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汴京城剛下過一場冷雨,檐角的銅鈴在風里叮當。司馬光倚著青瓷枕半臥病榻,
司馬光自那日見過章越后,遇疾又大病了一場。
病了十來日,方得以下床。
司馬光顫巍巍地披衣起身,望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恍惚間竟分不清那飄葉與自己的須發孰更枯槁。
正如他所言,好似一片孤伶伶的黃葉飄零在秋風。
這場病來得又急又兇,此番病愈之后,司馬光深感自己食欲減退的厲害,精力也大不如前,
此番進京他早已交待了后事,正如他所言資治通鑒一書已寫完,以讀書人立言之志而言,此生心愿已了。
將自己托付給了醫生,將家事已托付給了司馬康,以后他司馬光一了,國事只能托付給呂公著。
立言已了,如今就到了立德,立功了。
司馬光眼中的立德,立功就是廢除新法,使被新黨撥亂的天下,重新乾坤歸位。
窗外又飄進幾片銀杏,司馬光忽隱約聽到門戶傳來太學生的鼓噪,依稀聽得“免役永存“的呼喊。司馬光心道,這些太學生固然一腔熱血,卻不識得國家根本所在。
可現在呂公著已是一點一點地倒向了章越,章直叔侄二人,在免役法之事上,非常堅定,他堅決反對司馬光對此法進行廢除。
這令司馬光非常的擔心。
呂公著之前態度還有些保留,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堅決呢?
是從章越進京起?
從章越上疏反對廢除新法起?
還是太后令二大王出外起?
不錯,是從太后令二大王出外起。
這是一個風向啊!
日后趙宋這個天下定是要太子來坐的。
章越甫一進京就震懾住了高太后,逼得雍王不得不出外。
司馬光病弱的身子,扶住門框。他臉上泛起一絲苦笑,章越,呂公著等人越是反對他廢除免役法,在這件事上表現的越激烈,反而越證明這件事他做對了!
“父親!“司馬康捧著藥盞跪在階前,青瓷碗里浮著幾片殘菊。
“傳筆墨!“他猝然轉身,在司馬康驚惶的注視下,他顫抖著寫下“乞盡廢免役保甲第三疏“,筆鋒過處力透紙背。
寫完這一疏后,司馬光有些精疲力竭,司馬康勸道:“父親歇一歇吧。”
司馬光擺了擺手道:“歇不得,我病的這些日子,太府少卿宋彭年上疏禁軍設三衙管軍臣僚,水部員外郎王諤上疏論保馬法及在太學增設《春秋》學博士。”
“被蔡確,章惇二人以非言本職,驚擾圣聽為由,各罰銅三十斤。”
司馬康道:“陛下病重,言保馬法和增設春秋確實不當。”
眾所周知這是一個風向,王安石討厭《春秋》,認為這是爛斷朝報,所以太學里一直不講春秋。
宋彭年,王諤上疏都頗為敲打新法的邊角,試探風向意思,但都被蔡確,章惇二人給阻攔了。
司馬光道:“宋彭年不識事體,老生常談,但王諤卻是迫切中要害。若不得言,則無所用于圣世,上負皇太后陛下下問之意,下負吾一片忠心。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賢。”
“我還要再上疏,不僅要廣開言路,還要讓太后求諫言。無論是‘一道德’,還是‘明明德’都要拋在一邊。”
司馬光病愈復出便上二疏,一是堅決要罷免免役法,二繼續廣開言路,而且下詔求諫。
辦完這二事,司馬光再度覺得筋疲力竭,司馬康服侍湯藥在旁。
司馬光勉強睜開眼睛道:“我已不能提筆,你替去信家里,告訴他們我任宰相已是月余,但此非我意料之中。對于前路,我也是有懼無喜,要他們勿以我任相位而驕,不可依仗我的聲勢,打擾地方,更不可凌虐小民。”
叮囑完司馬康這些,司馬光目光望向帳頂:“上下責望不輕,我當如何應副得及?”
司馬光二疏如同滾油潑入了冷水中一般。
當初司馬光來京時,數千百姓遮道“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將司馬光的聲望推上了天。
暮色中的都堂燭火搖曳,司馬光的第二道奏疏正靜靜攤在紫檀案上。蔡確指尖摩挲著青瓷盞沿,茶湯已涼了三回。
太后已是下旨切責二人必須對司馬光二疏做出回應。
王珪去后,中樞大變局。
呂公著,章直;蘇頌都立場趨于有限支持廢除變法,司馬光堅決反對變法,李清臣,張璪,韓縝都在觀望。
蔡確,章惇日漸狼狽。
“持正,新法如種樹,縱有枯枝敗葉,但絕不可連根拔起。太后沒有處理政事之經驗,只是信著司馬光一人。而司馬光更是顢頇,多充任過佐貳官和幕職官,幾時真正治理過地方。當年官家龍體康健時,他回朝自是無事,但如今咱們不可讓司馬光這般胡來,左右局勢。”
蔡確看了章惇一眼心道,章惇說話完全不看場合,自己也缺乏地方執政的經驗,還不是官至宰相了。
不過蔡確沒有表露道:“司馬光名望高,又是道德清流,你又有什么辦法?”
