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副官被沖擊波掀翻出去的時候，心中還在閃爍著驚駭和震恐。
艦橋被擊中了？這么簡單就被擊中了？這不科學啊！我們的護盾明明已經啟動了！
這可是光力士號啊，雖然老了點，但也是正經的無畏艦啊！只要啟動了護盾，就是堅不可摧的移動堡壘。哪怕是中了泰坦主炮的直擊，也不至于就被一發敲走吧？
更何況，剛才那種狀態怎么看都不太正常。舷窗沒有壞，天頂沒有塌，甚至連艦橋的欄桿都沒有彎曲，就只是操作臺就直接爆炸了，就仿佛里面藏了定時炸彈似的……
懂了！不是敵襲！一定是有危險的恐怖分子潛入了我們的戰艦，在操作臺下面裝了炸彈！
我們不是被敵人偷襲的，分明就是被恐怖分子偷襲的！對，一定是叛軍的死士！
在這個短短一瞬間，被沖擊波掀翻砸在地面上的副官，疼得幾乎連動彈一個手指都做不到，但依舊是完成了許多思考。
然而，同樣也就在這瞬間之后，他也親眼看到，自己的司令官女士的身軀，也被爆炸的熾熱沖擊波吞噬了。
副官看得目眥欲裂，但現在連慘叫都來不及了。
火光也宛若瘋狂的猛獸似的，旋即便吞噬了他的身體，接著便依舊在光力士號的艦橋最上層流竄肆虐著。一直到完全摧毀了最上層的操作臺、觀星臺和司令官的寶座之后，這才被趕過來的艦員和消防機器人們撲滅了。
光力士號的艦橋有五層，這次爆炸也只是肆虐了第五層的一半。對這艘二十多千米長的巨艦而言，這真的只是一次很細微的傷害。
可是，對軍隊組織而言，這就是最慘痛的損失了。
羅雯圖爾艦隊的參謀部當場報銷了一半，司令官的副官組和勤務部的陣亡率更是高達百分之七十。哪怕是對泰坦艦發動跳幫沖鋒的第一波裝甲擲彈兵，也就是這種戰損率了。
“司令官閣下呢？司令官閣下何在？”艦長就仿佛是在慘叫似的。
畢竟，依著帝國軍的軍法，司令官要是沒了他們卻都還活著，以后的處境說不定會比死亡更難看的。
好在，司令官隨后便從尚未熄滅的火團中走了出來。她的身上還泛著靈光，本應該是宛若天神下凡的一幕，可惜那靈光卻無法掩蓋她的灰頭土臉甚至還帶著火燎痕跡的發梢。于是，自然也就沒什么神性的威嚴和壯美，只剩下滿臉的狼狽。
奧莉薇·羅雯圖爾確實是位優秀的靈能者，合格的星界騎士，但剛才也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轟了個措手不及。
她確實是被致命的沖擊波直接推到了旁邊的臺子上，爆炸的火光也隨即而至。
若換成是凡人，當然是絕沒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可能性的。可是，金銀妖瞳的女將軍畢竟還是靠著遠超普通人的身體機能，艱難地抗住了最開始的傷害，隨后才趕緊開啟了靈光護盾和護體石膚。
饒是如此，她也無法避免傷害的產生。從額頭上慢慢流淌下來的溫熱液體，模糊了自己右眼的視線。
“敵襲！甲板……甲板未發現損傷！護盾，護盾正常運轉！艦橋發生爆炸。”損管警報聲中在艦橋上回蕩著，夾雜著扭曲的哀鳴和懷疑人生的疑惑。
還好這警報是真人發送的。要是AI通報的，估摸著已經出現邏輯錯誤當場宕機了。
就連羅雯圖爾自己，一時間都懷疑自己聽到的是不是正常的帝國通用語。她咬著牙抹去了眼前的血污，看到了旁邊舷窗上，代表艦橋的區域正在瘋狂閃爍。
那是艦船受傷的提示。可是，其余區域卻光潔得很，連基本的閃爍都沒有。
所以，我這是被幽靈襲擊了嗎？
她這個瞬間，她甚至忍不住想要發出如此的靈魂拷問，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她推開了圍過來的醫療兵和警務，對艦長大喝道：“7點鐘方向，廢棄工廠區的位置！”
艦長露出了不明所以的懵逼表情。
他和已經尸骨無存的副官小哥一樣，也還在懷疑是自己的船上被恐怖分子安了炸彈。不然實在是很難解釋現在這種詭異的狀況。
可沒等到他說點什么，緊接著，船體再次發生了顫抖。
