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手艱難抬起,覆上那骨節分明的大掌,柔柔扣住,無有血色的唇瓣彎了抹虛弱的笑紋。
幽深的眸憐惜的望著床上脆弱的人,亮了一抹清越溫柔,恰似一汪溫泉,浮著幽幽氤氳。
徐悅俯身親吻妻子的眉心,“醒了,感覺怎么樣?”
箭頭扎斷了心脈,箭鋒緊挨著心房,那一箭取的艱難,血如泉涌,染紅了她雪白的中衣,幾乎就要了她的性命。
那日,老先生握拳擊錘她的心口,也不知道多久的努力才搶回了她一抹游絲氣息,之后便是一連昏迷了四日,高燒不止。
那四日也不知是多少人的不眠夜,灌了不知多少藥下去才讓她轉危為安。
看著阿翁拼盡全力救她,他只覺被人掐住了咽喉,幾乎忘了如何呼吸,可這幾日她生死掙扎的時候,他卻又不怕了。
大抵,在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時候便也做了決定了。
生死,總要在一處的。
鬼門關里走一遭,耗盡了心力,灼華吃力的呼吸著,每一個字似都會牽動胸口的傷,語音便柔弱細細了些,“很好,就是覺著又是許久未見你了。”
徐悅黑眸中有抑制不住的喜悅和山巒霧氣,“縱然日日相見,總覺思念非常,我亦時時刻刻想念著你。”撫著她的臉頰,貪看她每一分氣息,“累了就別說話了,我陪著你。”
吃力的抬手撫了撫他的眉心,灼華問他:“這幾日好些了么,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徐悅胸中似春柳脈脈輕拂的感動與柔情,“我很好,阿翁每日于我施針,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我。”
灼華一笑,拉了拉他的衣袖,綿軟道:“睡得有些累,你抱抱我。”
徐悅小心翼翼的將她托起,坐在她身后,讓她舒適的躺在自己的懷中,微黃的發青披灑在他的臂彎,“這樣可以嗎?會不會扯到傷口?”
他的動作是極溫柔的,到底傷口太深,心脈受損嚴重,短短幾日里還未長好,稍稍一動就痛的她頭皮發麻,一時間冷汗直沁,黏膩了背脊,斷裂了氣息。
灼華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輕輕一笑,“可以。”揪著他的衣襟聞了聞:“你好香呢!”
徐悅點了點她的鼻,小心的擁著她,溫柔的似要沁出水來,笑道:“怎倒覺著遇上了個大流氓呢!”
灼華笑出了聲,虛弱之下便是有些氣短的咳了起來,一咳又扯動了傷口,額際的冷汗便滾滾而下,眼前一陣螢火紛飛的暈眩,“都、都怪你,自己流氓還說人家。”
“好好,我的錯。”徐悅溫柔細語的哄著,避開傷口輕輕給她順著氣,原是想哄她高興,卻叫她痛成這樣,嚇的徐悅不敢說笑了,細細給她擦了汗,“要不要躺下來?”
夏日炎炎,灼華卻不覺得有幾分炎熱,冷汗浮在皮膚上,濕黏的微冷。
灼灼艷陽從窗欞斜斜投進來,無遮無攔的穿過半透明的枕屏,落在了她汗水細細密密的蒼白面頰上,仿若杏花沾雨的柔弱,整個人幾乎都要透明起來。
微微喘了幾下,灼華拉著他的衣襟,柔弱的語調里有眷戀與撒嬌,“不要,就要你抱著。”
“好,抱著,不舒服告訴我,別忍著。”徐悅不敢亂動,僵著身體讓她靠著,“阿翁就在家里住著,要不要先讓老人家來把一把脈?”
“晚一點吧,我現在就想與你說說話。”灼華抿著笑意道:“是不是把你們都嚇壞了?我這干孫女要是死了,阿翁的活招牌可就塌了。”
“別胡說。”徐悅神色一沉,抬手輕掩了她的唇,失血過多之后她的身體總是微涼的虛弱,那抹微涼便如利劍一般割在他的心頭,“別說。”
灼華一張嘴,咬住他的手指,輕輕添了一下,淺眸中有流光婉轉,“親我一下,好不好。”
徐悅低頭吻了一下她的唇瓣,卻不敢太深入用情,怕傷著她。
灼華抬了右手,勾住他的頸,一含一含的吮著他的唇瓣,探了舌尖撬開他的唇齒,與他綿綿交纏。
直到氣弱無力而松開。
日光搖曳沉浮,靜謐中的氣喘聽著叫人歡喜。
灼華笑開,“像不像調戲小郎君的大流氓?”