章惇看著司馬光奏疏上‘免役乃蠹政之首’,繼續道:“章度之倒是聰明,躲在府中不出,倒顯得你我成了戀棧權位之徒。”
比起罷相后在京賦閑,無所事事的章越,蔡確章惇他們二人可謂坐如針氈。
蔡確道:“此事怪他何用。三省之中,中書權重,呂晦叔為右相確實不便。”
“我看必須三省合奏,以剝中書之相權。”
元豐改制后設立三省,中書掌握取旨權,權重一時。章越罷相后固然將堂除等權利上繳,但中書依舊權重。
蔡確從右相升左相后,深感大權旁落,所以決定出手剝奪中書的單獨取旨之權,改由三省公議一同取旨。
三省一起取旨,那么還不是左相蔡確說得算。
章惇點點頭。
“那么其余事?”
章惇道:“容易,保甲法歸于樞密院主管,我便先拿一個章程來,略微修改之則可。至于免役法便不去理會他。先應付了太后。”
“好辦法。”蔡確言道,既來事則御事,章惇處事,他是信得過的。
“至于求諫,我們也可依司馬光的意思。不過在求諫詔書之前,我們要下列六事。”
“何為六事?”
章惇道:“其一,陰有所懷,必罰無赦。”
“其二,犯其非分,必罰無赦。”
“其三,扇搖事機,必罰無赦。”
“其四,迎合己行之令,必罰無赦。”
“其五,觀望朝廷之意,必罰無赦。”
“其六,炫惑流俗之情,必罰無赦。”
蔡確聞言撫掌大笑道:“好個章子厚!”
章惇聞言不笑,旋即蔡確也斂去笑容道:“我們這般阻攔,在他們看來不過是陽奉陰違,不過更添太后,司馬光恨意罷了。”
章惇怎不知道蔡確的意思,這些都是耍手段,玩小聰明。
太后司馬光一看,你執行得和玩一樣,肯定大怒。
但是真要蔡確,章惇執行廢除新法的決定,他們也是萬萬不可。
章惇道:“那便罷去便是。我等不負陛下與荊公的心血,以后太子會知道我等的苦心的。”
蔡確點點頭道:“子厚,你要留此有為之身。”
章惇臉色一變,問道:“左揆,何出此言?”
蔡確搖頭道:“無他。”
“我這些年身居高位,辦了不少事,得罪了不少人,剝麻乃遲早之事。”
宰相拜任稱宣麻,宰相獲罪除任稱剝麻。當然不會立即一貶到底,而是有一個逐漸的過程。
一般先任為宮觀官,奪其實權,再由臺諫官上書彈劾,天子同意后,詔令降官,逐漸貶斥,
蔡確仰頭道:“想想熙寧之時,新舊兩黨雖有攻訐,但除了少數人并未受黨爭之波及,韓魏公,歐陽永忠等雖反對新法,但王荊公在他們身后都給予禮遇,甚至司馬光當年在洛陽被人言替商人攬稅,荊公亦出言為其辯解。”
“到了元豐年間,相州案,太學虞蕃案,烏臺詩案,還有陳世儒案,都是由我蔡確一手促成,恐怕……”
章惇道:“持正,莫要多慮。再說你是宰相,宰相有宰相之體面。”
蔡確笑了笑道:“我年少時有一相士給我與幾道一起相面。”
“相士與我說,我有朝一日會像丁謂一般官至宰相,但也會如丁謂那般被貶嶺南。只是丁謂能從嶺南反返,我卻要死在嶺南了。”
“常言道春、循、梅、新,與死相鄰;高、竇、雷、化,說著也怕。嶺南此路已是有七十年沒有人走了,或是我的終老之地。”
蔡確言罷,漸漸寂然。
章惇喝了一盞茶,怒聲道:“只要此例一開,以后除了以牙還牙,以怨報怨,不做他途之想!”
“持正,命由自造,方士之言何必理會!”
蔡確道:“我年少時也不信。”
章惇道:“左揆,勿多慮。官家吉人天相,自有疾痊之時!”
蔡確心道,不錯,只要官家疾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章惇走后,蔡確回到暗室,面前站著一個身材矮小之人。
蔡確沉聲問道:“官家壽數真不可挽回了?”
