巴伐利亞騎士、萊因哈特隊長，也一定愿意投降！只要讓我們活下來！.”
聞言，祭司馬丁瞇起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個巴伐利亞的傭兵老鄉。作為神羅貴族，他當然明白，神羅傭兵們只認錢，發的誓言那都是狗屁。他也更明白，這些家伙絕不會為了卡斯蒂利亞人賣命死戰。而若是價錢合適，傭兵們甚至能反手一擊！
而眼下的關鍵，是要不要救下這群傭兵呢？這群傭兵一旦倒換陣營，投靠古巴王國.那么，作為招納這些人的巴伐利亞老鄉，作為親手皈依這些人的祭司.這樣一支孤立無援的武力，自然而然的，就會倒向他的懷抱，成為他的基本盤！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而要想在這古巴王國里升的更高，就必須獲得更多的支持，立下更多的主神功績！
祭司馬丁眼神閃動許久，直看的傭兵弗里茨有些發毛。而后，馬丁刻著蜂鳥圖紋的臉上，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他當然不會在此刻，說什么投降后的改信皈依，什么投入魔鬼信仰的懷抱。他只是用親切的眼神，看著同鄉傭兵，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讓弗里茨受寵若驚。
“啊？大人？”
“弗里茨，卡斯蒂利亞王國，給你們開出了什么樣的薪水？”
“啊？我們的薪水？”
聽到這一句問，傭兵弗里茨呆了呆，有些摸不著頭腦。好一會后，他才遲疑道。
“大人，都是老規矩了！普通士兵一個月4弗洛林金幣，資深老兵雙薪酬8弗洛林，副隊長24弗洛林，隊長48弗洛林。一次支付三個月的薪水，然后傭兵團掠奪的戰利品，都按薪水比例分.”
一枚佛羅倫薩鑄造的弗洛林金幣，大致是3.5克，價值與威尼斯人的金杜卡特相當。而一名普通士兵4枚金幣的月薪，可比種地強了太多太多！然而，這是真正的賣命錢！在歐陸戰場上，王公貴族們花大價錢，雇傭了傭兵團，就是要往死里用的！能熬過一場持續幾個月的戰役，活到最后的傭兵，恐怕連一半都沒有！
像是卡斯蒂利亞王國，雇傭這支180人的精銳神羅傭兵，一個月支付的薪酬，大概是1100枚金幣。而三個月3300枚金幣，合計28磅黃金，就是這支自帶甲胄的精銳傭兵團的買命錢！
“該死！卡斯蒂利亞人只預支了我們三個月的薪水！等我們把薪水托付給荷蘭公國的商船隊寄回老家，他們就把我們趕上了船，運過來送死了！眼下都快五個月了，可卡斯蒂利亞人后面的兩個月，都一直沒給錢！.”
說到這，傭兵弗里茨義憤填膺，破口大罵卡斯蒂利亞人的歹毒心腸！這種狗屁的深海島嶼地形，離著老家萬里之遙，卡斯蒂利亞人又死死掌握著船，想逃都沒法逃啊！這一定是要賴掉剩下的薪水，不準備讓他們活著回去了！
“嗯？卡斯蒂利人沒給錢？那你們的合同就等于終止了啊！讓我算算，一人平均6枚金幣一個月。你們還剩下多少人？60多個？那就按70來算，一個月420枚金幣，三個月的定金1240枚，也就是10磅金”
祭司馬丁拿起炭筆，在地上算了會。接著，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就丟下茫然的傭兵弗里茨，去找修貓鷹主祭。兩人用納瓦語低聲聊了許久，還又寫又畫的，討論了好一會。只等得傭兵弗里茨心驚膽戰，不安到了極點。
“阿丁，你確定，只要拿出10斤黃金來，就能讓這六七十個什么神羅傭兵，反手一刀，對城堡大部落的邪魔動手？”
“維齊洛波大神魔見證！尊敬的修貓鷹主祭，我有把握說降他們！我很確定，這些神羅傭兵們到了眼下的絕境，絕不可能陪著卡斯蒂利亞人一起去死！而只要他們有選擇的機會，他們也不會再跟著卡斯蒂利亞人撤退，退到什么東南遙遠的小島上，再去給卡斯蒂利亞人當炮灰。而且，還是連薪水都沒有的炮灰！.”