徐悅無奈的瞧著她,小心護著,“流氓的很,可將為夫的嚇的羞怯不已。”
灼華笑呸他一聲不知羞,問道:“周恒的事情解決了么?”
徐悅眉目清斂,笑意薇薇,清光如許,“周恒沒事了,這幾日他和焯華都有來看你。英國公夫人也是日日的來,還去法音寺為你求了平安符,就擱在枕頭下。”
他慢慢說著,“事情鬧到了皇上跟前,蔡茂靜帶了證據進宮。事情已經解決了,蕭瑾判了寸磔之刑。原本陛下聽太醫院的人說你沒能保住,便是要蕭氏夷三族。岳父大人進宮去求的,他曉得你若知道定是不忍的。陛下收回成命,說是當給你積德了。”
“陛下……”灼華眉心微動,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默了默,索性留了一聲嘆便也什么都不說了。
徐悅看了那么些年,依舊看不大明白皇帝為什么那么疼愛灼華,偏愛的程度甚至超越了親生的女兒,只是,那些都不重要,多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如長輩一般疼愛著妻子,于她而言沒什么不好的。
她的朋友很多,可敵人也太多了。
“之后,有地方御史參李懷行事不當,參王府屬官在封地欺壓百姓,雖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卻也明旨斥責。”
灼華點頭道:“三千營從前雖是李銳節制的,但他是被皇帝放棄了的,再搶也無用。李彧如今在皇子中獨大,但周恒又是皇后母族的人,倒也沒有去陷害周恒的必要,沒得叫皇后厭棄,于他可不是好事。”
到底體力不支,說了會兒話,眼簾微重起來,灼華的腦袋靠著徐悅的肩頭,低語朦朧的抬了抬眉,“更何況還牽扯了巡防營。想來,皇帝也是有所察覺了。不過地方御史?周家的人?”
徐悅輕輕拍著她,“不過是給皇帝送了個借口去而已。英國公剛立了戰功,就有人動他的兒子,便是英國公遠在邊關,皇后娘娘也不能輕易饒了那人了。”
自然,他也是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的。
看她疲累著,徐悅嘴里的聲兒便也漸漸小了起來。
灼華聽得迷糊,朦朦朧朧的又看了他一眼,念了兩聲他的名字便也睡著了。
灼華的傷重,哪怕無有了性命之憂,每日里也大多在昏睡著,大抵就是醒了就吃藥,吃了藥便又睡了。
老先生的意思就是讓她睡,醒著免不得又要為瑣事操心,還不如好好睡著修生養息。
如此細致靜養了半個多月,傷口才漸漸愈合。
徐悅每日上衙都是早去早回,中間還要抽了時間回來盯著她吃藥。
漸漸的,看著她從蒼白中掙扎出來,有了一絲鮮活的氣息。
周恒依舊是三千營的指揮使,眼見自己落難,累的灼華生死掙扎,心里的火氣正沒地兒撒呢,回了營,嬉笑著對身邊的人殺伐果決的進行了一次清理。
郎君們這才曉得,原來這位美艷上官發起火來也是十分可怕的,一時間倒也無人敢再懷了輕視。
經此一事也曉得身邊必須要有自己信得過人盯著才行,就似鎮撫司,徐悅哪怕年輕又是后來才接手的,身邊有溫胥和趙元若等人幫著盯住,他也不怕有人在身后搗鬼。
于是周恒把從前跟著自己的武將從地方上調了上來,做了自己的副將,三千營的郎君不服也不行,那幾個都是戰場千錘百煉出來的,隨便過過招就能把他們打趴下,每一棍子都是實打實的,全不似周恒還手下留了分寸。
再有努爾扎和他的三百精銳騎兵在,個個都能輕輕松松將他們踩在腳底下反復碾壓,慢慢的三千營的郎君們也體會到兩者的差距,倒也都被收服下來。
灼華如今脫離了生命危險,身子正在漸漸康復,三千營里也沒了糟心事,周恒緊繃的精神得到松緩,趁著休沐日請了林秋碩、孫長林、吳畏等幾個平日里多有幫忙的屬下一同去觀味樓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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