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州安頓下來后,薛衍出去打探情況,慧兒整日在擔憂中度過,惶惶無措地扯著衣袖。
春雨不知道怎樣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陪在一邊。
李明韞跟著綿兒在院中坐著,看平劍和李同揮舞練劍。人越來越多,他們租了一處大一點的院子,深居簡出。
“歸辭小姐!”江燦這時候從門口探出頭,一個滑步溜進來,扯著李明韞到角落。
李明韞看著他微微皺眉:“你怎么出門了?”
江燦的身份不尋常,為人又頗高調,出門就容易惹事,他們都不贊同江燦出門。
“……額。”江燦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又眼珠一轉快速轉移了話題,“歸辭小姐,你猜,我去了哪!”
李明韞挑挑眉。
“我去了總督府……附近。”江燦說道,嘿嘿一笑,“還打聽到了一些事情。”
他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好像聽到了什么大秘密。
“什么事?”李明韞不免好奇。
江燦笑得更加意味不明:“魏總督近日不在總督府,府里是都尉郭明義在打理。”
總督府不同于官員的府宅,不是魏宿的私宅,而是一處辦事的官宅,同府衙差不多,但比府衙權力更大。大盛只在西部設了總督府,統領西部十二州。
李明韞說道:“前些日子永輝堂一案,可是魏宿親自審理的?”
“當然不是!魏總督是管這種事的人嗎!要是有燕人扛著兵器來犯,那才是魏總督該管的事!”江燦夸張地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給魏總督戴高帽。
見李明韞翻個白眼準備走,江燦忙攔住她,賠笑道:“別呀,歸辭小姐,我說就是了。是有人給魏總督遞了密信,魏總督讓下面的人去查的。當然,是他下令把那些私造兵器的人都殺了……沒辦法,這事太大,鬧得人心惶惶,不這么做,消息越傳越廣,那才是真的出大事。”
“所以,永輝堂到底有沒有跟燕人做成交易?”
“應該沒有,他們抓人的時候,兵器還在打造,只一車鐵槍,兩車鐵劍,還沒完全打磨好……那些兵器悉數被繳,如今都進了總督府。”江燦低聲說完,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跟你說實話吧,總督府我有相識之人,稍一打聽就知道了。”
“相識之人?”李明韞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是呀,我叫那人仝叔,他是我爹的表親,曾經來過錦州,我還和他吃過飯呢!他如今就在郭副將手下當值。”
李明韞吃驚:“你直接去找他了?”
“自然不是。”江燦一副“我又不傻”的模樣,“我在總督府附近轉了一圈,正好看他帶了幾個手下出來,便偷偷跟了一路……”
說到這里他嘻嘻一笑,尷尬地摸了摸頭,“沒想到被他發現了,他見是我,便帶我回了他家。”
李明韞呼了一口氣,卻沒有真正松懈下來。
“放心,我只說我是一人來的,在賀州玩幾日就走,他知曉我的性子,也沒懷疑什么。”
李明韞“哦”了聲。
江燦得意地揚眉:“這世道,有熟人好辦事啊,你看,要是薛衍獨自去打探,不知能不能查出什么東西,還不知是真是假,而我直接就能問出來,不費吹灰之力。”
“那盧武的事呢?”李明韞問他,“你可問到了?”
“這……仝叔不清楚那群人里面有沒有盧武這個人,那時候抓了人,不出一日就定了罪……據說,那些人的名字都沒問全,只知道有些是本地人,有些是外地人,對了,我還特意問了有沒有閩州來的,仝叔說有,他就記得一個漢子,叫什么他忘了,那漢子說自己是被騙來的,一直喊冤,但即使被騙,他做了這種事,也難逃其罪,上面根本不給他申辯的機會……”
那人很有可能就是盧武。
李明韞看了眼屋內,默然一嘆。
“怎么會發生這種事,雖然可能是被騙來的,但私造兵器在何處都是不被允許的,他們在打制第一件兵器的時候,就應該發覺啊。”
“這就不清楚了,這世間總有人為了錢不要命不是?聽說永輝堂給的報酬十分可觀……”江燦還想說什么,瞧見李明韞臉色不太好,便生硬地轉了話鋒,“啊,當然,也有些人是被騙的,可能他們就是煉鐵,鑄成兵器是另外的人做的。”
這倒是有可能。李明韞點點頭,要是單單只煉鐵,或者打造鐵片鐵掌,那是發現不了。
“總之,慧兒姑娘找的人應該是沒命了。”江燦聳肩。
李明韞抿唇。
“先別告訴她。”她說道,警告地看江燦一眼,“你千萬別說,江燦,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她這么鄭重,江燦也不好再開玩笑,乖乖點頭說好。
薛衍是在半夜才回來的,但那時李明韞已經睡著了,因此第二日才跟她稟報自己查到的事。
和江燦說的相差無二,只是薛衍還帶回來一個線索,就是那群人的尸體被拋在亂葬崗。
“亂葬崗?”一聽這地方,一種奇奇怪怪的味道就充斥著江燦鼻息,他忍不住皺著眉捏住鼻子,“那不是個好地方,錦州也有,尸首沒幾架,蚊子蒼蠅一大堆,靠近就難受。”
他曾經為了查一個案子跟他爹去過亂葬崗,回去之后吐了幾天,什么東西都吃不下。他發誓,以后再也不去那種鬼地方了。
薛衍看了他一眼:“我昨夜去了亂葬崗。”
亂葬崗位于賀州城外西面的土坡上,陰森冷冽,似鬼魂游離,一般無人會去看守,但他昨夜過去,卻發現竟有兩人守在外圍,其中一人害怕得直哆嗦,另一人喝著酒壯膽,嘴里還不時說著,“別怕,沒幾個死人。”
他留了個心眼特意去查看一翻,多是累累白骨,還有一些腐壞的陳尸,只有三具尸體是剛搬來,死者面目猙獰,蒼白恐怖。
近日天寒,尸首不易腐壞,即使下了場大雨,也不可能只剩白骨,而若是上次被斬首的人在其中,應該就是那堆腐壞的尸體,可他看了看,堆疊起來最多不過二十人。
數目不對。不可能只有這么點。
因此,他懷疑,在永輝堂做事的人中有一部分人沒有死,這樣才能解釋,為何要有人看守亂葬崗。
是怕別人發現那一部分人沒死的秘密。