祭司馬丁胸有成竹，指了指那個跪倒的傭兵弗里茨，又笑著，對嚴肅的修貓鷹主祭道。
“這些神羅傭兵們，沒有什么上主，咳，十字邪神的信仰。他們唯一信的，就是金幣！他們與我是老鄉，我最了解他們的德性，也有把握去說服他們反水！還請主祭大人，給我10斤黃金，再派一百王國武士和射手，送我上英勇島。讓我親自去和這些傭兵的隊長，那個什么騎士萊因哈特去談！”
“主神庇佑！卡斯蒂利亞遠征軍的情形，主祭您也聽到了！這些人最是狡猾，絕不可能固守營地等死，直到被我們一波波的進攻消滅。他們的首領中，已經起了撤退的想法。那這想法就會隨著我們的進攻，不斷壯大，最后變成共識，變成撤離的現實！”
“此時此刻，第二波突襲的先鋒勇士，應該已經得手了！而哥倫布也帶著船隊，去找什么轉移逃跑的新小島只要等哥倫布的船隊返回，這處卡斯蒂利亞人據點中的遠征軍，必然會開始撤離！等他們上了大船，我們可就拿他們沒了辦法！要知道，遠征軍中，光是克拉克大帆船就有五艘，還都是裝上8磅、10磅火炮的炮艦！”
“尊敬的主祭大人！您難道不想俘獲這樣一艘克拉克大帆船的炮艦嗎？只要我去了英勇島，和那些神羅傭兵們談好條件，里應外合說不定，就能俘獲一艘大帆船下來！而這樣一艘大帆船的造價，就是數千金幣！火炮更是貴的嚇人”
聽了祭司馬丁的這一番謀劃，修貓鷹瞇著眼睛，沉吟不語。他仔細打量了會這位皈依祭司的神情，也大致猜出了對方收攏一批人手、改信皈依、作為基本盤的想法。說到底，這是個有野心的家伙，在適應了王國的政治環境后，就表現出了積極進取的一面，太想要進步了！
“主神見證！馬丁祭司，我批準你的招降計劃！既然要謀取城堡大部落的火炮大帆船，就不能吝惜前期的投入！我會給你翻上四倍！立刻派輕快帆船去古巴鐵灣鎮，從鐵灣鎮的神廟里，拿40斤黃金給你！你一定要，把這群神羅大部落的邪魔買通！”
說到這，修貓鷹神情一肅，果斷的做出了決斷！而后，他環顧左右，看著周圍忠心耿耿的親信武士，計算著王國能夠一次性投放的最大力量！在俘虜了那三艘卡斯蒂利亞的中型卡拉維爾帆船，配齊了王國的水手后，眼下王國海軍在這遼闊東海上，快速航行與投放的能力，就變成了200多武士！
“主神庇佑！馬丁祭司，你好好做些準備！我要親自去古巴一趟，面見托馬特總祭司，講明最新的計劃。等去古巴運輸黃金的快船回來，王國的六艘卡拉維爾帆船，將會盡數出動！他們會竭盡全力，送兩百武士與射手，與你一同登島！”
修貓鷹目光炯炯，灼熱的眼神中，像是燃燒著前進的火焰。邪魔的第一次遠征進攻，眼看著即將被他們挫敗，變成來之不易的勝利。而這是最后的機會，在敵人轉移之前，去盡可能的重創他們！
像是這樣橫跨一兩千里，去波多黎各島上進攻邪魔，已經讓王國很吃力了。而若是真讓這些卡斯蒂利亞人，跑到了更遙遠千里、面積更小的不知名島嶼上，王國再想要聚集足夠的人手實力，發動大規模進攻，可就千難萬難了！
“馬丁祭司，就這樣定了！你好好安撫這個什么傭兵，再多問出些情報.我這就上船啟航！”
言罷，修貓鷹無比果決，帶著幾名親信，就此登上港口停泊的快船。而看到這種雷厲風行的執行力、團結一心的宗教狂熱，祭司馬丁神情復雜。好一會后，他才低聲嘆道。
“一位活著的魔鬼使徒，統御著古巴土人王國的人心.活著的先知魔鬼，晨星路西法啊！”
情緒復雜的慨嘆，飄入加勒比海。而在東南四千里外，哥倫布的探索船隊終于停下了船，靠上了一座明凈如水的島嶼！
“哈哈！上主庇佑！好一座小島！好一座深海中的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