損管警報的聲音再次響起：“第12區裝甲板出現灼燒，第12區裝甲板出現灼燒。12區閉鎖艙門正在開啟！”
依舊不算是什么太嚴重的損傷，但恐怖的是，大家依然沒看到襲擊者的全貌。
不過，這次的警報提示雖然聽著也很急促，但至少沒有那種懷疑人生的迷茫感了，大約是眼前的情況雖然緊張，但畢竟是符合常識的。
“為什么沒有高能反應？為什么沒有高能反應警報？”船長大吼道。
觀察員唯唯諾諾的聲音響起：“有，有……可是太快了！”
“緊急避讓！全艦馬上進入沖鋒狀態！切入艾蘭威3號行星軌道！”奧莉薇忍著痛再次做出了指示。
在遇到突襲的時候，第一時間用更大號的星體，譬說小行星啊矮行星啊衛星啊什么行星本身來掩護自己，這也是帝國軍千錘百煉的標準宇宙艦隊戰術了。
艦長雖然還在懵逼，但已經條件反射般地開始了操作。
好在，艦橋雖然爆炸了，但傷到的是將軍和參謀部，戰艦本身操縱者們待在下層倒是毫發無損。
他們強忍著快要讓自己失控的恐慌感，強迫自己咬牙保持著手腕的穩定，艱難地控制著戰艦開始加速行動。
可是，再精銳的戰士，再果斷的指令，要讓這艘龐大的無畏艦馬上動起來，終究還是一點需要時間的。
至少，遠比炮擊間隔的時間更短。
就在這頃刻間，又一輪炮擊無聲無息地過來了。
不管是在光力士號上焦頭爛額的艦員們，還是在周邊戰艦和要塞上陷入懵逼的其余一干人等，才終于后知后覺地目睹到了一片依稀在空間漣漪中流竄的閃光。
那確實就像是轉瞬即逝的閃電似的，在漆黑的星空閃爍，舞動，旋即消散。那致命的破壞力，就融入到了這片空間中。
于是，那每一次超過維度的空間律動，都仿佛蘊含著最致命的殺機。
那哪里是閃電，分明就是能殺人的惡靈啊！
整個星系內的帝國軍官兵們，就這么驚駭地看著自己的旗艦的前半截驟然發生了巨大的爆炸。就連那扁平帶著優雅弧線的船頭，也都像是開花般綻放開來。
然后，橙紅色的火光就這樣從船頭綻開的豁口之內涌了出來，還夾帶著正在燃燒的零件。
“旗艦起火！旗艦起火！旗艦遭到炮擊？等等，真的是炮擊呢？”
“無法確定！到底是從哪里過來的敵人？”
“沒有來得及捕捉高能反應！”
“馬上聯系司令部？光力士號上有第一手記錄！”
“什么，通訊接不通？無法確認羅雯圖爾將軍的安危？什么叫做艦橋沒了？”
“阿斯隆準將發來了最新通報，他部一路暢通無阻。他部一路暢通無阻。并非發現任何危險。”
“是的，最多再有幾個小時，就要和索拜克艦隊會和了，這倒是個好消息。等等，現在是討論這種事的時候嗎？”
甚至是連那邊剛剛還在重力井那邊完成躍遷編隊的涅亞利艦隊也頓時亂了起來。
于是，有些戰艦離開了編隊過來救援，有些擺開警備態勢，有些還呆愣在原地盡量維持著躍遷編隊的完整。
很顯然，他們現在也非常混亂。包括司令官涅亞利中將在內。
不過，還是那句話，雖然這艘船體前端已經開了花，但對這艘20公里長的巨艦確實不算什么。她依舊巍峨屹立著，并且還按照原有的步調劃過了空間，以千錘百煉的閃避動作駛入了行星引力的掩護范圍之內。
那場面是如此之悲壯，仿佛一位失去了頭顱的戰士也在舞劍戰斗不止，頗有那么幾分刑天舞干戚的味道了。
截止到目前為止，光力士號的機動都是完美的。當然了，如果忽略了聯系不上羅雯圖爾中將的小小紕漏，一切當然都是完美的。
同一時刻，在一個天文單位之外的靜默號，在完成了三輪炮擊之后，則依舊保持著完美的隱身狀態，又讓自縮回到了巨大的工廠建筑之后。
這些原本只是建在五百多年的軌道工廠，是那個繁榮開拓時代的諸侯們實力的象征，但此刻卻成了最完美的狙擊掩體。
“充能完畢，下一次炮擊隨時可以開始。”安妮·羅曼諾娃的聲音在在艦橋上回蕩，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對她來說，每次電弧炮的獵物升級，就仿佛是解鎖了新的成就。不過，她還是以盡量冷峻的口吻表示：“確定敵艦光力士已經受傷，但無法判斷毀傷程度。”
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嘖……明明都已經瞄得這么準了，居然沒能直接剝奪那艘船的行動力。”