對方低聲道:“以左太醫估摸最多十幾日了。”
蔡確聞言閉上眼睛片刻,然后睜眼道:“御醫治病講究循序漸進,整日用那些培元固本之藥如何有用?一個個就怕擔著干系,萬一出了差池身家性命不保。”
“這太醫院的藥方,素不頂用,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朝廷喜用墨守陳規之臣,連醫也是這般。”
蔡確越說越氣,想起新舊黨爭不也是如此嗎?
舊黨動則指責新黨,哪里哪里不好,但要他們開出的藥方,都是四平八穩的,根本解決不了國家的疾病。
只能看著朝廷一日不如一日。
但新黨不顧性命,擔著干系所開出的方子,他們卻認為是虎狼藥。
下面人附和著說話道:“不是沒有國醫,只是不敢醫。”
蔡確心道,這話何嘗不是諷刺。
蔡確道:“你就按著我的吩咐,讓左太醫他們開些振作之藥。”
蔡確心道,這時候也唯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對方道:“官家的藥膳都是太醫聯合開方子后,在御藥院的監視下完成。左太醫一個人也無從主張啊,之前錢太醫被劾罷官后,太醫就是這般了。”
蔡確也是無奈,因錢乙是章越舉薦上來,還出任太學中醫學的博士。不過去年章越辭相位后不久,錢乙因細事被彈劾丟官,這其中也有蔡確的責任。
黨爭都卷入了醫官之中。
蔡確沒有反省下去,而是道:“我會讓御史彈劾那些太醫不作為,你說你的辦法。”
對方咬咬牙道:“我認識一個西域方僧,不如以進獻金丹的名義。太后也吃這一套。”
蔡確道:“什么辦法都可以試一試。民間的神醫也可問來。之前仁宗皇帝病重時,韓琦等也不是選民醫入宮看視嗎?”
對方道:“官家病重以來,民間也頗有進獻仙丹或是名醫自薦,我看多不有用,倒有一個叫李光宏的游醫,說自己是藥王孫思邈之徒,似可行。”
蔡確道:“那你帶他去太后那邊說辭。好歹試一試。”
皇太子輕撫藥盞邊緣,指尖微微發顫。比起前些日子來說,他已是輕松了許多了。
望著榻上形銷骨立的天子,往日被雍王頻繁入殿,越帳窺探的屈辱仍如芒在背。
現在以往一直出入福寧殿內的雍王,曹王出宮了。
他指尖終于觸到錦衾暗紋,他忽覺眼眶酸澀。父皇渾濁的眸光落在他身上,竟似春陽化開堅冰,那久違的慈愛令他喉頭一哽。
經過章越五日斡旋,這一次破開了這銅墻鐵壁。
燭火忽然爆了個燈花,驚得他指尖一抖。余光瞥見殿角宦官垂首的模樣,往日趾高氣昂的嘴臉此刻盡數化作恭順。
雍王出宮,這些人的態度也變了。
權力更迭竟比湯藥見效更快,他甚至發現官家的病情也是好轉許多。
若章越不曾以雷霆手段逐雍王出京,此刻跪在榻前的怕是雍王和曹王了。他連掖被角的資格都要看雍王臉色。
他窺見官家枯槁面容下隱現的欣慰。
而病榻上的官家,雖說再也不復能夠動指寫下言語。
官家眼色間透露出了寬心,父子間的親愛,這個神情是他侍奉湯藥半年中,從未有過的。
皇太子心中暗暗欣喜,他當然隱約猜到是誰帶來的這一切。
章越回京不過五日,雖未得天子召見,但已是辦妥了這一件大事。
隨著藥匙碰撞的輕響,內侍一勺一勺地喂至官家嘴里,至少這些事不用他辦,但貴在孝舉。
辦完這些事后,太子退至一旁抄寫佛經,這是太后安排給他的章程。這半年日夜煎熬中,他早已習慣將焦慮嚼碎了咽進肚里,反而真正有些了一絲孩童不曾有的早熟。
身在帝王家的孩童本就比他人聰慧得早。
太子寫得很用心。
不久高太后抵至,太子連忙行禮。但見高太后身旁跟著一名穿著百姓服侍,背著藥箱之人。
高太后威嚴的目光掃過太子,看到案頭上抄寫的密密麻麻佛經經卷時,神色露出些許嘉許。
太子被內侍帶到一旁,帷幕被放下。
太子隱約看到這名民間來之人被邀至官家病榻旁坐下,之后對方給官家診脈后,之后與高太后言語。
太子雖不明醫理,但聽此人所言病源,治法都頗得太后欣賞。
片刻后,此人離帳,太后應送此人之帳,對張茂則道:“現在官家之疾一日不如一日。讓宰臣們議一議好了。””
太子看著病榻上的官家,不由目泛淚光。
在詢問了御醫會同進診后,眾御醫們依舊拿出了模棱兩可,誰也聽不懂的答案。
盡管宰執們多次質疑,但這些御醫們依舊擬了一帖寬緩之藥。蔡確等人看了只是改了兩處輔藥,對于天子每況愈下的病情根本無濟于事。
殿外眾宰執們都熟讀天子脈案,都說不為良相,必為良醫。但宰執們除了擅長治國外,也都略通一些醫道。
眾宰執們詢問這名名為李光宏的游醫。
呂公著捻著白須率先發問:“李先生既通岐黃之術,當知朦朧進藥乃欺君大罪。你說你獻之藥,可有幾成把握,使官家之疾得緩?”
對方道:“世上無萬全之藥,依官家今日之病癥,縱扁鵲再世,亦不敢言萬全。”
張璪道:“進藥一節,尤宜十分慎重。以如今看縱有仙藥也不可輕用。”
李清臣搖頭道:“此大關系,不可輕投。”
韓縝看眾人神色也道:“需嚴擇良醫制方,不可讓陛下請試藥餌。”
蘇頌道:“不可以宗社社稷,妄為嘗試。”
司馬光直接詢問李光宏道:“常言道,醫不三世,不服其藥。爾祖上可出過侍奉禁中的國手?”
“不曾。”
蔡確聽了不由目光一厲,眾宰執都忙著撇清干系。
下首章惇已是出面道:“太醫院那些平安脈方子灌了半年,倒把陛下灌成一日不如一日。下面的官員都上疏以為太醫院都是尸位素餐之人了。”
章惇鷹隼般的目光掠過殿側瑟瑟發抖的御醫們。
蔡確愀然道:“所謂醫不三世,一世是《針灸》,二世是《神農本草經》,三世是《素問》、《脈經》,豈有祖孫三代的都是醫生,才可救人的道理。”
“《素問》有云,甚者從之。如今已是破釜沉舟之時。這么多御醫用了這么多藥,也只如石沉大海,倒不如另選良士。”
一旁的章直道:“以往有個錢乙也是善用藥的,如今也不知哪去了。”
章直當然憤慨,錢乙是章越所薦,這些年給官家治病治得好好的,結果被蔡確罷去,導致官家如今無人可醫。
蔡確被章直這一譏諷,臉上卻恍若無事道:“陛下久病,藥石罔效,諸醫束手,避之唯恐不及。此人既敢進藥,先找人試藥。”
李光宏面對眾輔臣,不驚不懼正色稱是。
不久就有御藥所的人就帶對方下去了,當場配藥,這李光宏自食一藥,又找兩個普通患病的內侍試藥后都沒有妨礙。
御醫看了方子也模棱兩可地道了一句,似皆補養之藥。
眾宰執們與御醫們又合計半天。
御醫們道:“此藥如刀劈朽木,好時能續三日清明,歹時.”
章惇截斷:“總強過坐視君父膏肓!”
蔡確心道,官家就算留下些言語,也好過司馬光將局勢傾覆。
蔡確拍板以‘陛下勢將不起,飲之或可生也,不飲則坐而待斃耳’當即命呈官家。
殿內龍涎香混著藥氣浮沉,數盞錯金銀宮燈將御醫們額間冷汗照得分明。
他將湯藥奉至官家面前,先親嘗其藥。
皇子侍疾自有制度。
過去許國的國君病重,他的世子許止一直在旁侍疾,親自喂藥。然而,國君吃了他的藥后竟然死了。
孔子批道,許世子止弒其君買。
為什么孔子批注,許世子弒其君呢?后世儒家解釋為,因為許世子的孝道還不完善。
禮紀有云,君有疾飲藥,臣先嘗之;親有疾飲藥,子先嘗之。
所以皇子侍奉湯藥,必須先親嘗藥。
這也是撇清利害干系的辦法。
內侍將藥喂給官家。以往官家都不喜飲藥,但這一次卻反常地全部飲下,甚是順滑。
榻上傳來氣若游絲的喘息,他瞥見父皇渾濁眼底泛起的水光。
太子看后甚喜,這藥飲下后,官家病稍安。
這令外頭宰執們都是雀躍不已。
高太后立即賞賜了李光宏,給了他一個縣尉的官職。讓他有了一個身份繼續醫治天子,同時命他再拿出些本事來。
李光宏當即又往藥中加入一味。
次日入夜。
官家忽然睜開眼睛,面色泛紅,居然強行起身,太子見了大驚。
而內侍連忙命人稟告太后,值宿的宰臣。
“陛下……”
宿直的宰臣乃呂公著,韓縝,章惇三人,他們同時趕到福寧殿中。
卻見官家在榻上半枕,太醫正在診脈,高太后在旁鳳目微紅。
眾人心道,這難道是垂死病中驚坐起?
眾宰執們入內問安,卻見官家手指太子道:“六哥……”
殿內所有人驚了,官家又能說話了。這簡直不可思議。
PS:四天沒有八千,只有六千,又得欠著了。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