這丫頭的胃口未免是太大了一點。
當然了，畢竟是隔著1個天文單位的超遠程炮擊，哪怕對方被擊中前正處于靜止停泊的狀態，但這次射擊也堪稱是完美了。
不出意外的話，靜默號應該已經打破了帝國軍塵封五百年的命中記錄了。
“光力士號完成了機動規避，受傷應該不嚴重。”尼摩艦長道。
鄧正清也建議道：“若要繼續炮擊，已經很難保證命中率了。”
安妮瞪了老同學一眼，卻也沒有反駁。畢竟剛才那一炮，她打得是固定靶。
余連也不由得嘆了口氣。明明三輪炮擊都全部命中了，他也希望能看到一艘被徹底打垮的敵艦，但可惜這一切都并未發生。
視線在身旁舷窗之外的廢棄軌道工廠上掃過若隱若現。
那些銹蝕的金屬骨架折射著暗紫色星云，仿佛死去的太空巨獸的尸骸。而它們，也確實構成了自己最完美的掩體。
不過，若因為掩體的“完美”而貓著不動，就會以一種很愚蠢的方式橫死當場了。
“保持蜃樓系統繼續運轉，在能源到達臨界值之前不要通知我。按照B計劃，馬上脫離軌道工廠區。以逆時針軌道機動，”余連盯著星圖上的代表著帝國主力艦的光點，視線從光力士身上移開，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的涅亞利艦隊。
那十艘戰列巡洋艦和四艘航母，還依舊保持著非常完美的一字長蛇陣。
他跳動了一下眉頭，做出了隨后的指示：“脫離工廠區之后，馬上進入第一攻擊速度。”
“帝國人會發現的。”菲菲道。
“帝國人已經發現了，但這不重要。”余連回答。
“也是。”她道。
余連判斷的當然沒有錯。當靜默號才剛剛從鋼鐵城市的尸骸叢林中脫離之后，一排猛烈的軌道炮彈便已經帶著光砸了過來。
這些能夠輕易撕裂的戰艦和要塞裝甲的炮彈，也輕而易舉地貫通了太空城的骨架。在天際中屹立了五百年之久的離子熔爐開始倒塌，冷卻了五個世紀的鋼鐵被點燃，迸射到了空中，像是在釋放自己被冷藏壓抑了五百年的怒火似的。
于是，這些堅持到了五百年之后，始終還維持著穩定結構的軌道工廠區，就此陷入了全面崩潰狀態。
冷杉公爵，留給銀河帝國的最后一點痕跡，也到了毀滅的倒計時。
可惜，這個歷史悠久的名門在五百年前就冚家鏟了，倒也沒人會傷悲春秋的。
這猛烈的軌道炮擊撕裂了軌道工廠之后，上百發攜帶著震蕩彈頭的亞光速導彈也閃爍致命的光芒，抵達了現場。
空間沖擊波構成的漣漪會形成大片狂暴的引力亂流區域。不管是利維坦還是戰艦，不管它們采用的哪種隱身手法，都必定會顯露輪廓。
甚至是騎著四相龍的靈能者也很難繼續保證潛行狀態。
不過，這時候的靜默號也早已經加速了離開了現場，遠遠地把那些連綿不斷的爆炸和引力漩渦甩在了身后。
大家也分明地注意到，已經有超過十艘的驅逐艦和輕巡洋艦，正朝著軌道工廠的方向，就像是一群被捅破了窩拼命去尋找仇家的馬蜂似的。
不愧是精銳的帝國軍，他們已經確定了襲擊者的存在，甚至判斷到了炮擊的來源，并且馬上做出了英勇的反擊。
可是，他們也僅僅只是確定到了這一點而已。
于是，當那些輕型戰艦穿過中位線的時候，靜默號卻早已經兜著逆時針拉開一個安全距離，向著2號重力井的方向撲了過去。
靜默號的艦橋，此時已經陷入絕對的寂靜，似乎只有能量導管發出細微的嗡鳴。
余連平靜地注視著眼前的畫面，看著己方的戰艦正在一步步把重力井之前的涅亞利艦隊，也當場納入了自己的主炮射程之內。
“光力士號的獵殺時機已過。”余連冷笑道：“真可惜，但我們有的是獵物。”
“真棒！”菲菲比了個大拇指，給足了情緒價值，但還是道：“不過，可別殺紅眼山頭了哦。這些帝國鬼子可比想象中的要精銳多了，捉迷藏放風箏的游戲是堅持不了太久的。”
她的話音未落，那些擺好了一字長蛇陣的艦隊便已經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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